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辦了他
二人雙雙進了主卧室,殷先生便先去了主卧配備的獨立衛浴洗澡。
辛在殷先生造訪之前,班子書已給辛桃馥作了一次預告。
殷先生是晚上來的,班子書則是白天的時候就來過了。
班子書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張銀行卡。
說起來,辛桃馥之前已收過一張卡,不過那是信用卡,而這張是儲蓄卡。
這兩張卡對辛桃馥而言,區別就是儲蓄卡裏的是真金白銀。
“先生讓你給我這個……?”辛桃馥擡起眼,表情無措。
班子書抿了一口茶,表情平靜地告訴他,從今天開始,辛桃馥有“零花錢”了。每個月,殷先生都會讓人打一筆錢到這張卡裏,數字自然是令人滿意的——比司公子給的“月薪”。
辛桃馥聽完班子書的話,不再加假扮無措和痛苦了——這樣的苦情戲不能演太多,讓人倒胃口之餘也會顯得假。辛桃馥表現得又驚又喜:“我以為先生……先生惱了我了……怎麽還……”
班子書便道:“就當是他‘高薪養廉’吧。”
辛桃馥聽了這句玩笑話,不覺失笑:“是嗎……”
班子書卻話鋒一轉,說:“這倒讓我想起一件舊事來……”
辛桃馥對班子書的“舊事”倒是挺感興趣的,畢竟,他還從未聽過班子書說起自己的私人事情。
班子書抿了一口茶,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将舊事道來:“我雖然姓班,但确實是殷家的親戚。”
“嗯,這不奇怪。”辛桃馥說,“不同姓氏的親戚也很多。”
班子書卻又說了一句:“我雖然是殷家的親戚,卻姓班。”
這句話颠來倒去說,倒說出了另一番意味。
班子書說,自己家和殷家算是“親家”,雖然不同姓,但平常走動得多,因此比一些姓殷的遠親還親一些。當年的殷家家主看中班子書少年老成、聰明靈慧,而且班子書和殷叔夜同齡,就叫班子書來和殷叔夜一起同住、一起上學。
“為什麽要特地找個親戚家孩子跟殷先生一起上學?”辛桃馥忍不住問道。
班子書笑笑,說:“你現在看殷先生成熟穩重,卻不知道他從前也是個淘氣的。”
辛桃馥聞言也微微吃了一驚,他實在難以把“淘氣”二字和殷先生聯系起來。
班子書卻沒在這個話題上多打轉,只說:“我的家境其實不錯,但父母一直秉持‘儉以養德’的原則教育我,又想着我不過是去讀書的,吃穿又都有殷家供應,我一個小娃娃根本沒有用錢的地方,故就沒給我太多的零花錢使。”
辛桃馥點點頭,他似乎猜測到故事後面的發展了,但卻沒有“破梗”,只是裝作很有興趣地問:“然後呢?”
班子書看着辛桃馥的眼睛,笑笑:“然後,你也該猜到了。”
辛桃馥倒也不繼續裝傻,便道:“是不是那殷先生上學的地方就跟小說電視裏的‘貴族學校’似的,孩子們一個個厲害得很,還有坐飛機上學的,使得你這個零花錢不足的小孩兒很不自在、還遭欺負?”
班子書笑笑:“倒也不至于坐飛機上學……我也不至于挨欺負,到底我是殷家親戚……殷先生當年也不是什麽細致的人,根本也沒關注到我的狀況——如果是稍微年長幾歲的他,大概就會自發的照顧我了。”
辛桃馥愣愣的想,一個年幼的、不懂照顧人、也不細致的、粗枝大葉的殷先生嗎?
簡直無法想像。
班子書說道:“有一次,先生在外頭玩瘋了,同行的另一個‘伴讀’竟偷拿了他的錢……對了,我好像忘了說,像我這樣‘陪太子讀書’的伴讀有三個。我和另一個伴讀都看到了那人拿了錢。那人為防止我們告密,就給我們兩個都塞了一點錢。”
辛桃馥吃了一驚:“你收了?”
“收了。”班子書語調平平地說,語氣裏沒有羞憤難當、也沒有理直氣壯,只是海面一樣的平靜。
辛桃馥道:“為什麽啊……我還以為你……”
“你說過,你拿了司延夏的錢,是為了買一個‘好爸爸’,對嗎?”班子書話鋒一轉,淩厲地割到了辛桃馥的身上。
辛桃馥皮膚一緊:“是……”
“我那個時候也想買點什麽……當然,比你要的簡單廉價得多,我只是想要買一款大家都有的游戲機,在聚會的時候能和所有人一起玩,不至于獨自坐在角落。”班子書淡淡說,“當然,我不得不承認,我的這個決定是錯誤的、沖動的、愚蠢的。”
辛桃馥顫了顫聲:“你覺得我的決定也是錯誤的、沖動的、愚蠢的,對嗎?”
班子書沒有回答,只道:“偷錢的事情很快就被先生發現了。”
辛桃馥愣了愣,又問:“那你怎麽辦?”
班子書說:“這不看我怎麽辦,要看先生怎麽辦。”
“先生怎麽辦?”辛桃馥又問。
班子書道:“先生趕走了另外兩個伴讀,叫他們滾,然後打了我一頓。”
辛桃馥瞪大眼睛:“他為什麽只打了你?你也……也不是‘主犯’啊。”
班子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受傷回到了殷家,殷家的人問起怎麽回事。我也不知先生是怎麽回答的,總之,另外兩個伴讀就被攆走了。至于我,仍被留下來,還得了每周固定的零花錢。”
語畢,班子書再次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就像是表示他的故事已經說完了。
辛桃馥沉浸在莫名的沉默裏,滿心古怪:辛桃馥覺得這故事未必是真的,他可想不到班子書偷錢的樣子。大概班子書故意說這種編造的故事,來安撫辛桃馥敏感脆弱的心罷了。
但不得不說,這還是很有用的。
辛桃馥的心情确實輕松了幾分。
班子書又開口,說:“不必怕他像打我一樣的打你一頓,你可吃不消。”
這一句自然是揶揄,辛桃馥卻笑不出來,他只道:“我還寧願他打我一頓呢。”
班子書笑了笑,道:“今晚先生會來,你想想怎麽使他高興吧。”
辛桃馥沉默,他實在想不出除了陪睡之外使男人高興的辦法。
晚上,殷先生果然來了。
辛桃馥還記得上一次和殷先生的不歡而散——當時,雖然辛桃馥預料到自己和司延夏的“串通”可能會觸怒殷先生,但當殷先生的笑容冷下來的時候,辛桃馥還是無法自制地被一絲絲恐懼纏上心頭。
殷先生不愧是殷先生,在那個被觸怒的時候,臉上還是保持笑容,只是笑容裏透出的冷意猶如一根根冰做的針,刺得人滿心寒意。這樣的笑容,比怒容還可怕。
辛桃馥猶記得班子書的叮囑——“你想想怎麽使他高興吧”,這似乎在說:雖然先生願意原諒你,但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原諒你,不然就太沒排面了。你還是得做好姿态,使他高高興興地下臺階,心情愉快地做一個寬恕大度的人。
辛桃馥正想着,如果殷先生仍帶着那充滿冷意但依然好看的笑容進門的時候,自己該怎麽樣壓抑着畏懼、用春風般溫暖的笑容迎送……這恐怕很難,但約莫是所有“小情兒”都具備的技能。可惜辛桃馥上崗時日尚短,道行未夠,光想想那個場景,手心就要發汗。
殷先生走進門來,依舊露出笑容。
辛桃馥也露出笑容,擡眼看殷先生的笑容,臉上溢滿了不作僞的驚喜:辛桃馥是真的既驚且喜,先生的笑容一如往昔,随和優雅,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溫暖的,錯覺。
辛桃馥就曾被這樣的“錯覺”蒙蔽,誤以為先生愛自己,直到在游輪生日宴上被現實潑醒。當然,比起讓殷先生臉上流露真實的冷意,辛桃馥還是更喜歡這份虛僞的溫暖。
殷先生一邊解下圍巾,一邊說:“辛少爺吃飯了沒?”
殷先生還用那半帶揶揄半帶寵溺的口吻熟稔地喊他“辛少爺”,語氣未有半分生疏,仿佛連日的冷待都僅僅是一個誤會。就像是殷先生根本從未疏遠過他,就像是殷先生根本從來都這麽寵愛他。
看來……殷先生真的很喜歡給人這種溫暖的錯覺呢。
辛桃馥臉上受寵若驚的表情那是三分演的,但也是七分真的。
他已做好了要做小伏低賠罪的打算,未想到根本用不着。
殷先生溫柔地問:“怎麽不說話?”
辛桃馥才反應過來,答:“我吃過了,先生吃過了嗎?”
“我也吃過了。”殷先生一邊回答,一邊牽起辛桃馥的手,“手怎麽這麽樣涼?”
辛桃馥松弛下來,很快轉換了狀态。他明白了殷先生的意思,殷先生大概不想将那個話題放臺面上,否則,他就不會叫班子書來送銀行卡了。
殷先生這樣,恐怕就是完全不想提司延夏的事,就是完全的想要假裝無事發生。
那辛桃馥當然要配合裝無事,如果他繼續戰戰兢兢、小心賠笑,反而不美了。
辛桃馥便也露出以往那種驕矜的勁兒,答:“是有點涼,就等着先生來給我暖手呢。”
殷先生似乎很滿意辛桃馥的反應,柔笑着握住辛桃馥的雙手,替他搓暖了:“少爺的手還冷麽?”
辛桃馥哼哼唧唧:“還行。”
殷先生并沒有與辛桃馥去客廳坐着,只是徑自往樓上走。
辛桃馥便想:殷先生大約是要“直奔主題”了。
想起他們剛來X城的第一晚,殷先生就說了“今天只睡覺,但明天就不一樣了”。可見,如果沒有司延夏這橫生的“枝節”,殷先生是要在幾天前就和辛桃馥愉快的“開花”的。
現在,“枝節”已處理停妥,便又到了該“開花”的時候了。
辛桃馥腳步緩了緩,又說:“先生在外頭也冷了,不如先去洗個熱水澡吧。”
他這話很有幾分善解人意、以及善解人衣的感覺。
殷先生自然由他解了,便說:“好,那我先去泡泡熱水澡。”
桃馥躺在床上,腦子裏自然又響起班子書的吩咐“你想想怎麽使先生高興”。使他高興的辦法,就像是攤開參考答案的教輔書一樣明了。辛桃馥已做足了心理準備,而這心理準備卻又使他過分緊張,他猶如一個得了透題背了答案但基礎很差的學生準備上考場。腦子裏反反複複地記憶着“解題步驟”,但卻不太理解,又毫無經驗可言,只能在腦子裏已機械無趣枯燥的方式反複模拟演練,在想象中苦練,不得要領,絲毫不得樂趣,反生困擾。
殷先生沐浴過後,帶着滿身暖氣和香氣走來:“你洗嗎?”
辛桃馥腦海裏的“練習”被陡然打斷,臉上僵了僵,随後說:“洗過了,已經……”
“是麽?”殷先生伸手抱起他,嗅到了他發尖缭繞的香波味,便道,“還真的洗過了。”
辛桃馥回抱殷先生,并獻上一吻。
殷先生原是受用的。
但辛桃馥卻不受用。
他從前與殷先生親密,都能感到夢幻的樂趣,但今天卻不行。他太過志在必得、太過在乎成敗,腦子裏還框着一道道“解題步驟”,使他捆手捆腳,猶如戴着鐐铐跳舞。
不僅是他的四肢上了鐐铐,連同一個非常重要的部位都上了鐐铐——這玩意兒一點反應都不給先生,約等于是他本人一點面子都不給先生了。
或許,有些“金主大人”并不會管對方給不給反應,顧客就是上帝,管你什麽感覺。
但殷先生顯然不是這種人。
殷先生不再親吻辛桃馥,也不再抱着他,反而退開了一些,躺回在枕頭上,似乎要準備睡覺。
辛桃馥坐起來,摸着殷先生的肩膀,說:“我……我只是有些緊張……”
殷先生淡笑道:“你一直在想別的事情。”
“我沒有在想別的……”辛桃馥反駁。他确實沒有想別的,他想的都是這檔子事,想着怎麽把書本的知識應用于實踐,怎麽活學活用,怎麽悄悄學習驚豔所有人……
他從前就是這樣取得優異成績的——在學校考場。
但在床上,這恐怕是适得其反了。
他這個學霸也有滑鐵盧。
殷先生卻篤定地說:“你一直在分神。”
辛桃馥頓了頓,一臉委屈地說:“真沒想別的。”
辛桃馥這張俊俏明豔的臉一旦做出委屈的表情來,還真賞心悅目,就像是素來高傲不理人的貓忽而把腦袋往你褲腿上蹭那般。
殷先生亦忍不住被他打動,笑道:“原來是我的錯了。我沒讓少爺專心享受,是我不好。”
聽到這聲“少爺”,辛桃馥又耳熱起來。
殷先生翻身,就勢将辛桃馥按倒。
辛桃馥被全然受制于人,他戴着無形的鐐铐,被殷先生溫熱的口腔給熔化了。
那是一種奇異的感受……
他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雙腿忍不住亂蹬,卻被摁得死死的,只能把腳趾蜷縮起來……
辛桃馥這輩子都想象不到一個男人會為自己做這樣的事,尤其還是這樣位高權重的男人。
他在恍惚裏還有了自己“高高在上”的錯覺……
他既沉浸在這份興奮裏,又忍不住埋怨:先生還真的是一個很常給別人“錯覺”的人啊。
事畢,殷先生溫柔問他:“我可把少爺伺候舒服了?”
辛桃馥臉紅耳赤,不敢應聲。
這原本是他想對殷先生做的事,竟成了殷先生對他做的事了。
殷先生沒聽到辛桃馥的應答,也不期待他會應答,先起身去了一趟衛浴間。
辛桃馥以為他是去漱口的,便沒理會。
沒想到,浴室裏卻響起了水聲。
殷先生去洗澡了。
辛桃馥愣了愣,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殷先生披着浴袍出來。
辛桃馥紅着臉,說:“先生對我可真好。”
殷先生笑着撓了撓辛桃馥淩亂的頭發,如同撓貓一樣。
辛桃馥卻揪住了殷先生浴袍袖子,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您也讓我……”
殷先生笑了,說:“少爺還想‘非禮’我呢。”
殷先生把辛桃馥抱起來,就像是拎起一只貓那樣容易。
這力量讓辛桃馥懷疑殷先生是什麽大力士。
殷先生将辛桃馥抱到陽臺上的秋千椅裏。秋千椅是籃狀的,似個鳥巢,裏頭鋪滿柔軟的墊子,辛桃馥陷在裏面,猶如陷在一個懷抱裏。
殷先生端來熱茶和暖被,與辛桃馥一起湊在鳥巢秋千上,裹着同一張被子,看着積雪的街景。
他們一句話沒說,只是那樣依偎在一起,卷着同一張毯子,交流着彼此的溫度熱度,就像是交換了內心的溫柔一般。
“先生對我真好。”辛桃馥似在感慨,幽幽道,“為什麽呢?”
殷先生的手指輕輕劃過辛桃馥的臉頰:“我只是想你享受我們的關系,僅此而已。”
辛桃馥詫異。
殷先生所做的一切,體貼對他,溫柔喚他少爺,甚至願意放低身段“伺候”他,僅僅是為了讓辛桃馥“享受”嗎?
沉默在交融。
過了好一會兒,辛桃馥昏昏欲睡,眼皮也變得沉重。
殷先生便把他抱起來,抱回卧室內溫暖的被窩裏。
辛桃馥睡到半夜卻醒了過來,不知為什麽。
但他一醒來,就很快發現異狀。
躺在他身邊的先生也是醒着的,而且處于燥熱的狀态。
辛桃馥才恍然:無論殷先生看起來多麽成熟多麽滄桑多麽游刃有餘但從生理的角度上來說先生始終是一個二十多歲血氣方剛的健康男人……
辛桃馥便翻了身,在黑暗中睜着亮晶晶的眼睛說:“先生,我幫你吧。”他剛醒來,還有些惺忪,口齒自然纏綿得很,帶着慵懶的啞。
殷先生沒有拒絕。
好像是無法拒絕。
也許說到底,先生仍是一個血氣方剛而且被辛桃馥吸引的男人。
這是不可否認的。
辛桃馥要将身體鑽進被窩裏,把先生對自己的殷勤做一次“禮尚往來”,但卻被殷先生攔住了。
殷先生撫着他的唇,說:“這兒就用來吻我便可。”
說着,殷先生便俯身去親吻他。
何等的溫柔,又是何等缱绻。
辛桃馥似乎終于開始如先生所願地“享受”這段關系了。
從來都沉穩優雅的先生,在辛桃馥的耳邊亂了呼吸。
這好像比什麽更能讓辛桃馥感到志得意滿。
從某程度上來說,辛桃馥覺得自己“辦了”先生。
在此之前,先生也“辦了”他。
他們沒有做到那一步,但卻又已與往日不同了。
翌晨醒來,先生笑着要給辛桃馥一個早安吻。
辛桃馥皺着眉幫他推開,用被子蓋着嘴巴,悶聲說:“先刷牙吧,先生。”
殷先生哭笑不得,卻又受用無比。
示好被甩臉子還能高興。
看來,人都是帶點賤的。
二人洗漱完了便下樓吃早餐。
殷先生一邊吃一邊說:“這幾天你待着也悶了,待會帶你去逛逛。”
辛桃馥便問:“子書哥也一起嗎?”
殷先生挑眉:“他是你哪門子的‘哥’?”
辛桃馥笑:“要叫他‘班子書’吧,又生疏了。叫他‘班先生’呢,則撞了先生的‘名諱’,連我都還不配叫‘辛先生’呢。”
殷先生想起辛桃馥改稱呼的事情,心裏不以為意,但仍裝出一個賠禮的樣子:“誰說你不配?是‘先生’不配你大少爺。”
殷先生原本也想叫班子書來做司機的,現在被辛桃馥一提,反而有些歇了念頭。
思來想去,殷先生确實發現辛桃馥和班子書之間非常親密。
辛桃馥到班子書面前哭訴“花錢買好爸爸”的事,平日有什麽,辛桃馥也是先聯系班子書再聯系殷先生的——這些事情,殷先生都知道。因為班子書也不會瞞着殷先生。
班子書自覺充當二人之間溝通的橋梁、有矛盾時的磨心……
也是因此,辛桃馥對着殷先生隔了一層的,但對着班子書卻不會。
現下向來,辛桃馥和班子書的關系會不會也太好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殷先生一彈指壓了下去。
這是想什麽?
難道還真的因這個吃醋嗎?
殷先生自以為是不會的,不可能的。
吃醋?吃什麽醋?
這輩子都是不可能吃醋的。
他便笑着搖搖頭。
辛桃馥見殷先生在搖頭,便問:“怎麽了?”
殷先生想了想,說道:“今天就你我二人約會,哪裏需要什麽司機呢?”
辛桃馥不在意,一邊吃一塊抹了黃油的吐司,一邊說:“那煩請先生當司機了,我可不會開。”
殷先生笑道:“你倒是嬌貴,這雙腳走不動路了?咱們要去的地方也不遠。”
辛桃馥并不否認自己“嬌貴”,只道:“不遠也不走,外頭冷死了。”
最後,殷先生便只能充當司機,為嬌貴的辛少爺服務。
待下車的時候,殷先生還似個盡職司機一樣替他開門,說:“來吧,辣桃子少爺。”
辛桃馥愣了愣,說:“你說誰?”
殷先生玩笑道:“辛者,辣也。辛桃,不就是辣桃子麽?”
辛桃馥哭笑不得,又問:“那‘馥’呢?”
“馥從香,本義為香氣。”殷先生便道,“那就是‘辣桃子香’。”
“這名字不好。”辛桃馥搖頭。
“嗯,還是叫辣桃子好點兒,是吧,少爺。”先生握着辛桃馥的手,笑吟吟地扶他下車。
辛桃馥以為殷先生會帶自己去看一些什麽奇景、或者是開眼界的東西——畢竟,這是他們“确立關系”以後的第一次約會。他想,以殷先生這種浪漫主義的性格,少不得要弄點煙花鮮花各種花的——就像十八歲那天的游輪生日宴一樣。
卻不想,沒有。
統統沒有。
殷先生很平常地牽着他的手,閑逛,看風景,看電影,去餐廳用餐。
就像是普通情侶約會一樣,稀松平常裏帶着幾分惬意閑适。
殷先生甚至沒穿他平常常穿的高定,只是做休閑打扮,和辛桃馥是正常消費,看電影不會特意訂VIP,去餐廳也不選奢侈的,更不會包場。毫無那種“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炫富式做派。但并不會顯得吝啬。
殷先生與他站在流動小販攤檔前各買了一個冰淇淋。
“大冷天吃這個,牙齒會掉下來嗎?”辛桃馥舉着冰淇淋笑問。
殷先生笑着說:“難說,少爺的牙齒也是比旁人嬌氣些的。”
辛桃馥吃了一口,冷得直哆嗦,嘴唇都抖了起來。殷先生便低頭,親親他的嘴角:“暖些了麽?”
辛桃馥眨眨眼,說:“你吃了冰淇淋,你的嘴也是冷的。沒用。”
在積雪的長街,他們牽手、親吻、擁抱,自然而然,猶如真正的情侶。
殷先生推掉一切工作,将所有時間和注意力都給了辛桃馥,白天一起,晚上一起,好像是熱戀中。
但辛桃馥知道,殷先生只是在度假罷了。
度假當然是盡量不工作,多花時間在休閑放松上。
而辛桃馥就是一個休閑項目。
當然,辛桃馥不會滿足于只當一個消遣,他要當一個起碼能讓殷先生真正在意的人。
不需要是真愛,只要是在意。
只要有幾分在意,辛桃馥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
若想要的太多,反容易翻車。
在假期的最後一天,殷先生問:“你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辛桃馥暗暗咬牙,兵行險着:“我想見一見司延夏。”
殷先生眼波果然微閃:“見他做什麽?”
“我拿了他的錢嘛,”辛桃馥說,“還是得說清楚些才好。不然也過不去。”
殷先生笑了笑:“你也知拿人手短,那時候倒還敢收。”
聽到殷先生語氣輕松,辛桃馥就知道這件事真的揭過了,便也玩笑答:“我這不是窮日子過多了,眼皮子淺嗎?”
殷先生捏了捏他的臉蛋:“那你從今可要知道,除我以外,任何人的好處都不能許拿。”
辛桃馥笑笑:“就怕先生嫌我貪多。”
殷先生卻笑:“我也想看看你這小辣桃子有多大胃口。”
辛桃馥哼哼唧唧的,也不多話,只做一個傲嬌樣兒,哄得殷先生歡喜。
殷先生叫班子書開車送辛桃馥去見司延夏。
在車上,班子書對辛桃馥道:“看來你這幾天過得不錯。”
辛桃馥卻道:“是你叫我想辦法使先生高興的,你看我辦得怎麽樣?”
班子書只道:“先生比我想象中還高興些。你很好。”
辛桃馥聽着這種類似領導贊賞的話,心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班子書把辛桃馥送到了目的地,便讓他自己去見司延夏,倒也不會跟着。
說到底,辛桃馥和司延夏都是“小屁孩”,翻不出什麽花兒,他盯緊了,反沒意思。
辛桃馥自與司延夏單獨會面,張口便提:“我可為你這事惹了一身騷,你可別賴我的賬。”
司延夏聽着辛桃馥這不客氣的口吻,便笑道:“你惹了一身騷?我怎麽覺得,你反而更得寵了?”
辛桃馥道:“你哪兒聽說的?”
司延夏道:“這種事誰能和我說?是我親眼見前兩天你和殷先生逛街,可是十分親熱。”
辛桃馥沒理會,只問:“那麽,我要的東西已到了吧?”
“到了。”司延夏從抽屜裏拿出一疊文件,“也不知你要這個幹什麽……其實當年的事情,在四大家族內部不是什麽大秘聞,我都知道七七八八的。我給你說也是一樣的。”
“我可不想聽什麽口耳相傳的‘七七八八’。我要看個白紙黑字的‘十十足足’。”辛桃馥接過文件袋,“這可事關我的生計前程,半點馬虎不得。”
司延夏笑了:“生計前程?這和殷家的舊事有什麽關系?”
“知己知彼嘛。”辛桃馥答。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怎的,敢情你是和殷先生在打仗?”司延夏問。
“情場如戰場。”辛桃馥道。
殷先生到底看中自己什麽呢?僅僅是看中這一個有點嬌縱的漂亮男孩子嘛?
辛桃馥怎麽想都想不對,如果一直這樣迷迷糊糊地盲着眼摸路,怕總是要摔得很慘的。
他必須知道更多關于殷先生的事,才能有的放矢。
說實話,辛桃馥現在也已經約莫猜到一個輪廓了,只待确認。
“要是讓殷先生知道你這麽大膽查他的事,他不扔你進大海才怪。到時別說是生計,就是生命都沒了。”司延夏半玩笑地警告,“你在這兒看完就罷了,別把資料帶走。閱後即焚。”
“知道了。”辛桃馥點頭,“謝謝。”
說着,辛桃馥便揭開了文件袋,如同撕開了殷先生塵封的、不與人道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