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凄恨別
那天早上,院辦給夏銘打來電話,說:“請到辦公室領取申請通知。”
他們萬般等待,終于等來了好消息。
夏銘緊緊抱着她,說:“小晚,我們成功一半了,現在只等你了。”
距離夏書明暈倒住院已經一個星期,夏書明終于好轉起來,卻不見他們,他們正是在被他從病房趕出來後在醫院走廊接到了電話。
夏晚輕輕推開了夏銘,又看了一眼病房門口,說:“哥,別,爸看到會生氣的。”
王阿姨恰時從病房走了出來,她微微笑着說:“怎麽把你爸惹成這樣?可以告訴阿姨發生什麽事了麽?”
夏銘說:“沒什麽事,王阿姨,您多照顧我爸,我們改天再來看他。”
王阿姨點頭,說:“等他氣消了再來啊,沒事的。”
他們一同回了家,夏晚已然精力憔悴,她任由夏銘抱着她去了浴室,夏銘替他們沖洗了一番便摟着她躺在床上,說:“好好睡一覺,什麽都別想,都會好的。”
夏晚緊緊抱着他,說:“哥,我們逃吧,再逃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夏銘低頭吻在她額頭,說:“好,等爸稍微好一點,我們就逃。”
夏晚說:“那你的學業怎麽辦?你才申請了連讀。”
夏銘說:“不讀了,我們去別的地方找個實習完成大學學分,等六月份回來拿了畢業證,我們就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夏晚頓時落淚,說:“好。”
第二天,夏銘一早去了實習醫院請假,夏晚獨自在家,坐立難安。
直到李豔紅給她打來電話,她深知一切已經暴露,于是深吸了一口氣,随即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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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豔紅只說了句:“到病房來,不要告訴夏銘。”
夏晚看着黑屏的手機屏幕頗有些慌亂,她強自鎮定了心神,于是趕去了病房。
離婚幾年的兩人再次在同一片屋檐下,竟是因着兒女相戀,夏晚看着這一幕只覺嘲諷。
他們像是三足鼎立般占據在病房不同的方位,李豔紅從窗戶邊快步過來給了她一巴掌,她忍着疼痛,卻并不哭泣。
李豔紅此刻的模樣稱得上兇神惡煞,面部扭曲成了一團,她說:“我以為是我想多了,沒想到你們真的做出了這樣事情,小晚,你真的要害死你哥你才罷休麽?你哥從小對你如何你比我們更清楚,他護着你照顧你,那是因為你是他妹妹,你怎麽能和他……你們是兄妹,這是不正常的感情,我知道是我們沒好好照顧你,你可能對你哥産生了依賴,可是這不是一回事,你們之間是親人,怎麽能……媽媽真的很生氣,但媽媽也求你,你放過你哥好不好?小晚,媽媽求你了,你可以恨我們,但是你不能這麽對你哥,你不能毀了他,你讓他以後怎麽做人?”
這一刻,夏晚異常的平靜,她說:“我從沒有恨過你們,雖然你們不喜歡我,甚至後悔生下了我,可是這是我不能控制的,我也不想出生給你們帶來不幸。我不是因為你們才和夏銘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兄妹之間的依賴,我愛他,我不會放棄他的,除非你們打死我。”
夏書明說着便在床上劇烈地咳了起來,一張臉又漲的通紅,他閉着眼睛強自撫着胸口。
李豔紅用力将她推在了地上,舉起的手卻又放了下來,繼而用力地跪在了她跟前,不斷磕頭哭着說:“小晚,媽媽求你了,是媽媽的錯,是媽媽沒照顧好你們,不該讓你們從小待在陌生的地方……”
夏晚用力将她扯了起來,說:“媽,你們打死我吧,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不能抛下他,我答應過他不會放棄的……你別逼我,最糟也就是去死,大不了我們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李豔紅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發絲淩亂,眼淚挂滿了一臉。
夏晚爬過去試圖安撫她,但李豔紅推開了她,說:“走開,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從今天起,我就當沒有生過你們,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這輩子都不要再來見我。”
李豔紅說完便拿過包走出了病房,夏晚在背後不斷地呼喊她,可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積壓了許久的眼淚頓時傾瀉,她只想去找夏銘,跟他躲起來,躲在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只要他們能相守就好。
夏書明卻說:“小晚,男生可能會對一些刺激的事物一時産生好奇,夏銘或許只是沒想通,等他玩累了,想通了,他就會迷途知返了。你呢?你是一個女孩子,你有時間和他耗上半輩子麽?等你人老珠黃,夏銘發現他想要正常的感情,你怎麽辦?相信爸爸,爸爸是過來人,男人對一個女人沒辦法專情一生,見異思遷是必然的,何況你們之間困難重重,夏銘有多少激情可以消耗?耗完了他們也就完了,你懂了嗎?越早放手對你越好,你還年輕,現在好好上學,将來找個如意郎君,一輩子也就過去了。爸爸現在就送你去美國讓你完成學業,等你眼界開闊了,你就會發現這樣一段感情根本是不可能長久的。”
這樣一段話在情在理,夏晚卻無動于衷,她說:“如果夏銘有一天後悔了,想要正常的感情了,我會祝福他的,就算日後我被抛棄,那也是我活該,我罪有應得。我說什麽也不會離開夏銘,除非你們打死我。”
夏書明又漲紅了臉,連帶着眼睛都紅了,他說:“夏晚,你要是執意如此,我現在就把你們的事情傳的人盡皆知,衆口悠悠,我看你們怎麽不放棄。”
夏晚心頭顫了顫,她說:“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
夏書明又說:“你可以不在乎,夏銘呢?他還這麽年輕,剛申請到了碩博連讀,一切都應該是他最人生得意的時候,就因為你,要讓他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背上□□的罵名麽?”
夏晚握緊了拳頭,說:“我們可以離開這,去另一個地方,我們再也不會回來,您不要覺得傷了您的名聲。”
夏書明卻平靜了下來,他說:“不管你們到哪,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會把你們的事情傳到周圍,我說到做到,你應該知道,我有能力掌握你們的每一個動向。這一輩子,我都要你們活在流言當中,你仔細想想,你可以無所謂,夏銘這一輩子也毀了。你可以告訴夏銘,讓他恨我,我就當沒有你們這對兒女,但是也不會放任你們做傷天害理,違背天倫的事。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到底是去美國還是留下,你自己考慮。”
夏書明此刻就像是一個商人,他在與她交易,或者說是脅迫交易,因為他抓住了她的命脈。夏書明似乎确定她不會讓夏銘和她一起在漫漫流言中過一輩子,所以,他敢立下這樣的規則。
夏晚也可以選擇不相信,不相信他會如此對自己的兒女,可夏晚不敢。
她不敢讓夏銘遭人指指點點,他那樣驕傲與張揚,如何能被人诟病?他還有理想未實現,難道真的要一輩子和她躲躲藏藏?夏晚寧願自己下地獄,也不願讓他背負如此包袱,負重前行。
她舍不得。
夏晚再無掙紮,她說:“我去。”
說完,她沒再看夏書明一眼,似乎他們的父女親情在此刻便斷了,任何傷害威脅到夏銘的人,她都将視為敵方。
她從醫院渾渾噩噩地一路走了回去,像是傀儡般,毫無生機,只有滿滿的不甘與怨念。
走到小區樓下時,姜維竟在綠化帶一旁站着,恰時,夏書明給她打來電話,鈴聲驚動了不遠處的姜維。
她摁下接聽鍵,對方不是夏書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夏小姐,我是你爸的秘書,這邊我已經替你整理好了轉學手續需要的材料,您放心,那邊是美國最好的學院,您可以碩博連讀,一共是五年。最後,護照一個星期以後才能使用,所以,我們的機票定在下個星期三的早上十點,到時候我會在機場等您,希望您準時到場。您看看還有什麽其他要求嗎?”
動作如此之快。
夏晚不由得暗笑,她說:“沒有,麻煩你了,再見。”
等她挂了電話,姜維才走了過來,夏晚面無表情地繞開他往樓上走,他卻走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夏晚帶着嘲諷的笑看着他,說:“你是想來控訴我們的不倫行為麽?”
姜維扯出了一抹苦笑,說:“原來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說完,他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說:“上次吃飯,服務員遞過來我順手接了,然後忘了還給你。”
夏晚頗有些內疚看着他,随即接過了銀行卡。
他又說:“我也不高尚,其實我是故意沒有還給你,這幾天一直沒機會,我又沒你的聯系方式,只能來守株待兔。”
“小晚,過來。”這個略帶不滿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她笑着一步步走近發聲處,姜維卻擋在了她身前,說:“夏晚,你不能再和他糾纏下去了,你們……這樣是不對的,我是為你好。”
夏晚企圖繞開他,夏銘卻先一步将姜維推倒在地,姜維站起來便要沖過去,夏晚立馬擋在了夏銘的身前。
她努力平和着說:“對不起,我哥不是故意的,你快走吧。”
姜維說:“夏晚,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可是他沒資格和你在一起,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只有他不行。”
“你TM算什麽?你最好快點走,別讓我動手,這次我不會像以前一樣手下留情了。”夏銘說着便要掙脫她走出去。
夏晚用力地扯住了他,不斷搖頭說:“哥,我求你了,別把事情鬧大,你的連讀申請剛下來,現在不能出事。”
夏銘皺眉看着她,說:“勞資不讀了,我受不了你忍氣吞聲,我一點也不怕,大不了我們一起走,一起離開這。”
夏晚頭疼欲裂,甚至在乞求他,說:“哥,我求你……我來處理,你別動好不好?”
夏銘終于別過了頭不看她,但也只是站在她身後不動。
夏晚調了調氣息,随即回頭看着姜維,說:“姜維,我很感激你的善意,但是我的事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們甚至算不上朋友,我請你吃飯是因為我哥打了你,我過意不去,替他道歉。從頭到尾我都沒想過要去和你交往了解,那是我爸的意思,但是我不會遵從。你要是覺得不痛快,大可以去大肆宣揚我們的關系,我們不在乎。謝謝你特地來還卡,麻煩你了,以後再見我們就當不認識,我們這樣的人你可能也看不過去。”
姜維竟笑了,他說:“夏晚,你這麽無情也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看上你,你放心,以後你的事我不會再管,也沒興趣。”
姜維一走,夏銘便用力地擁着她,說:“不是答應了我不和他有聯系了麽?”
夏晚說:“那天吃飯銀行卡落在他那了,他是來還卡的。”
夏銘負氣般說:“我不開心了,我不喜歡別人待在你身邊。”
夏晚擡手與他相擁,說:“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只待在你身邊,我只會喜歡你。哥,不管我在哪,我只喜歡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有別人,你一定要記住,不許吃醋,不許胡思亂想。”
夏銘輕輕撫上她的臉頰,說:“小晚,你還想去哪?除了我身邊,你哪也別想去。”他觸碰到不适,又低頭看着她,說:“你的臉怎麽了?你剛剛去哪了?是不是爸找你了?”
夏晚搖頭,說:“沒有,我想去找你來着,就去了醫院,爸看到我生氣就打了一下。”
夏銘不斷撫着她的紅腫處,皺眉說:“是我沒用,說好了交給我,還是讓你受傷了。”
夏晚搖頭,說:“是我太笨了,竟然跑去醫院找你,就是去找打。”
夏銘說:“痛麽?”
夏晚搖頭,說:“不痛了,打的時候有點痛。”
夏銘彎腰蹲在她身前,說:“我背你,快上來。”
夏晚立馬趴了上去,她這次長了記性,用手接住了掉落的眼淚,唯恐掉下讓夏銘發現。
夏銘說:“笨蛋,想哭就哭,你稍微一動手指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隐瞞什麽?”
夏晚索性靠在他背上細細地抽泣起來,方才所有的委屈瞬間便傾瀉,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家才能發洩淚流。
所有的心酸和無奈,讓她有一種由心底而生的絕望感。
回到家,同住的兩個女生見到他們臉色極其怪異,夏晚第一次在別人眼中看見了嫌惡與驚恐,似乎他們是面目猙獰的野獸亂怪。
夏銘握緊了她的手,随即牽着她堂而皇之地回了房間,他看起來并無二樣,可夏晚卻淚流滿面。
夏銘将她緊緊抱在懷裏,不斷輕拍着她的肩膀,說:“小晚,沒事的,我們走,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宜,我就帶你走,我們去一個新的地方,我們又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夏晚不住地一邊搖頭一邊哭,她很想告訴夏銘他們走不了,這輩子他們不管走到哪都擺脫不了這種眼神與歧視。在這一刻,夏晚第一次恨極了夏書明,恨得那麽咬牙切齒。
那天晚上,他們像是兩只瀕死的小獸一般,抵死纏綿。直到他們都爛成了一攤泥,房內充滿了淫靡與破敗,夏晚依舊不斷向夏銘索求。
那是夏晚第一次主動求歡,夏銘卻哽咽着摟緊了她,說:“小晚,不能再繼續了,別怕,有我在,別怕……”
夏晚的淚水糊了一臉,頭發被汗水浸濕淩亂的黏在臉上,可她就是以這副模樣不管不顧地去吻夏銘。
夏銘不斷親吻她撫摸她,她引導着夏銘再次占據了她,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趕走內心的恐慌與不安。
夏銘紅着眼擦着她臉上的淚水,手不斷在顫抖。她的淚水卻像是泉湧般源源不斷,他小心翼翼地撥開了她臉上的發絲,像是害怕碰碎她一般,随即卻埋在她頸窩哭得像是個孩子。
滾燙的淚水落下來灼燒了她的皮膚,卻也燙進了她的心口。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夏銘。一直以來,夏銘都是那樣堅不可摧,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會堅定地握着她的手讓她不要怕,可這一刻,她深刻地感到了夏銘的無力與自責。
有人說,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許下了保護的諾言卻無力兌現,只能看着愛的人受傷流淚。
此話或許不假。
夏晚的心再次像是被人拉開了一條裂縫,全是心疼,她只能抱緊了夏銘,說:“哥,別怕,我沒事。我們就這樣待着好不好?我想這樣和你在一起。”
那晚,夏銘便維持着一個姿勢哭了很久。夏晚永遠記得他擡頭時的那種絕望與掙紮,或許與她臉上的別無二致。
夏銘輕輕撫着她的面容,聲音嘶啞得令她心顫,他說:“小晚,我怎麽會把你弄成……這個樣子?我以為我有能力保護好你,是我沒用,是我沒保護好你。”說完,他擦了眼淚,又說:“我現在就帶你走,我們什麽都不要了,再也不回來,什麽畢業證什麽父母親情,我統統都不想要,我只要有你,就算只能過粗茶淡飯的生活也好,我們走好不好?”
夏晚忍着落淚的沖動,她笑着點頭,随即又将他拉下來抱緊了,說:“夏銘,我們睡覺,我好累。”
夏銘的眼淚就那樣掉在她胸口,一滴又一滴。
夏晚擡手擦着他的淚水,他附上手握着她,随即抱着她躺下,說:“睡吧,我在這陪着你,睡醒了我們就走。”
那一覺極長,夏晚睡得極其不踏實,她一會在冰天雪地裏行走,一會掉入了寒冰中,她拼命掙紮,拼命奔走。最後又只剩下了那片無盡的白色,而那裏再也夏銘,她找遍了所有角落,依舊只有她在那樣一方天地裏踟蹰。
只剩無盡的絕望。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夏銘正和衣躺在身側看着她,他笑着将她攬入懷裏,說:“怕吵醒你,我看了你好久,你都不睜眼看看我。”
夏晚再次閉上眼睛貼在他胸口,說:“今天你身上沒有沒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香味了。”
夏銘的胸前不斷起伏着,說:“喜歡嗎?”
夏晚搖頭,說:“我更喜歡消毒水的味道,因為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想你開心。”
夏銘抱緊了她,說:“笨蛋,有消毒水的味道我就不能經常陪着你,所以,我們換行吧。我們去開一個甜品店怎麽樣?剛好我們的獎學金快發下來了,加上平時存款,小晚,我們又發了,以後你養我啊。”
夏晚止不住地淚流,她靜靜地幻想他們生活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開着一家不大卻溫馨十足的甜品店。他們招呼着來往的客人,不時互相捶捶背揉揉肩,晚上依偎在一起看星星,冬天堆一個可愛的雪人在店門口,路人會停駐與它合影,順便誇贊一番他們的堆砌手藝。
想想就很幸福。
夏晚說:“哥,我累了,我想離開這裏。”
夏銘抱着她半坐起來,笑意盈盈地指着一旁的密碼箱,說:“房子已經退了,行李也收拾好了,你想去哪個城市?還是翻翻地圖,就你的地理中國有幾個城市都數不出來吧……”
他說着走去抽屜翻箱倒櫃,一邊低頭找着一邊說:“去陝西怎麽樣?據說那邊……”
夏晚擦了眼淚,卻還是泣不成聲,她說:“哥,我是說我想一個人走。”
夏銘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随即慢慢轉身看着她,臉上的驚慌讓她心疼,随即他又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說:“又騙人,你越來越壞了,我要收拾你。”
說着他走到床邊摟過了她,假意地在她臀部連着拍了幾下。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夏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只能顫抖地靠在在他懷裏,輕聲說:“哥,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話麽?不管我在哪,我只喜歡你,你一定要記住,不對,你忘了……也好,這樣才能去過新生活……”
夏銘打斷了她,用力地用雙臂禁锢着她,恨聲說:“我說過不會再放開你,就算下地獄我們也要一起下,你休想離開我。”
夏晚再次痛哭流涕,她一邊哭一邊說:“哥,我真的好累,我堅持不下去了。你知道的,我從小就膽小懦弱,是你一直在護着我,可是這次我想逃避了,我害怕別人看我們的樣子,我害怕……”
夏晚不知道這套說詞能不能糊弄夏銘,她只能盡量說得情真意切一些,但她的絕望與悲痛根本無需刻意,早已寫滿了整個靈魂。
夏銘哽咽着窩在她頸窩,說:“小晚,你明知道我不舍得逼你,可是你……答應過我的,你不會扔下我,你走了我怎麽辦?我要怎麽一個人……過下去?我不敢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會怎麽樣,我不敢想……別扔下我,小晚,我們去新的地方,沒有人會認識我們,也沒有人會看着我們。前幾年我們不是過的很幸福麽?以後我們也會一直很幸福,這次我們不告訴任何人我們去了哪裏,好不好?小晚,我……不能沒有你……”
夏晚不知道怎麽才能去治愈他,怎麽讓他的痛苦加諸在她身上,她寧願一個人痛也不想讓夏銘痛,可她毫無辦法。
夏晚緊緊攥緊了拳頭,說:“哥,你會成全我的對不對?我知道你會。”
夏銘再次像是孩子一樣在她脖頸痛哭流涕,夏晚強烈地感到了他的委屈與恐慌,可她如何才能拯救他?
相擁而泣是否就能減緩悲戚?
或許不能。
那天,他們便如此依偎了一下午。
晚上,夏銘用冰箱裏僅有的食材做了兩碗雞蛋面。他們像是平常一樣窩在一處互相喂食,嬉笑玩鬧,可夏晚明明看見他躲在廚房偷偷抹淚,她只能視若無睹地躲在外面與他同哭。
他們再次相擁而眠,不時會随意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他們幾乎整夜未眠,便在黑暗裏輕輕擁吻。
第二天,夏銘提着行李送她下了樓,他說:“我等你回來,等你不害怕了,就回來找我。”
夏晚瞬間落淚。
他伸手攬過她,說:“我也是,不管我在哪,我只會愛你,所以,你別讓我等太久,我一個人……會想你。”
夏晚搖頭說:“哥,你要去開始新生活,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
夏銘說:“小晚,別那麽殘忍,你要怎麽忘了你?我做不到……”
夏晚再次感到了深深的絕望與無力,她說:“我們都努力一點,如果……不行,就算這輩子不能相見,只要我知道你過的好,我就會知足。”
夏銘哽咽着說:“那是不是我過得不好你就會不忍心?就會回來?”
夏晚點頭,說:“如果……你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就會回來。”
夏銘擡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用指腹擦了她的眼淚,說:“我知道了,夏晚,聽好了,如果你不照顧好自己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夏晚只能不住地點頭。
他松開了手,眼裏布滿了紅血絲,如此滄桑,他卻依舊笑着說:“走吧,我看着你走。”
夏晚根本不敢再看他,多看一眼,她都會崩潰,都會舍不得。
她快步走了,一次都沒有回頭,就那樣慢慢遠離了那個她最愛的人。
每走一步,她都覺得有人在她胸口剜了一刀,最後血肉模糊,麻木無力。
那一年,夏晚二十一歲,夏銘二十二歲,他們一同失去了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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