第26章 喝醉了!
“你,”班子書的聲音傳來,“比你想象中的更有破壞力。”
辛桃馥愣住了,好像不太理解這句話。
班子書也沉默,其實他原本想說的也不是這句話。
但言盡于此,班子書道了聲“那就這樣吧”,就将信號切斷。
辛桃馥一下也沒解得開班子書這信口說的啞迷,便只解讀他明面上的話:以後有什麽可以直接聯系先生,不必聯系班子書。
辛桃馥還是有些忐忑,他已習慣了班子書充當通報者了。因為他和班子書相處起來沒那麽累,他雖然知道班子書地位高,但卻不會畏懼他、也不會時時記着揣摩他的心意,而班子書也不像什麽世家子那樣喜歡擺架子,倒是很有幾分尋常秘書應有的樣子,言語圓滑不油膩,自然地散發一種綠茶的清香,雖然你知道他沒多少真情實感,但聞着就是舒坦。
再有就是,辛桃馥很怕來的時機不對,他要去找先生的時候,正值先生在忙、或是先生在發火,那他不是自讨沒趣嗎?
要是有班子書當通報的,他也能先有個數啊。
辛桃馥掂量了一會兒,還是咬咬牙給先生發了信息,問他今晚來不來雅苑吃飯。
殷先生大約确實在忙,隔了大約一個小時才回複他。
但總體語氣還是好的,辛桃馥才算放下心頭大石。
晚上,殷先生就來了,辛桃馥與他溫存了一會兒,看氣氛不錯,就趁勢把投資拉纖的事給放臺面上說了。
一邊說,他還一邊把計劃書都鋪桌子上,滿臉笑意地說:“怎麽樣?我這是不是還能替先生掙錢啊?”
殷先生沒好氣地笑了,翻看兩眼計劃書,又瞥他一眼:“你這是怎麽?專門幹起這個來了?”
“先生還別說,我真的想專門幹這個呢。”辛桃馥臉上笑容坦蕩,其實心裏一直打鼓:他就怕自己拉纖的事情會犯先生忌諱。但是,辛桃馥也不能放過光明正大掙錢的機會啊!他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他知道先生不喜歡畏縮的姿态,他便越發笑得坦蕩,附在先生的肩膀上說:“上回因緣際會幫了崔涵一把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這是我的興趣啊。我看,我就幹這個好了,從大學期間就開始練手,等一畢業就能實幹這個呢。”
“你怎麽想幹這個?”殷先生握着他的手,笑道,“那你也可以來殷氏,正好大學期間,你來殷氏實習,畢業後也能正式上崗。”
殷氏當然是一家好公司,也有專門的投資部門。但是吧,辛桃馥卻不想去殷氏。
一則他不想和殷先生朝夕相對,那得累死,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把自己完全綁死在殷先生身上。他要是去殷氏上班,就是愛情事業都綁死在殷先生身上,這輩子都指望他的臉色做人了。辛桃馥知道,當“金絲雀”是當不了一輩子的,總有一個色衰愛弛——甚至也不必等色衰,“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也大有人在,那個時候,先生對他感情淡了,他就真的愛情事業兩失意,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這樣的話是斷斷不能講給殷先生聽的。
辛桃馥的拒絕可不能這麽實在。他要拒絕,還要拒絕得讓先生歡歡喜喜,這才叫金絲雀的自我修養——辛桃馥便作出傲嬌貓臉,說:“去實習?是不是還得和狄钰钰一個部門呀?”
殷先生聞言,果然沒有被拒絕的不虞,反而笑起來,說:“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怎麽還吃這種幹醋?”
辛桃馥抄着手說:“先生‘君心難測’,我可不知道。”
殷先生只道:“他們早就離職了——以後也再不會有狄钰钰那樣的人。”
辛桃馥仍作不快的樣子:“那我就更不要去了。怎麽我還和這些揮之則去的人一樣?我才不要呢。”
殷先生也哄着他:“那你說怎麽樣?”
辛桃馥見現在氣氛好,趁勢拿起計劃書說:“我說啊,就煩請先生過目,看看這個呗。”
殷先生扶着額頭,說:“原本是想來你這兒放松放松的,怎麽還是看文件呀。”
辛桃馥笑眯眯地躺在殷先生懷裏,說:“那先生教我看,我以後就會了,也不用煩先生。”
殷先生抱着辛桃馥,将他圈在懷裏看計劃書。
猶如冬日夜裏,抱着一只貓看書似的惬意。
殷先生的時間确實很寶貴,不太願意浪費在看計劃書上。看了三十分鐘之後,殷先生就拿起手機,給了辛桃馥推送了一張名片,說這是殷氏負責管投資的,以後有什麽感興趣的項目,可以先聯系這位老總,讓他看看。
辛桃馥便知道,自己這樣拉纖是有點兒越界了。他一臉愧疚地說:“看來先生的時間是幾百億上下的,确實不該浪費時間關注這些小case的。是我不對了。”
“當然,我的閑暇時間是很寶貴的,”殷先生點了點辛桃馥的鼻尖,又吻了吻他的額角,“只能花在你身上。”
辛桃馥心裏一陣暖又一陣酸:那種仿佛被先生愛着的錯覺又來了,叫他五味雜陳。
翌日,辛桃馥果然聯系了那位負責投資的老總,老總似乎已大約知道辛桃馥的身份,因此對辛桃馥十分客氣。
依着這層關系,辛桃馥成功推薦了幾位創業者,幫助他們從殷氏取得了融資。而辛桃馥自然也并不是免費幹活的。
因為事情辦起來了,辛桃馥又和殷先生報備了一句,說想弄個小公司玩玩兒。殷先生笑道:“怪道叫你來殷氏不肯,原來是看不起打工的,想自己做老板。”
辛桃馥嘟囔道:“難道就許先生當大老板,不許我當小老板?”
殷先生只笑道:“當然許的。只是你年紀小,什麽都不懂,我再撥幾個人給你使,你說怎樣?”
若說,有殷先生的人帶着,自然是最能成事的。但辛桃馥卻不願讓殷先生插手,一來他是想鍛煉鍛煉自己,二來則是怕殷先生的人來了,個個都是使尚方寶劍的,又把辛桃馥當“小孩兒”看待,并不真正當他是老板,會給他的管理造成麻煩。
辛桃馥便拒絕道:“先生的人,我怎麽使得起啊?”
殷先生正要再說,辛桃馥又露出傲嬌臉,說:“先生就放手讓我自己玩玩兒嘛?”
殷先生也挺無奈,道:“好,那你自己注意點兒。”
辛桃馥得了這句,如得了聖旨,自然歡喜的。
但他想着,殷先生是一片好意,也是幫忙的意思,自然不能完全回絕,便又道:“我到底年輕,有不懂的,或是問問投資部的李總,他也不懂,我就問您,只要您一指點,一準就解決了,哪裏那麽麻煩?”
殷先生只掐了掐他的鼻尖,沒多言語了。
為慶祝公司成立,辛桃馥、崔涵與黎度雲三人便去雅悅軒搓一頓。
辛桃馥心裏正有事兒呢,談笑間便多喝了幾杯,吃得臉也紅了,身上也薄薄的浮起了嫣紅的酒氣。
崔涵忙勸:“我看你喝得有點上頭了,今天就到這兒了,先叫司機送你回去吧。”
換着平時,崔涵是只會“勸酒”,而不會“勸別喝酒”的。他嘴裏常說“不醉無歸”,拉着辛桃馥喝酒,有時候辛桃馥不想喝了,還被崔涵說“養金魚了麽”。
現在崔涵卻記着辛桃馥是殷先生的人,自然不敢讓他醉醺醺回去的,便多勸了他兩句。
崔涵也是喝了酒,有些大舌頭,竟沒提防,一時不慎說了一句:“你要喝出個好歹,怎跟殷先生交代……”這句說完,辛桃馥臉色就變了。
崔涵隐隐知道辛桃馥忌諱這個,也立即頓住了嘴,只恨不得咬斷舌頭,當無事發生。
在旁的黎度雲也頓了頓筷子,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
若說崔涵這句話是添了火,那黎度雲的目光就是澆了油。
辛桃馥滿臉通紅,一時不知是氣的、還是臊的。他也不知自己氣什麽,更不知自己臊什麽。
他和殷先生之前,說得好聽是“你情我願”“錢貨兩訖”,但說得難聽……那就可以很難聽了。辛桃馥以為自己踏出了那一步後,便不會再有任何道德包袱,誰曾想,他竟還是要臉的。
辛桃馥不想面對這個場面,便捂着額頭說:“是有點兒暈了,我先回去吧。”
崔涵忙道:“那我、我送你……”
可這時候,崔涵的手機偏偏響了,是項目有事找他。他撇不開身,便對黎度雲說:“那就勞煩黎師兄。”
黎度雲點頭:“沒問題。”
辛桃馥原想自己回去的,但站起身的時候,确實發現自己有些暈了,走起路來仿佛踏空,實在不宜一人獨走,便對黎度雲說:“勞煩師兄送我到路口等車。”
黎度雲扶着辛桃馥便走,一路也無話。
辛桃馥忍不住拿眼角瞅黎度雲,心裏卻一片打鼓:黎度雲最是一個清高不過的人,要知道我的事,是不是也會鄙視我呢?
也許黎度雲說得對,出于詭異的自我滿足的原因,辛桃馥确實挺在意黎度雲對自己的看法的。
他便借着醉,并不藏話了,竟問道:“剛剛崔涵說的話你聽見了?”
黎度雲怔了怔,似沒想到辛桃馥竟然會直接問。
辛桃馥自嘲一笑:“你是最幹淨清高的,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黎度雲仍沒說話。
辛桃馥也不知是醉的還是怎的,腳下越發覺得浮空,仿佛踩不到地磚上,只是飄着,無所倚仗。
黎度雲穩穩地扶着他,默默無言。
辛桃馥更受不得這種沉默,恨聲說:“你必然是看不起我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一片模糊,也看不清黎度雲的臉。
他只幹瞪着眼,也不知看着誰。他甚至覺得,這一句“你看不起我”,并不是對黎度雲說的。他只是對着某個無法描摹出來的人影在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而這個“你”,到底是誰?
是誰也不重要。
辛桃馥頭昏目眩的,眼皮沉重,又似有溫熱的淚從眼角沁出。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知怎麽的,一陣冰冷的濕意按到他的臉上,他眼前一黑,眼角感到一陣摩擦。
這份感覺讓他醒了幾分,再睜眼,才發現是黎度雲用濕巾給他擦眼淚。
辛桃馥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态,一邊低下頭,似乎是臊到了一樣:“我是不是很失态?”
“是的。”黎度雲點頭。
辛桃馥啞然,又怕黎度雲再說點什麽讓人下不來臺的話。
然而,黎度雲卻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別喝這麽多了。”
這好像是素來清冷的黎度雲對他說過的最軟和的一句話。
軟和得像是枕頭裏的棉花,叫辛桃馥都很意外。
黎度雲的眼皮擡了擡,目光越過辛桃馥的肩膀,落到了某個地方:“那是來接你的車嗎?”
辛桃馥沒有轉身,只把眼前大樓的反光牆面當鏡子看,便見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路邊,車窗已搖下,是殷先生坐在那兒,大半張臉隐沒在陰影裏,燈光所照的光明處只見他淩厲的眉峰和微勾的嘴角。
辛桃馥盯死面前鏡子似的外牆,才算是明白現在的場面多麽尴尬:
從殷先生的角度來看,辛桃馥一身棉花似的軟,斜倚在黎度雲高闊的肩上,更別提他因醉态而滿臉桃花,又因泣淚而杏眼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