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沉淪 (1)
夏晚和夏銘又斷了聯系,他們像是斷線與風筝,再也找不回彼此。
距離高考一個月時,李豔紅回了家,夏晚不無感動。
一切似乎都沒有懸念。
走出考場時,夏晚對着珊瑚串說:“多虧了你。”
畢業晚會上,夏晚第一次主動上臺點了一首周傑倫的《黑色毛衣》。
落座後,南陽不斷鼓掌,說:“晚晚,你有一技傍身啊。”
夏晚笑不可遏,說:“有沒有被我迷倒?”
周洋說:“已經暈了。”
這樣一句話極具深意。
夏晚沉思許久,說:“要不要被我收入麾下?”
周洋頓了幾秒,随即漫開了笑意,說:“榮幸至極。”
夏晚和周洋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衆人皆以為是暗度陳倉,卻不知他們不過臨時起意。
戀愛是什麽感覺?
夏晚會說:“和友誼沒什麽兩樣。”
他們僅僅止步于牽手,夏晚無數次撫上左胸口卻頻率勻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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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夏晚主動擁抱他。
無甚兩樣。
只剩最後一樣,成敗在此一舉。
那天晚上,周洋送她到小區樓下時,夏晚扯住了他。周洋轉身與她相擁,随即輕輕吻上了她。
可一切如此平靜。
夏晚暗自苦笑。
最後,她說:“周洋,喜歡一個人是不是會心跳加速?”
周洋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也不反感我,甚至有點好感。所以,我們可以試一試。”
他如此開誠布公,夏晚卻暗暗紅了臉。不知是羞愧所致,還是他說得太過直接。
周洋走近一步摟過她,說:“起碼現在我感覺出了你的心跳聲。”
說完他再次吻了過來,夏晚閉上眼睛暗思:這算心動?
可下一秒,她眼前卻出現了夏銘在那個單車棚裏吻她的場景,他記得夏銘彎彎的嘴角,清涼的雙眸,微涼的嘴唇,緊蹙的眉頭。
這一幕,仿佛就在昨天
她下意識地推開了周洋,見到他一閃而過的難堪,夏晚不是沒有愧疚,她盡力微笑着說:“對不起,我該回去了。”
周洋微笑着說:“早點休息。”
夏晚道別快步走了出去。
她方走到樓梯間,便迎面碰上了那個方才在腦海裏不斷回想的人,她怔在了原地,下一秒卻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跑下了樓。
周洋依舊站在原地,見她再次回來,他卻笑了,說:“怎麽了?舍不得?”
夏晚無法回答,進退兩難。
周洋走近一步作勢要擁抱她,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退離開了,她此刻思緒混亂,腦海卻在不斷排算夏銘到底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更是無法平靜。
她聽到了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周洋的神情瞬間變了,她知道是夏銘。
夏銘的聲音很淡很輕,他說:“小晚,該回家了,已經很晚了。”
夏晚甚至不敢回頭,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或者說她在內疚什麽,為什麽她會覺得無顏面對夏銘?
周洋對他笑了笑,說:“剛回來?我剛要帶小晚去吃夜宵,你去嗎?”
夏晚擡頭看了一眼周洋,內心不無驚訝,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親密地叫她,大多時候他都是直呼其名,或許他們也沒到那個程度,可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他為什麽要在夏銘跟前顯示他們的親密,還是他在和她的親人表明他們的關系?
夏晚思緒更是混亂。
夏銘依舊輕聲說:“不好意思,太晚了,改天再約,小晚我先帶回家了。”
他說着便走至她跟前,随即牽過她的手要走,夏晚立馬掙脫了出來,她故作輕松地說:“哥,我們要去吃夜宵,我晚點再回去。”
夏銘微微皺眉看着她,卻不言語,一雙黑瞳裏似乎并無波瀾,夏晚別過了臉,對周洋說:“我們走吧。”
周洋不忘和夏銘點頭致意,他自然地牽着她的手往前走,這次夏晚沒有掙脫。
她能感覺到夏銘就是背後看着她,而且目光從未離去,夏晚只能用力地握緊了拳頭,疼痛總能使人平靜。
一直到出了小區大門,那道視線才被隔離了去,她終于放松了緊繃的身體,随即裝作不經意間抽出了手,又微笑着說:“怎麽想去吃燒烤了?”
周洋說:“我以為你跑回來是餓了。”
夏晚怔了幾秒,說:“周洋同志,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周洋只是微微笑了笑。
其實,她并無多少精力應付周洋,但周洋一向善于察言觀色,他也識趣地靜默下來。
夏晚一直和周洋在外磨蹭到淩晨,她才慢慢地挪回了家,卻不想夏銘竟在客廳端坐着。
夏晚一時心虛起來,于是錯開他的目光,說:“哥,你怎麽還沒睡?”
夏銘說:“小晚,你是認真的嗎?”
夏晚笑着說:“當然了,我又不耍流氓。”
這樣一句玩笑似乎并沒有讓他們的氣氛好一些,反而更為凝重,夏晚快步走去房間,說:“哥,我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夏銘并未回答,他只是低着頭一動不動。
回到房間,夏晚瞬間便脫力地坐在了地上,她走到床頭櫃去翻香煙,夏銘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他說:“小晚,你在找這個嗎?”
夏晚回頭看向他,瞬間便瞥見了她的女士香煙,那一刻,夏晚只覺得從頭到腳都虛了起來。
夏銘慢慢走進來,又關了門,他用力将煙盒扔在她腳下,壓着聲音說:“夏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就是你說的會照顧好自己?”
夏晚無力辯駁,難道要說那麽多個日日夜夜,她便是靠這個渡過了麽?還是說她沒日沒夜的在想着眼前這個人?
他們僵持不動,周邊靜地仿佛能聽見他們的呼吸聲。
最後,夏銘放緩了語調,說:“戒了,再也別讓我看到這些東西,夏晚,你要是想堕落,我可以比你更堕落,你知道我做得出。”
夏晚忍着發酸的眼眶,說:“哥,我已經成年了,你不能這樣要求我,更不能這樣威脅我。”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急切的敲門聲,李豔紅說:“這是怎麽了?一見面就吵,給我開門,你們都給我出來!”
夏銘先一步将床上的煙塞進了自己口袋,随即走去開了門。
李豔紅又是劈頭蓋臉地罵了他們一頓,他們紛紛低頭不語,既不搭話,也不反駁。
帶他們都出去後,夏晚将門關了便再次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她不敢出聲,只能捂着嘴不斷抽泣。
直到哭累了,她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實在口幹舌燥,便要去客廳倒水喝。
客廳裏,夏銘背對着她低頭站在窗邊,不時漫出的煙霧讓她頓時明白過來,她快步走了過去,夏銘回頭看向她,斂目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夏晚将他手裏的煙奪了過去,心下有着說不出的憤怒,說:“哥,你一定要這樣麽?你好好過不好麽?為什麽要因為我糟蹋自己?”
夏銘卻扯出了一抹苦笑,他說:“小晚,是你在糟蹋自己。”
夏晚忍着即将要傾瀉的情緒,低頭說:“哥,我答應你,我不會了再碰了,你早點休息。”
她說着快步走了,只差一個點她就要情緒崩塌,質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威脅她,憑什麽幹涉管制她,可她知道她不能打破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回歸平靜的關系。
第二天,李豔紅說:“你們爸過幾天就回來,我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所以,這幾天誰也不許給我出去,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現在這個家已經留不住人了。”
夏晚擡頭看向李豔紅,那一瞬間,她只看見了蒼涼。
不知何時起,李豔紅已經紅顏老去,臉上不複當年的白皙緊致,興許是操勞過度,她的模樣竟比同年的女人更早憔悴幾分。
那一刻,夏晚感到了心疼,她只能擁着李豔紅,而李豔紅在她背上淚濕了一片。
夏銘安慰着哄了李豔紅一番,說:“媽,別哭了,我保證不出去,真的。”
于是,他們真的在家待了好幾天,大多數時候夏晚都在房間,也不怎麽與他們交談,直到李豔紅說:“媽媽帶你們去寺廟吧,小晚的成績也快出來了,好好去求求菩薩。”
夏晚下意識看向手裏的珊瑚串,心下卻排斥那個有着回憶的地方,她說:“媽,您替我去就好了,我懶得動。”
李豔紅臉色明顯不好,又灌輸了一通不能亵渎神靈的準則,夏晚只得屈服下來。
再次去到寺廟,她破有種物是人非的落敗感,當初他們就是在這裏期許下那個幸福永恒的心願。
再次走到珊瑚串的櫃臺,那老師父說:“施主可有心願,買一串珊瑚串吧,很靈的。”
夏晚低頭看了眼手串,那老師父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又說:“姑娘,這心願已經許下了,為何還如此苦惱?”
夏晚說:“因為那個願望不被所有人接受,不能存活于世間。”
老師父說:“那就不要存有執念,放下心魔,才能走得更遠,人生不會只有一個願望。”
夏晚暗思他們之間也就是執念麽?
她心下悲戚,回頭卻見到了夏銘,他的神情有着一樣的傷痛,夏晚瞬間便掉下了眼淚。
她急着走出了偏殿,又一路沿着小路來到了一處山峰上,迎面站在涯邊,耳邊是急速刮過的狂風,她卻毫無膽怯。
直到身旁多了一抹身影,夏晚甚至不用轉頭,她便能知道是誰。
他們并無言語,只是靜靜地看着山腳下川流不息的公路,他們的悲傷絲毫不會影響這個城市的運轉,繁華依舊,日月同轉。
夏銘說:“小晚,你怕死麽?”
夏晚說:“不怕。”
夏銘說:“我也是。”
那一刻,夏晚感到了一陣恐慌,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夏銘,她用力扯過夏銘的手臂遠離幾步涯邊,說:“媽還在等我們,走吧。”
他們找到李豔紅時,她依舊在潛心跪拜,甚至比前幾次都要虔誠,夏晚在想李豔紅有什麽非得靠神佛才能寄托的心願麽?
夏晚不忍放李豔紅一個人在那,于是便在身後替她提着香紙蠟燭,以便她點香燒紙。
直到把廟裏的菩薩殿都逛了一圈,她們才發現夏銘不知所蹤了,夏晚在那一刻突生了一股深深的恐懼感,她不顧李豔紅在身後叫喚直接跑去了方才的偏殿。
諾大的殿堂,她一眼就看見了夏銘,周邊人來人往,他們卻只能遙遙相望。
夏銘走近她身旁,微微笑着說:“回家。”
夏晚笑着點頭,心下終于松開了。
那天晚上,李豔紅差使人去買醬油,夏晚尋得機會外出簡直喜出望外,她忙主動請纓。
這幾天,如此和夏銘共處一室,她實在坐立難安。
在家,他們幾乎無交流,夏晚尋了一切機會躲着他。他在餐桌吃飯,她便去客廳沙發;他在廚房打下手,她便讓出了位置;他在客廳看電視,她便回了房間……
他們的行動軌跡就如參與商,此起彼落。
從超市出來時,外面卻下起了瓢潑大雨。A市的天氣似乎向來如此,晴天霹靂也見怪不怪。
夏晚躲在超市的屋檐下,眼前的雨霧重重疊疊,她幾乎看不清路邊的行人。
她伸出手接着落下的雨滴,冰涼舒爽,一點點濺濕了整個手心。
一直到頭頂多了一層遮蓋物,雨滴隔絕在外,她擡頭便見到了夏銘。
興許是毫無防備,那一刻,她幾乎下意識地退離開一步,夏銘皺眉看着她躲在一角,眼裏的情緒紛雜而繁複。
夏晚低頭怯怯地說:“哥,你怎麽來了?”
這是一句廢話,可他們之間除了這些廢話無話可說。
夏銘低頭不語,很快他又擡頭看着她,臉上換了極其柔和的神情,他說:“媽讓我來給你送傘。”
夏晚點頭,說:“我們回家吧。”
他們走在同一把雨傘裏,夏晚卻與他隔了最大的距離,夏銘幾乎整個人露在了雨傘之外,她卻完好的在遮護之下。
夏晚不忍他多淋雨,于是走的極快,幾乎在用小跑,夏銘只是在一旁跟着她。
疾馳而過的車不斷從他們身邊劃過,夏銘在馬路邊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猶豫着松開了一點,随即又抓緊了,說:“小晚,慢點,雨天不安全。”
這樣一句話差點讓她落淚,他們曾是那樣親密,此刻夏銘卻要如此謹小慎微地與她相處。
夏晚感覺出他的疏離,本應輕松下來,可她卻怎麽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她用力地掙脫出他的手臂,又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夏銘走近一步,她便後退兩步。
他們是要保持距離,夏晚告誡自己。
雨傘橫隔在他們之間,他們卻站在雨霧裏,雨滴不斷掉落在夏晚的身軀,冰涼的溫度讓她更是清醒。
他們僵持在原地,一動不動。
最後,夏銘似乎紅了眼,他微微伸出手遞向她,似乎在乞求她,夏晚動了動手指,最終還是搖着頭往後退。
夏銘卻幾乎是以不及掩耳之勢用力扯過她抱着,将她置于雨傘之下,他說:“小晚,別怕,我是哥哥。”
就是那最後兩個字讓她止不住地顫了顫,夏晚拼命地掙紮着,夏銘卻紋絲不動。
夏晚用盡所有力氣在他身上拳打腳踢,她哭着說:“我好不容易決心遠離了你,好不容易和你保持了現在的關系,你為什麽還要靠近我?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說,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夏銘用力将傘扔在了地上,他吼道:“不如一起死了,一了百了,這樣折磨煎熬,真的生不如死。”
夏晚在他懷裏哭得歇斯底裏,她不管不顧地用力抱着他,說:“也好,我一個人不敢死,我怕你難過,一起死了才幹淨了。”
夏銘哽咽着放開她,夏晚分不清他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他極其熱烈地吻她,她卻難以抗拒。
他們像是兩只瀕死的野獸,用盡最後的力氣糾纏不休,似乎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全然不顧周身行人對他們的駐足。
直到夏晚腳下不穩,夏銘再次抱緊了她給她支力,他說:“小晚,我本來以為你想要過新生活,所以我給你機會去嘗試,可現在我決定不給你機會了。你別想再逃避,我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倫理道德我通通不在乎,要遭天譴也給我好了,我再也不想這樣看着你難過卻無能為力。”
夏晚輕輕推着他,哭着說:“哥,不可以……我不難過……我們不可以……”
夏銘卻絲毫不退。
回到家,他們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全然濕透了。
李豔紅見此一幕,立馬将他們推去了浴室,說:“怎麽買醬油買成落湯雞了?快去換衣服。”
夏銘說:“你先去。”
夏晚說:“哥,你先吧。”
夏銘擡手将挂在她臉上的發絲撥開,說:“聽話,別感冒了。”
夏晚不忍他多等,于是快速洗了。
出來時,夏銘竟一直濕着衣服倚靠在門邊看着她笑,夏晚立馬将他推去了浴室。
他們像是從前那般,夏銘輕輕替她吹着發絲,她低眉順目地看着他笑。
“終于和好了?從前幾個月就不對勁,你說說你們倆啊,多大的人了,成天鬧脾氣……”李豔紅笑着走了進來。
他們卻像是彈簧般快速分離開,罪惡感始終盤旋不去。
恰時,她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寂,夏晚看了眼來電顯示,于是走出了房間接聽。
周洋說:“成績出來了,我已經幫你看了,考得不錯。”
夏晚問了分數,他們便讨論了一番今天的高考大況。
最後,周洋說:“我在你家樓下,可以下來一趟麽?”
夏晚說:“剛好,我也有話想和你說。”
回到房間,夏銘竟依舊坐在床邊,她碰上夏銘的目光,頓時又心虛了起來,于是便低頭說:“我下去一趟。”
夏銘說:“好。”
他說完便走了出去,夏晚一時思緒混亂,也就快速換了衣服走下了樓。
周洋已然是冒雨過來的,衣服微微濕了邊角,內疚再次湧上夏晚的心頭,她說:“周洋,我……”
周洋打斷了她,說:“我先說可以麽?”
夏晚點頭。
周洋微微笑了笑,說:“跟我一起去北京吧,離開這個地方。夏晚,既然答應了做我女朋友,就不能半途而廢,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好過些,不是麽?”
夏晚搖頭,說:“我不想耽誤你,周洋,我也不想騙你,我有喜歡的人,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本來想和你試試,可是我還是沒辦法放下他,對不起。”
周洋說:“耽誤什麽的都是冷暖自知,你說了不算。既然你不能和他在一起,為什麽不試着離開,不試着去開始一段新生活?夏晚,忘記真的沒那麽難,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這些是雞湯,也是真理,除非……是你不想忘記。”
夏晚的心顫了顫,一直以來,都是她刻意不想忘記不想放下麽?可她明明那樣努力,那麽,怎樣才算想忘記?
周洋說:“我等你,不着急,慢慢想。”
夏晚再次陷入了兩難。
“小銘,小晚,你們在這等爸爸麽?”
這一聲響驚動了他們,夏晚回頭便見到了夏書明,他提着小行李箱,雨漬淋濕了褲腳與皮鞋。
待到走近,夏書明看了一眼周洋,說:“小晚,這是?從遠處看身形還有些像小銘。”
夏晚說:“我同學。”
夏書明又說:“小晚有男朋友了?”
夏晚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周洋率先笑着說:“叔叔,您好,我叫周洋,是夏晚的同班同學。”
夏書明說:“你們在這說什麽呢?有事上去說,還下着雨。”
夏晚忙說:“爸,我們已經說完了。”
周洋看了她一眼,說:“對,叔叔,我們在商量去北京讀大學的事。”
夏書明一聽,忙說:“走,跟叔叔上去,這填志願可是個大事,你們年輕人在一起也有個商量,剛好小晚她哥還能給些建議。”
夏晚說:“爸,真的不用了,我們還沒商量好。”
夏書明說:“就是沒商量好才要商量,你這孩子,還害羞了,沒事,都讀大學了,爸爸不是老封建。”
夏晚苦勸不過,夏書明又異常堅持,熱情不減,周洋也很是為難,最終還是跟着一并上了樓。
夏晚整個心都提了起來,她整晚都在觀察夏銘的反應,夏銘只是靜靜地在一旁吃飯,不時和夏書明說上幾句,大部分時間夏書明都在“調查”周洋的情況。
夏晚深覺氣氛壓抑,于是說:“爸,周洋家遠,現在這麽晚了,再不回去沒公交了。”
夏書明說:“沒事,在這睡,家裏又不是沒房間。”
夏晚真的只有心累,她認命地低頭扒飯,決定兩耳不聞窗外事。
周洋說:“叔叔,我改天再來玩,今天真的該回去了,不然我爸媽該着急了。”
夏書明說:“叔叔送你,車就在外面。”
周洋幾番推卻,夏書明才不再堅持,最後只說:“今天是商量不成志願的事了,我覺得去北京挺好的,大城市,機遇也多,你和小晚去了我也放心。”
這話一出,夏晚明顯感到了夏銘的變化,他握着碗的手明顯加重了力道,骨節突出,周邊泛白,目光投在她身上久久都不移開。
夏晚在這一刻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還有心疼,她知道夏銘在難過,而她卻無能為力。
一直到周洋走後,她依舊渾渾噩噩。
夏書明說:“這孩子不錯,小晚,可以試着交往一下,女孩子的青春就這幾年,要好好把握,早點結婚好。”
夏晚木讷地點頭,不再辯駁。
飯後,夏晚主動去了廚房洗碗,為的就是避免和夏銘碰上,可夏銘卻徑自跟着她走進了廚房。
夏晚低頭洗碗,夏銘則在一旁清洗,屋內只有水聲不斷。
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夏銘說:“小晚,你決定了?”
夏晚說:“什麽?”
“要去北京?”
“我不知道。”
“那周洋呢?”
“我……不知道。”
“小晚,如果……你真的想要新生活,就去吧。”
“哥,我……”
“不要說,我都知道,小晚,我說過不會強迫你,昨晚……是我一時沖動,不管你想做什麽,哥哥都支持你。”
夏晚愣在了原地,他們之間真的只是一時沖動麽?那這樣的感情呢?是不是也是一時興起?
那幾天,夏晚不斷審思他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依賴居多,還是親情居多,還是……真的演變為了愛情?
她終究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焦灼與日俱增。
直到有一天,夏銘說:“小晚,你很久沒去看爺爺了,高考完,他老人家還不知道情況,你回去一趟吧。”
夏晚是許久未與夏新代聯系了,她不免有些內疚,這一年多來,她一直困在與夏銘的感情中無法自拔,對夏新代也忽視了許多。
夏新代對夏晚是真真極好的,雖說是女孩子,可夏新代從不看輕她,甚至比對夏銘還要好上幾分。每年寒暑假,她和夏銘總要回去一趟探望夏新代,這兩年他們忙于高考,也只有暑假抽空回去了幾天,似乎交流的時間越來越短。
夏晚說:“哥,你不去麽?”
夏銘說:“哥哥有事,你先回去,等我處理好再回來找你。”
夏晚說:“哥,你有什麽事?”
夏銘說:“小孩子問那麽多做什麽?”
夏晚沒再多問,或許夏銘不過是不想與她共處,彼此徒增痛苦。在這一刻,她突然就決定了,留在彼此身邊,或許才是最大的殘忍。
夏晚說:“哥,我想去北京。”
夏銘就那麽看着她,許久才轉開了目光,随即垂眸看向地面,說:“好,你這幾天看看有沒有想學的專業,哥哥幫你挑學校。”
夏晚忍着酸澀,故作輕松,說:“好,謝謝哥。”
其實,他們之間從不說謝,夏晚企圖收回這句話,可夏銘已經走回了房間。
在夏新代家那幾天,夏晚過得十分惬意又輕松,這令她暫時忘了所有的不愉快與煩悶,只和夏新代去山裏挖筍,去河邊釣魚,實在算得上無憂無慮。
直到夏新代說:“小晚,爸媽離婚了,你們兄妹不能就這樣生疏了,就算一邊一個,也要經常往來,知道嗎?”
夏晚睜大了眼睛,說:“爺爺,你在說什麽?什麽離婚?”
夏新代嘆息一聲,說:“夏銘讓我瞞着你,但是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瞞得住?小晚,你爸媽前幾天就離婚了,現在只差你們兄妹倆的撫養權問題了,你想跟哪一方走?”
夏晚難以置信,更是錯愕不已,這麽大的事她竟什麽也不知道,夏銘竟一個人擔了下來。
也是在這一刻她才發現夏書明和李豔紅在家幾乎無交流,之前她心思繁多,無心深思如此的異樣,如今卻再難忽視。
她壓下內心隐隐的不安,說:“爺爺,我不想和哥哥分開。”
夏新代只是摸着她的頭搖頭嘆息。
那天,她乘最後一班車回了市裏,夏新代并未阻止她,他說:“小晚,你也長大了,要學會替你哥哥分擔了,就算替爺爺照顧好他,好不好?”
夏晚并未置可否,或許,夏銘根本不想讓她分擔,她不過是夏銘的包袱,從小便是。
她看着窗外不斷劃過的風景,內心卻悲戚不已,這條路她曾和夏銘坐過許多回,就連路标上的字舊了又刷新,他們都知道。
仔細算來,她從小的人生便只有夏銘相陪,那麽多個日日夜夜,一點一滴,他們互相依偎而過,只是如今卻落入如此境地。
如此凄涼。
或許,她錯了,一直是夏銘給她肩膀與羽翼,她只是躲在他身下,未曾能給他半分依靠,她不禁在想:夏銘到底為什麽會喜歡這樣一個軟小無能的她?
一出站,她便見到了夏銘,意料之中,夏新代定不放心她獨自回去。
此刻,夏銘正低頭站在樹下,夏晚甚至能從他臉上看出深深的疲憊。夏銘似乎已經不複當年的青澀稚嫩,如今的他竟滄桑了許多。
夏晚只覺得心裏一抽一抽地疼,這樣煎熬的感情正在一點點蠶食夏銘,夏晚有一種錯覺他似乎将要消失了,這樣的認識讓她恐慌得全身的細胞都在沸騰。
她不管不顧地跑了過去抱着夏銘,夏銘只是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并未與她相擁,他放下了手,說:“別怕,哥哥在,小晚,以後哥哥養你好不好?你只管去北京,什麽都不用擔心,交給我就好。不如你和周洋出去旅游,去玩幾天再回來?”
夏晚難以抑制地顫抖,眼淚一滴滴不斷掉落,她不知道夏銘是如何才能這樣平靜地與她說着這樣的話,可她知道夏銘比她痛得多。
夏晚說:“哥,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自力更生,可以靠自己,你不要再為我而活,去過自己的生活,去……嘗試戀愛,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要再一心為我。我只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你答應我照顧好自己,別再折磨自己了好麽?我真的好難受,我看着你這樣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只會增加你的負擔,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夏銘慢慢擡手擁着她,聲音卻哽咽了,他說:“笨蛋,小孩子不要想太多,照顧你是應該的,這是哥哥的……責任,你只要每天開開心心地,哥哥就很欣慰了。”
夏晚難以接受,他口中所說的“責任”就是這段感情最終的定義麽?她不需要誰負責任,最不需要的就是夏銘的責任。也許,他們的關系已然回歸正常,可她為什麽又如此憤慨?明明是她選擇了遠走離開,明明是她推開了夏銘,明明是她想要放他去過新生活。
夏晚無力地放下了手,說:“哥,我們回家。”
在地鐵上,夏銘還是像以前一樣站在身後護着她。夏晚此刻是這樣強烈排斥他的呵護,她不經意間退出他臂彎,又尋了個角落以作支撐,夏銘只是站在遠處看着她,隐約在皺眉。
回到家,他們齊聚一堂,鴉雀無聲。
李豔紅看了坐在對面的他們一眼,說:“本來去年就要離,但我怕影響你們高考,所以才拖到了現在。”
夏銘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嘗試掙脫,夏銘卻執意不放。
夏銘說:“爸媽,我們已經長大了,你們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顧忌我們。”
李豔紅泣不成聲。
夏書明說:“我和你媽商量好了,一人一個孩子,你們可以自由選擇。”
夏晚只是低頭不語,夏銘牽着她便往外走,說:“爸媽,我們出去一趟。”
他們嘆息一聲,點頭同意。
夏晚只是機械般地任他牽着走出了家門,一路上,夏銘也只是低頭沉思。
夏晚小聲說:“哥,爸媽離婚是不是因為我們太不省心了?”
夏銘狠狠在她腦門彈了一下,說:“胡思亂想什麽?小晚,以後哥哥養你,我不放心你跟着他們任何一個。”
夏晚幾乎瞬間落淚,她說:“哥,你……”
夏銘只是笑着抱住了她。
夏晚說:“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夏銘卻不再出聲。
他們在外游蕩到很晚,回到家,屋內便傳來了打砸的聲音。
夏晚瑟縮了下,夏銘牽過她便要往樓下走。
“你問都沒問小銘,憑什麽他要跟你?”是李豔紅的聲音。
他們一同頓住了步伐。
夏書明說:“小銘是我夏家的孩子,以後我的家業要有人繼承。”
在這一刻,夏晚才明白過來,她是一個被人推來推去的包袱。
裏面依舊在争吵,夏晚想要逃,夏銘卻握緊了她的手,随即拿出鑰匙開了門。
夏銘說:“爸媽,我們誰也不跟,以後我來養小晚。”
夏書明嘆息着坐在了沙發,他說:“小銘,你還小,你跟爸爸走,小晚有你媽媽照顧。
李豔紅并未反對,可夏晚知道她是不情願的。
夏銘說:“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我也成年了,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說完,夏銘牽着她走出了家門。
半路,夏銘去甜品店買了玫瑰糕,繼而牽着她去了路邊的公園。
他們坐在涼椅上,夏銘将玫瑰糕塞在她嘴裏,說:“很久沒吃了,嘗嘗味道有沒有變。”
夏晚只是順從地吃了下去,低頭不語,眼淚卻止不住地掉落。
夏銘輕輕摟過她,說:“小晚,別怕,哥哥在,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好麽?”
夏晚說:“哥,我想跟媽媽走。”
夏銘用力摟緊了她,說:“為什麽?哥哥照顧你不好麽?”
夏晚用力推開了他,說:“你是在同情我麽?我不需要……我也不需要責任……我不需要……”
夏銘打斷了她,說:“小晚,你在胡思亂想什麽?”
夏晚暗自苦笑,說:“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不會讓你擔心。”
夏銘放開了她,繼而手撫上她的臉頰,說:“已經晚了,你不管在哪,我都放心不下。”
這樣的一句話瞬間将他們之前僞裝的所有面具通通撕裂開來,夏晚扭頭躲開他的碰觸,他緩緩收回了手。
夏銘說:“小晚,哥哥不是那個意思,是我說錯話了,我是說你是我……妹妹,不管怎麽樣,我都不可能放心的。”
夏晚說:“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一遍遍提醒我,也不用解釋,爸媽離婚,我們還是兄妹,這層關系怎麽都是抹不掉的。我不需要你的責任,我也快成年了,我能決定自己的事情,我會去北京,我會離你遠遠地,再也不會成為你的包袱。”
夏銘皺眉看着她,許久都未說話。
夏晚無法再如此待下去,她擦了眼淚便要走,夏銘卻扯住了她,說:“小晚,明明是你抛下我要走,你為什麽生氣?”
夏晚瞬間淚如雨下,她掙脫着他的手,說:“我沒有生氣,是我自作自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太亂了……我覺得自己就像神經病,動不動生氣,動不動哭,動不動就發脾氣,我不知道怎麽了……我真的不知道……”
夏銘用力扯過她,她便跌入了他的懷裏,這次她沒有掙脫,不知是不想,還是貪戀這樣熟悉的溫度。
夏銘說:“小晚,你……是不想離開的,是不是?”
他的聲音極輕,就像怕吓到她一般。
夏晚泣不成聲,說:“我想走,我不要成為你的包袱,更不要留在身邊折磨你……”
夏銘抱緊了她,說:“你不是包袱,你不在身邊對我才是最大的折磨,為什麽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夏晚,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真的……要離開嗎?”
夏晚知道她應該說是,可那個字她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似乎有千斤重。
夏銘再次沉聲說:“小晚,我不怕,以前我怕傷害爸媽,但現在我反而松了口氣,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麽?”
夏晚下意識地搖頭,說:“哥,你應該去過正常的生活,不要因為……同情我就放棄自己的人生,我真的可以好好……”
夏銘用嘴唇堵住了她沒說出口的話,夏晚微微掙紮着,他卻更加用力地吻着她。
夏晚從來都無力抗拒他,甚至忍不住去回應他,他們已然越來越默契,熱烈中帶着絕望,卻又深深地沉迷。
或許,她所有的抵觸情緒在這樣一個吻裏便已不複存在,她從來都知道她喜歡這個人,喜歡到可以為了他強迫自己離開,哪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他。
夏晚不知道他們到底糾纏了多久,久到她累倒在了他肩上,夏銘便靜靜地摟着她。
夏晚知道她又一次淪陷了,而且這次她再難逃脫。
夏銘說:“小晚,我早就沒有正常的人生了。從15歲那年,我就每天活在罪惡裏,我喜歡上了自己的妹妹。我以為是我管你管習慣了,可是當我看見你和周洋在一起的時候,我卻嫉妒了。我太害怕,只能遠離你,不理你,可是……你一哭我根本沒辦法狠心,也沒辦法扔下你。我以為我可以一輩子當你的哥哥,陪着你,只要你願意。直到畢業晚會那天,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