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臭綠茶
閱畢,辛桃馥明白到:紫藤雅苑,對于殷先生來說是一個很有意義的地方。
當殷先生決定把辛桃馥安置在紫藤雅苑,而不是什麽別的閑置房産裏的時候,班子書就應當知道辛桃馥對殷先生而言是有幾分特別的。
也許是因為這樣,辛桃馥一開始迷茫怯懦的時候,班子書才願意為他指點迷津,告訴他要怎麽樣讨先生歡心?
紫藤雅苑的前主人姓相,是一位已過世的女性。因她姓相,又整日裏“目眇眇兮愁予”,貌美體弱,多愁善感,旁人便戲稱她為“湘夫人”。
殷先生十八歲那年,殷家本家的重要人物都喪身于一場意外,而湘夫人也在其中。
殷家的上任家主——也就是殷先生的父親,養着形形色色的情人,各自住在不同的“雅苑”“別苑”“別院”“小院”“小築”之中。其中以湘夫人的紫藤雅苑最常受到“臨幸”。殷父确實最為寵愛湘夫人,甚至曾提出把湘夫人明媒正娶,聘作正妻。
湘夫人卻婉拒了。
她拒絕的理由是,不可冒犯姐姐。
湘夫人的姐姐,是殷叔夜的生母,也是殷父的原配夫人。
先生的母親名叫相潇潇,是相家千金。她還在世的時候,殷父可沒有那麽多的“雅苑”“別苑”“別院”“小院”“小築”,他只有相潇潇一個。琴瑟和鳴,鹣鲽情深,當時也是一段佳話。
相潇潇不愛守殷家本家的規矩,懷孕後住到紫藤雅苑養胎。她獨居寂寞,便讓妹妹湘夫人前來陪伴照顧,一起同住。
殷叔夜未足月就降生,相潇潇難産而亡,撒手人寰。
湘夫人以照顧殷叔夜的理由留在了紫藤雅苑,這一留,就留了十八年。
按照對外的資料來說,湘夫人對殷叔夜的照顧無比盡心。盡管當了殷父的女人,她從心底尊敬相潇潇,不但拒絕了殷父的求婚,還一直不生孩子,只專注撫養殷叔夜一個。
這邊看,湘夫人是一個極為賢淑、溫柔的女性。
但翻開下一頁資料,則是湘夫人謀害殷父其他情人的痕跡。比如,殷父的一位情人死于意外,其家人控訴湘夫人是罪魁禍首,并上門讨要說法。不過數日,這家人也死于非命。
面對這樣的慘劇,湘夫人流下了憐憫的淚水:“他們雖然曾辱罵我,但都是因為誤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湘夫人相當善良地出錢料理了他們的喪事。
湘夫人以賢良嬌柔著稱,最得殷父的歡心,以殷叔夜養母的身份行走,雖然并未正式嫁入殷家,但也是殷家無冕的家主夫人。
直到湘夫人撒手人寰……
她的遺囑公布。
湘夫人的財産十分可觀——殷父送的一些房産珠寶只是少數,大頭則是相潇潇的遺産。
相潇潇出嫁的時候帶着一大筆的婚前財産,婚後這些財産仍在她的名下。
她臨死前曾立下遺囑,将這筆財産盡數給予湘夫人——這個确實是很奇怪的。她當年還這麽年輕,怎麽會立遺囑呢?而立了遺囑後,怎麽會指定給同父異母的妹妹呢?
總之,誰也不清楚她為什麽這麽做。
但根據法律,湘夫人獲得了相潇潇的財富。
而現在,湘夫人死于意外,她的遺囑公布。
衆人以為作為湘夫人養子的殷叔夜會是最大的受益人。
沒想到,湘夫人只把殷父所贈的財寶以及紫藤雅苑送給了殷叔夜,其他的一切盡數給了另一位姓相的公子。
那位相公子是湘夫人的侄兒,繼承遺産後便移居X城。
殷先生這次到X城的第二天就帶着班子書去“訪友”了,訪的就是這位相公子。
辛桃馥掩卷:“這裏頭是不是還有什麽內情?”
司延夏笑了:“倒是有,但你不是說不願聽‘口口相傳的七七八八’嗎?有紙質記錄的、我能拿得到的、白紙黑字檔案的事情就這些。”
辛桃馥點頭:“确實,我不願意聽。”
司延夏原本還想賣賣關子,讓辛桃馥央自己說幾句,沒想到辛桃馥拒絕得這麽直接。
辛桃馥将一切記下,便按照司延夏的吩咐把檔案閱後即焚。
雖然他很想把資料帶回家反複研讀,但這也太冒險了。就算不是紙質的、是電子版的,也很冒險。他到底是在殷叔夜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的。雖然說,殷叔夜看起來不像是會翻看他東西的人,但別墅裏的那麽多雙眼睛耳朵都關注着自己呢。他可冒不起這個險。
正如司延夏提醒的那樣,辛桃馥“勾結”司延夏搞“偶遇”還算是“小錯”,殷先生笑笑就過去了。但現在這麽做,怕是會觸殷先生逆鱗。
任何人都不想對方查自己的隐私。
雖然辛桃馥認為,自己入住紫藤雅苑之前,殷先生應該就已經把自己的底兒查了個一幹二淨、片甲不留。
他在殷先生眼中,幾乎沒有隐私可言。
但再一次強調,他和殷先生不是平等的。
辛桃馥揣着一腔新添的秘密随殷先生回國。
假期結束後,辛桃馥心情愉快地再次上學。
這天下課,崔涵拉着辛桃馥說要請他吃飯,辛桃馥和他關系好,雖然疑惑,但也不拒絕。待崔涵把辛桃馥帶到人均上千的館子的時候,辛桃馥才覺出味兒來:“請我吃這麽好的?”
崔涵笑道:“不然哪裏襯得起你呀?”
辛桃馥眉毛一挑:“可千萬別!先說什麽事,不然我怕我吃不完兜着走!”
辛桃馥現在的消費水平是今非昔比了,但崔涵可不是。他這麽舍得下血本請自己下這麽貴的館子,那肯定是有問題的。
崔涵賠笑着拉辛桃馥坐下,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将目的道來。崔涵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講起話來可以滔滔不絕、七拐八拐,猶如黃河一般。聽着崔涵這洪水似的話語,辛桃馥用網子一撈,篩出了一個特大重點:管我要錢的。
辛桃馥直感嘆:果然“財不可露眼”,雖然還未至于招賊打劫,但親爹親友都來要錢了,可不是比打劫還更難纏麽?
崔涵卻道:“我這可不是白跟你要錢,是找你投資我的創業項目。”
說完,崔涵又拿出一份計劃書,開始說起他的理念來。
不得不說,崔涵口才極好,從一個故事作為切入點,附上段子、實例和金句妙語,真真說得是天花亂墜,引人入勝,使人覺得這個項目真的有燦爛的前景和光明的未來。
可崔涵的口才越是了得,辛桃馥就越是戒備:因為這是一個他不熟悉的領域,因為這是有人在問他要錢。
∵崔涵在借錢
又∵錢=辛桃馥的命
可得,崔涵在借辛桃馥的命!
辛桃馥戒心十足,但又被崔涵描繪的前景說得心癢癢,便沉吟起來。
崔涵也知急不來,話說到八分不可滿,故他收了話頭,說:“我知道這樣很唐突,要不是和你鐵一般的交情,也不跟你開這個口。”
辛桃馥也不客氣,笑道:“我和你自然是鐵哥們,但‘鐵’離‘錢’還差了點兒。”
“你可別覺得我是管你要錢,我這是要拉着兄弟一起發財呢。”崔涵拍着胸脯說。
“好了,你說得我都明白。”辛桃馥頓了頓,說,“可你說的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這麽多錢。“
崔涵想到辛桃馥一身的名牌以及出入坐的豪車,自然不會相信辛桃馥拿不出錢,但他也不會逼得太緊,他知道自己是來要錢的、不是要債的,可不能催逼啊。崔涵便笑道:“可不是麽?我就是跟你提一提,你心裏知道有這麽一個事兒就成。來,哥們,吃飯,咱們吃這個,這個好吃……”
果然,接下來都是安心吃飯,崔涵再不提錢的事,而且專門揀辛桃馥喜歡的話題聊,氣氛倒是十分融洽。
等吃過飯了,崔涵便将計劃書放到辛桃馥的包裏,讓他回去再看看。
辛桃馥也沒拒絕。
辛桃馥回去後又将計劃書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要說不心動是假的,但又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要投這個項目,等于要把自己剛攢起來的所有錢都扔進去,而且看勢頭,這錢還不是一次性的,以後還得繼續投下去。
要是虧了……
辛桃馥打了個寒顫,不敢想。
思來想去,他竟想到一個人。
辛桃馥去了殷氏——不是找殷先生,他從不敢在工作場合尋他。他是去找班子書。
他約班子書工作日出來吃個午飯,順便把計劃書給班子書看了。
班子書粗粗浏覽一遍,說:“倒是有意思,你讓那個寫計劃書的人跟我聯系吧。”說完,班子書把自己的名片給了辛桃馥。
辛桃馥接過名片,訝異了一瞬:“還真的能做嗎?”
“不确定,得再看看那個人。”班子書笑道,“其實我們投資一個項目,不是投資一個項目,而是投資一個人。”
辛桃馥聽着這句有點兒玄乎的話,咀嚼了好一會兒,才說:“是不是說,看一個項目靠不靠譜,主要是看那個人靠不靠譜。如果那個人靠譜了,這個項目就靠譜了?”
班子書想了想,道:“你要這麽理解也可以。”
辛桃馥拿起叉子,咬了咬沙拉。
就在他倆吃着輕食的時候,忽聽見一聲輕輕的話語在背後響起:“是班秘麽?”
辛桃馥一下沒反應過來“班秘”是何方神聖,卻見班子書揚起笑容回應了。他才想起,這兒是班子書的公司附近呢。班子書是大秘書,那不就是“班秘”麽?
辛桃馥回頭看,見三兩個二十出頭的穿西裝的小夥子站在旁邊跟班子書打招呼,其中出頭喊“班秘”的是一個看着有幾分俏麗感、穿窄腳窄腰小西裝一看就不太像直男的小美男。
小美男十分自然地坐下來,對辛桃馥說:“這位小哥哥長得好帥啊,是班秘是朋友嗎?”
辛桃馥嘴角抽了抽:“我不算哥哥吧?我應該不比你大。”
小美男睜着小鹿眼眨巴眨巴:“是嗎?你多大?”
辛桃馥想大聲哔哔“老子十八”,但他只能忸怩說:“我十八呢。”
小美男小鹿眼變成大鹿眼:“才十八嗎?啊,你看起來……你和班秘坐在一起,就好像是同齡人一樣呢。”
辛桃馥的拳頭硬了:哪來的臭綠茶?我一定要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班子書:被說像我的同齡人至于這麽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