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電視屏幕上的新聞熱點已經占據榜首, 機械冰冷的聲音從中傳開。
病房內的護士和醫生換了藥出去和進來的池顏川正巧擦肩而過,将門順手帶上關好。
男人刻意放慢的腳步聲音走進來。
蔣野的眼緊盯着電視中的新聞轉移不開,他撐着手肘坐起來, 胸口起伏跌宕,好像整個人都緊繃着。
“慢點。”池顏川伸手将他扶着坐起來:“這才只抓到了一個, 另一個也已經在國外被捕, 馬上會扣押到這邊。”
前幾天謝榮給了剩下兩個人的資料以後他便開始派人到處搜索, 潛逃在外甚至頂替了他人的身份雖然有些拐彎, 卻也還算是順利。
這是蔣野放在心口十年的結, 這幾天他一直在等待着這個消息, 只要人抓到就是一份功。
病床前的移動餐桌上還放着常醫生開着的藥, 各種各樣的膠囊每天要成把的吃才能維持着蔣野現在緩慢恢複的狀态。
池顏川試着水壺的溫度倒水, 有些松口氣的樣子口吻輕松:“那兩個人在國外也不老實, 所以證據也好找,孫飛已經都做了備份…”
“據悉,此人曾多次涉及灰色産業,曾犯下頂替他人,猥?x, 違背個人意願器官實驗等多種罪行, 如今讓我們等待法律的審判,轉播現場……”電視中的播音腔像是将空氣中的溫度再被機械聲音拉低。
蔣野的眉間不受控的跳動,緊盯着轉播現場的畫面。
調整了病床的高度, 池顏川将溫水遞過去, 像是領着老鼠回家的貓,眼中只有自己捕獲獵物的快樂。
這寂靜的病房中被襯的更加空寂。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電視中那十年未見卻始終令人作嘔的臉被按在機場的地上, 打了馬賽克仍舊能夠激起他胃中的翻湧。
腦海中一片空白, 蔣野好像聽不見電視機中的聲音而是尖銳的嗡鳴。
池顏川讨好似的将水杯遞過來給他:“溫度剛好, 不燙了。”
“蔣哥?”
蔣野的視線在空氣中緩慢轉移,他的聲音微弱嘶啞,抖着問:“你做的…?”
“我已經給蔣铮調了一個醫療團隊,昨天已經開始會診了。”
池顏川自以為将所有事都已經安排明朗,恨不得将自己做的功勞全部奉上,期待的目光灼灼的看着蔣野。
“你怎麽知道的…”蔣野沉了臉,手指用力到發白,克制着已經在邊緣失控的情緒,眼中翻湧着幾分可見的水光重複着:“你怎麽會知道!?”
池顏川的眼睫顫動,蔣野的直視目光讓他有些心虛:“我和謝榮要了資料,想幫你查到這兩個人…”
“你幫我?”蔣野的眼睛止不住的盯在他的面上,強忍着哭意:“謝榮…”
“池顏川你他媽是不是瘋了?!”蔣野的臉上瞬時破防,隐忍的怒意迸發而出,他揮手直接将面前的桌上東西掀翻!
四碎的玻璃和溫水濺在池顏川的手背和胸口襯衫。
蔣野手中的吊瓶因為他的劇烈動作而扯開,手上的針回血,随着巨大的聲音,池顏川怔然的愣住,未等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被蔣野止不住顫抖的手捏住了領口。
他的情緒在震顫,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臉色漲紅唇色慘白,圓瞪着的眼恨不得有刀能飛出殺了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嗯?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池顏川你知不知道!”
“蔣哥…我”池顏川被面前的一幕驚呆,他回過神:“我只是想讓你高興。”
“讓我高興?”蔣野沒有意識到他的整個手臂在不可抑制的發抖:“謝榮給你找的資料?你們合起夥來玩我…是嗎?”
他甚至沒有看手上的傷,血從手背緩緩流淌着。
“我沒有,我只是想把人抓到,讓你出口氣,我只是……”池顏川的喉中像是被堵住了什麽,說不出話來:“你不想抓我現在就…我讓孫飛把人帶來,你怎麽處置都好,行嗎?蔣哥,別生氣…”
“我當初只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蔣铮…我當時要是知道我就不會把你…!”池顏川想要辯解,卻被蔣野一拳打斷。
他手上的力氣并不強硬,可咬着牙硬撐。
池顏川後退兩步,仍舊被他的手攥着衣領,蔣野的臉逼近他,目中全然都是憎恨,信仰崩塌的一刻他只想殺了池顏川。
“池顏川我到底欠你什麽?!”蔣野的臉色越來越白,眼中布滿着紅色血絲,目光中的憤怒和瘋狂是一瞬的迸發,猙獰的臉上已經擠不出任何表情。
連續幾天他都只是坐在床邊靜靜的看着窗外沒有任何表情和波瀾,可蔣铮是他心裏最後的一道防線。
那是他守了十年的秘密。
他花了整整十年,吃苦受累也無怨無悔,只為了能夠讓蔣铮消失,讓那段灰色泡沫能夠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被人淡忘,這樣蔣铮才有機會能夠重新成為一個正常人。
不然這個世界上蔣铮走到哪裏都有诟病,有對他童年那份記憶的指點。
蔣野奮力的嘶吼着:“十年啊…我花了十年去藏起這件事,池顏川你覺得你算什麽東西啊?你拿什麽和蔣铮比!”
池顏川的臉上吃痛,可蔣野的瘋狂就讓他呼吸一窒。
病服下腹部的位置開始滲血,刀口崩開蔣野卻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看樣子像是被擊垮,咬緊牙關:“當年為了我被虐到快要殘疾的人是他蔣铮!要不是他我說不定要挂一輩子屎袋尿袋!跟着我吃苦十年的人是他不是你!被後遺症折磨到發瘋把指甲全部磨爛的人是他!他是為我!”
他們相依為命不止十年,從福利院,從蔣铮第一次叫他哥哥,從他們第一次吃奶糖。
蔣野的前半生都是蔣铮。
他池顏川有什麽資格從他的嘴裏提到這個名字?!
“只要能治好他,你怎麽對我都可以,你不是要孩子嗎?我都還給你了是不是?嗯?那孩子在我肚子裏都會動了!你摸過一次嗎?”
“你和謝榮,都是算計好的是嗎?一個放我走,一個又來抓…為什麽啊……”蔣野的嘴唇顫抖:“是為了看我有多狼狽當樂子嗎……”
他顫抖的眼中撲朔着淚,頹然間像是失去了力氣:“是嗎…”
池顏川站在原地,躊躇的靠前想要摟住蔣野。
可蔣野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他恐懼這個男人,只有生理性的顫抖和眼淚一直在掉:“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我只是想讓蔣铮好起來…”他喃喃自語的靠在了病床邊,右手耷拉下去,針孔回血順着他的中指滴落在地,“僅此而已…這麽多年,我做的還不夠嗎…”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他赤紅着眼仍不明白,從出生就被厭棄的命運,連标記他的Alpha也能讨厭他至此,好像僅僅三十年便把世上的苦澀嘗遍。
作為一個omega他不漂亮,沒家境,吃過幾塊錢一份的盒飯,住過沒有暖氣的地下室,他和蔣铮就像是生長在石頭縫下的樹苗,藏在陰影多年,只為了能夠有一天自己爬上去見到陽光,在太陽下幹淨光明的有自己的影子。
可池顏川…
他将蔣野十多年的努力化為泡影,只要勾勾手指就将壓在他身上的巨石移開。
藏在石下的畸形生長,從沒有樹葉光禿禿的模樣暴露出。
池顏川的心意被他唾棄,攆成塵土,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幾乎心髒都要停止。
“不是這樣的,蔣哥…我只是不想你恨我,對不起,我是想和你回到以前,你別這樣好不好?醫生!醫生!”
大片大片的紅色花朵在蔣野的腹部開出,池顏川一想到那個曾經在家等待着他回家的男人成為現在失魂落魄的模樣。痛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以前?”蔣野像是在發瘋的邊緣卻語氣淡然而落寞:“是你覺得我爬床惡心的以前,還是你拿鏈子拴着我的以前?求着你放了我的以前,怎麽,還要跪嗎……”
“是不是我跪了,你就能把時間倒退?”
池顏川攔着他,耳邊嗡嗡的響,被誤解的心痛感幾乎遍布全身。
他從未見過蔣野這般模樣,可自己又被堵的說不出半句話。
“我身上到底有什麽是值得你這樣費勁心思折磨我的…”蔣野幾近尖叫想要推開池顏川,兩個人糾纏,病床被推開了原位拉出刺耳的長音——
“孩子已經沒了,哈給,還不夠嗎?”蔣野的情緒徹底失控,他突然止住了動作在思考,突然伸手朝着自己後頸伸出手。
“蔣哥——”
“腺體呢?标記呢?都給你,都還給你……”他的手快速的扯着後頸紗布,指尖在本就缺失的地方抓着,如同感受不到疼。
紗布被扯掉,鮮血滴落的聲音幾乎在他的心口也劃開了一道傷,池顏川親眼看着在流血卻手足無措,心驚肉跳的堵不住。
“不是這樣的蔣哥……”池顏川按住他的手,嘶着聲音,跪在他的面前将他的手背靠在後。
鮮血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對不起,你不要這樣,求你了……”
“蔣野我求求你,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你給我次機會…”Alpha心驚膽戰的跪在他的面前扣着他的手。
大滴大滴的淚滾落下來,随着碰灑的透明水杯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池顏川,你讓我知道了…我有多沒用……”
“我做錯了什麽,孩子已經還給你了,為什麽…你告訴我……”
“池顏川,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蔣野徹底崩潰,他的頭靠在牆上一下下的撞着,眼淚迸發大滴大滴的掉落,閉着眼感受着痛苦。
守候十年的秘密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池顏川攻破于大衆視野,他的十年,到底是多不值錢…
就像池顏川說的,他的尊嚴不值錢,人也是一樣的。
他的孩子呢?也一樣吧……
世界上對他最重要的兩個人,他蔣野竟然無用到一個都保不住。
蔣铮每次笑着叫他哥,說要和他一起去新的地方安家,那個未出生的女兒抱着他說不要爸爸辛苦。
到頭來這十年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做夢。
其實什麽都改變不了不是嗎?
“你殺了我吧…”蔣野哽咽的喘不上氣,小腹部痛的他整個人在痙攣。
病房中可怕的像是被龍卷風侵蝕過,他只是想讓蔣铮好起來,到底做錯了什麽……
“蔣哥…”池顏川抱着他痛苦的也在抖:“你不要這樣……”
這個人留在他的面前,在他的懷裏,卻如同池顏川永遠握不住的靈魂,他按着蔣野腹部的刀口防止鮮血流出,哭着大喊着醫生。
而蔣野只覺得好累,萬念俱灰。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們的支持吖!!寶們的評論我都有康!!愛你們!!
“麻繩只挑細處斷,厄運只挑苦命人”出自甄殿義《打鬼》
感謝在2022-09-11 03:05:31-2022-09-12 23:05: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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