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可以選擇不聽
其實事情倒也挺簡單的,完全沒有超出辛桃馥的預計。
五位新來的小美人連同狄钰钰一起被安排到一個項目組裏。組長叫他們做事,他們也肯幹,但心思都不在幹活上,經常是搶到殷先生辦公室彙報的機會,為此真是智計百出,陰招陽謀齊上。
比如是一個人把另一個人的文檔删了,又或是在宿舍裏扔對方的鞋子,諸如此類,內耗不斷。這個組長是班子書特別選的,死腦筋、為人正直,可不會看什麽“這是有殷家老人撐腰的”,誰要是辦砸了事,他就直接翻臉。
但這幾個男孩子也不怕組長翻臉,因他們認為自己的“老板”其實是殷先生,而不是這位組長。
組長實在受不了,收集了他們搞砸事情的記錄,統一彙報殷先生跟前。
殷先生看了便只有一句:“那就開了吧。”
這幾個人才發現自己真的搞砸了,忙一邊垂淚一邊認錯。狄钰钰性格要強,竟不知分寸的還直接搬出長輩來,只說:“殷總不看在我的苦勞上,也看在叔叔的臉面上啊!”
殷先生臉上笑意更冷,只說:“那也是你丢了他的臉。”
狄钰钰臉色一白,低下了頭。
旁邊幾個男孩子更不敢出聲了。
一時間,全場清淨。
這些男孩子各回各家,叔伯們臉上也确實很過不去,沒想到“禮物”剛送出去就被打回。況且,殷先生的理由還十分充足:“是叔伯們‘推薦’的人,我都是一樣重視的,都放到總裁辦裏親自培養。沒想到他們的表現這麽令人失望。”
叔伯們也沒好氣,他們心裏一邊是埋怨這些男孩子不争氣、沒能攢住殷先生的心,但另一邊也埋怨殷先生。殷先生收了人,卻沒收進內宅裏,只是收到了公司裏,還讓他們在一個宿舍吃飯睡覺、一個辦公室上班打卡,這不是成心要制造矛盾嗎?
但是他們也不敢埋怨殷先生,更沒想到“幕後兇手”是辛桃馥,他們只能埋怨自家送出去的人沒辦法。
然而,殷先生一口氣攆走了六個男孩子,也向衆人表明了一個确切的态度:那就是不歡迎大家送男孩子。
這個态度擺得夠明白,也足夠讓大家消停一陣子了。
而經此一役,辛桃馥這個被“養在金屋”的小雀兒也聲名鵲起,不但在殷家內部,就是在世家之間,也都出了名。
圈子裏的人都聽說了,久不近女色的殷先生原來是好男風的,近來嬌養了一個姓辛的男大學生在紫藤雅苑,寵,獨寵,專房之寵。
大家聽說這話,難免都心思浮動。
自然有人想着投其所好地送美男子去,但殷先生的态度讓人望而卻步,大家都暫時歇了這個心思。
此外,卻也有人想着通過辛桃馥來攀上殷先生。畢竟,很多時候,八級臺風都不及枕邊風。
過沒兩天,崔涵歡歡喜喜地找到了辛桃馥,說要請他吃飯。
辛桃馥便問:“是不是投資的事情談妥了?”
“差不多了,七七八八。”崔涵極歡喜地說,“還真是多久了您啊!所以想請你吃一頓。”
“請客是必須的。”辛桃馥點頭,“不過啊,崔老哥,你不會有了殷先生這個‘大財主’,就看不起我這個小孩兒,不樂意讓我投資了吧?”
要說,殷先生既然看得上這個項目,就證明是有利可圖的。辛桃馥自然心動。只是,崔涵搭上了殷先生後,自然“財源滾滾”,便沒再提請辛桃馥投資的事了。
辛桃馥心裏仍記挂着,才有此一問。
崔涵忙說:“這怎麽會?有錢哪兒能嫌多!怕你嫌我就真!”
這才又和辛桃馥談起投資的事情來。
說實話,現在崔涵有殷先生投資,自然是“水源充足”,也不必貪戀辛桃馥那麽一點兒的投資。拿了辛桃馥的錢,還得兌成股份給人家不是麽?
可是,殷先生這事能成,都是仰仗辛桃馥這個“中間人”的,崔涵自不能過橋抽板,便讓辛桃馥也入股。
辛桃馥手裏的現金其實不多,而且他現在知道崔涵不缺自己這一筆投資,便沒給多少,但要換的股份确實實打實的。這看起來崔涵是虧了,但崔涵仍滿口答應,絕不推卸。因為他很明白,辛桃馥是他和殷先生之間的“友誼的橋梁”,那可不能斷吶!
崔涵過後,又陸續有人來找辛桃馥。這些人的意思倒是有些明顯的,很多也像之前的司延夏或是崔涵一樣,意圖通過辛桃馥來接觸殷先生。
因為司延夏的事,辛桃馥可是“失寵”了好幾天的。辛桃馥現在是長了個心眼了,無論有誰找他,他都不太理會,轉頭又跟殷先生抱怨:“大家現在看我都不像個人了。”
殷先生笑問:“怎麽不像人?”
“不像一個人,倒像一道門。”辛桃馥擡手作出“敲門”的姿勢,“是用來敲先生的門。”
殷先生笑了笑,說:“你別理他們,要是真煩了,就跟小馬說,叫他處理。”
辛桃馥才知道,這個馬哥也不僅僅是個普通開車的司機那麽簡單呢。
那些各懷鬼胎的人,辛桃馥都淡淡撅了回去。倒是其中來了幾個,跟崔涵似的,說是有很有前景的項目,只差一筆資金,這筆錢進來,過後便是百倍奉還的,聽得辛桃馥确實有些意動。
他又想:有道是“有錢不掙王八蛋”,我不是王八蛋,殷先生大約也不是。
崔涵的那封計劃書,不也引起了殷先生的注意嗎?
別的事也就罷了,掙錢的事殷先生未必會不喜歡。
更重要的是,辛桃馥也能從中撈一筆“退休金”。
是的,他現在還沒“正式上崗”呢,就考慮到退休的“後事”了。
目前,他用錢的地方也不多,雖然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按高貴公子的規格來的,但花的都不是他自己的存款。
先生給他定期打零花錢,卻沒收回他的信用卡。因此,他平常吃飯買東西都是用信用卡的錢——但他花得也不多,到底要知道自重才好,不要太過了。
他目前一身的名牌都是先生送的,除了上回去X城買冬衣之外,他沒有給自己買過新衣服。吃飯也多是在雅苑裏吃,偶爾出去搓一頓,都不會花太多,而且崔涵之流的人也會搶着買單。
也許是一個窮怕了的人,他很少消費,更傾向于儲蓄。看着銀行存款的數字一節節地往上升,比買什麽東西都更能刺激他的多巴胺分泌。
他唯一較為花錢的去處就是氪金爸爸了。
人的欲望是一個無底洞,他初時給辛思勞一次給個幾千塊,辛思勞還覺得很驚喜。但現在,辛思勞已經覺得有些理所當然了,直把這幾千塊當成“基本工資”,時不時就會尋個由頭來要錢,比如說什麽“去醫院看奶奶坐車不方便,想買輛新車代步”,又或者“老了要點累,想請個阿姨幫忙打掃”,再有又是“想買幾套新衣服裝裝身”,林林總總的,都是要錢的借口。
辛桃馥觀看着,辛思勞的精氣神确實比以往高很多,說是要買新衣服裝身、要錢來社交,看着也不是假話。他現在衣冠楚楚,社交生活也豐富起來,和朋友親戚走動多了,整個人仿佛又重新煥發出光彩,年輕了十歲,晃眼如回到了從前最精神煥發的時候。
辛桃馥是喜歡這樣的爸爸的,便也願意慷慨解囊。
他自感自己就像是那種“買瓶早餐奶都要計較一塊錢差價,但是游戲抽卡卻連抽N發648不眨眼”的網瘾少年。
他現在應付着這個狀态,還算是綽綽有餘,但不知“下崗”之後會是什麽狀況,所以能多撈幾筆就多撈幾筆,總是沒錯的。
面對直接砸錢、求幫忙攀關系的人,辛桃馥會嚴辭拒絕——因為他知道這樣會觸怒殷先生。他不能為一筆錢而放棄一座礦。
而那種說是有項目的,辛桃馥就會有點兒心動。但可恨的是他不懂商業,也不懂技術,對于那些各式各樣令人眼花缭亂的項目計劃書都是如看天書。唯一看懂的就是那些看着相當誘人的預計收益。但“預計收益”,都是“預計”。
他可不能随便拉着個人就到殷先生面前,殷先生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如果像上回那樣,先找班子書過目,也不太行,因為其實班子書的時間也是十分寶貴的。作為殷先生的秘書,班子書也是一個日理萬機的主兒。
只是突然福至心靈,辛桃馥又想起班子書提過的一句“要投資一個項目,其實就是投資一個人”。辛桃馥斷然放下那些專業、商業等等他不擅長的領域,而專攻他擅長的事情——觀人。他在觀察人類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或許是他那“天生懂得讨人喜歡”天賦的配備技能。
他便多和這樣的人吃飯喝酒,看他們的醉态,聽他們的談吐,觀他們的舉止,摒棄一切專業态度,只從人心上論,看這個人靠不靠譜。
或許,有的人人品不好,但是也能成事,但辛桃馥卻不願和這樣的人合作。不是他道德水平高,是他怕自己玩不過這樣的人。
偶爾,他拿不準的,還會帶崔涵和黎度雲一起來吃飯看人,吃完了,他又問崔涵和黎度雲:“你們覺得剛剛那人靠譜麽?”
崔涵雖然年輕,但是懂商業,又是個滑頭,自然能幫辛桃馥判斷。而黎度雲,雖然一點兒也不油滑,為人又冷淡,但卻有一雙非常銳利的眼睛,能觀人于微,而且他說話夠直接,倒也是一個很可靠的指标。
黎度雲又問:“你帶我們來看人是做什麽?”
辛桃馥半遮半掩地說:“我有個叔叔是個投資人,這些人央我幫忙牽線求投資。我想着這些項目聽着好像挺厲害,能為我叔叔掙錢,但是吧……我又不懂商業,只能想着看這個人實不是在,是不是認真辦事的,才好推薦啊。”
這話大部分都是真的,黎度雲也沒有多問。
崔涵一聽也聽明白了,這個“叔叔”不就是殷叔夜麽?
但崔涵聽懂了也不說破,只說眼前的事,又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索性成立一個‘融資中介’,專門幹這個的,也能合法合規的開展業務呀。”
辛桃馥一聽這個,覺得靠譜。
崔涵見辛桃馥意動了,便繼續說:“你是大哥,我做打雜的跑腿的收銀的,黎師兄當法務,豈不是齊全了?”
黎度雲是法律系高材生,崔涵才有這個說法。
辛桃馥覺得不錯,因為他認為黎度雲雖然只是一個學生,沒有什麽實踐經驗,但勝在為人夠靠譜——他越發認同班子書的話,一個人靠不靠譜,是一件事成不成功的關鍵。
辛桃馥甚至覺得自己也是一個“靠譜”的,比如給他機會讓他當一只金絲雀,他能當一只最嬌豔的金絲雀,若給他機會讓他從商,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比別人差。
但他并沒有貿然開公司。
雖然他現在有錢,但有錢了的他好像反而還更珍惜這些錢了。更別提,開公司還會牽涉到方方面面的事情,不是一拍腦門就能定的。
他先做的是,認真地把那些求投資的人篩選了一遍,篩得差不多,他才給班子書打了個電話,說:“子書哥,我好像又有事要麻煩您了。”
班子書沉默了大約十秒。
這十秒讓辛桃馥覺得有十分鐘那麽長——班子書說話溫文但不溫吞,雖然講話的速度很慢,但語言極為流暢,即便是他不知該說什麽的時候也總能從嘴裏說出流暢美麗的廢話來應付場面。他從未聽過班子書的沉默。
班子書也沉默了,這是不是暗示有大事發生?
辛桃馥的心一下子提起來。
班子書卻又開口了,輕輕說:“先生是不是跟你說過,從此你不用找我,有事只管直接聯系他就是了?”
辛桃馥的心又穩下來,反而升起了疑惑:殷先生似乎真的說過這樣的話,但辛桃馥并未太放在心上。
“嗯,是吧……好像……”辛桃馥心裏覺得奇怪,“這很重要嗎?”
班子書說:“先生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
辛桃馥不得不承認班子書是對的。
他立即道:“行,那我先挂了……”
“嗯,慢着……”班子書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帶着幾分沙啞,仿佛中又是欲言又止,“我還有一句話。”
辛桃馥意識到班子書要說的這一句話非常重要,立即豎起耳朵:“您說。”
班子書又頓了頓,說:“你可以選擇不聽。”
辛桃馥心下一跳,總覺得這裏頭藏着什麽乾坤:“這是什麽意思?”
班子書又陷入了沉默的十秒鐘。
辛桃馥受不了這氣氛,便用開玩笑來緩和:“這算是‘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的替代版嗎?”
班子書似也被這個玩笑感染了,笑了笑:“嗯,也可以這麽說。”
辛桃馥嘆了口氣,道:“那你就直說吧,否則我和你都要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