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和蔣野相識于盎然盛夏, 如今秋風蕭瑟百草枯,有些事是天注定的情緣,卻也是改不了的命運捉弄。
夜晚來臨, 手術終于開始縫合,池顏川坐在外面等。
曾幾何時蔣野或許也坐在老宅或者家中的某個位置等着他回家吧。
謝榮陪着他, 一向不怎麽抽煙的人卻帶着火機。
如果不是謝榮, 他不知道要被蒙在鼓裏多久, 或許會變得更加糟糕。
池顏川手中的香煙燃到指尖:“謝謝…”
“顏川, 愛一個人或許沒有那麽難, 只要大方承認過努力過就會有好結果, 相信我。”謝榮像是陪伴着他的大哥。
一段誤會的喜歡, 長達十年的心裏話。
其實池顏川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在自以為喜歡謝榮的時候就愛上了蔣野, 承認和努力這樣簡單他也沒有做過。
謝榮是過來人,手中常帶着那枚婚戒,轉動着:“我愛人去世的時候…他就沒有原諒我。”
“什麽?”池顏川眼中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經有了孩子…”
他們平時的朋友都知道謝榮已婚,有個孩子,卻将對方保護的很好, 養在國外從不露面見人, 一副被調侃成妻奴。
“很驚訝嗎。”謝榮彎了彎唇角,他靠着冰冷的牆轉頭看着池顏川眼中流轉過幾分不甘的霧氣:“他死了,在我眼前。”
他們曾是竹馬, 兩小無猜, 一起潛伏,謝榮曾為了情報獨自一個離開, 留下愛人在現場被俘, 破獲案情的時候, 愛人早已經瘋了,被救回去後只是每天每夜的洗澡,腺體咬爛,肚子中生長的孩子不知是哪個罪犯的,他曾在謝榮面前死去。
“臨死前,我抱着他的時候他問我再有一次會不會丢下他。”謝榮吸了一口香煙:“我假裝他還在,養着那個孩子長大。”
所以謝榮當初看見蔣野孕肚的時候會親切,會愣神,看到蔣野被那樣對待會忍不住管着不關自己的閑事。
曾幾何時,他在蔣野和蔣铮兩兄弟的身上能夠找到屬于自己妻子曾經遭受的那一幕,人走茶涼無處補,可惜。
他懂蔣野,想要為一個人守候一個秘密的滋味,想要用自己換一個人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機會。
謝榮說“顏川,是你對不起他,別再錯下去了。”
“他還會看我嗎…”
“我不知道。”謝榮已經盡力,他調查出當年做實驗的那幾個人現如今只有兩個還活着:“下個月我要去y城,這是你和蔣野的事,外人沒有辦法插手了。”
池顏川沉重的點了點頭,僅僅一夜的輾轉,他像是歷經了多少滄桑,除了等待焦急外沒有其他心情。
手術很成功,腺體被摘除,蔣野被推出來的時候小腹部已經變平,緊挨着眼眸大半張臉被氧氣面罩蓋住,呼吸都好微弱。
白溪從裏面出來的時候都不知道和池顏川說什麽,看見男人也熬紅的眼,他嘆了口氣。
認識池顏川這麽多年,這人向來要強沒有頹敗的時候,指責的話到嘴邊也知無用,只是更多無奈。
“如果早知道蔣野是他,你還會這樣嗎?”白溪拍了拍他的肩膀。
從今以後,蔣野就是一個beta了。
池顏川再也聞不到能夠讓他喜歡的葡萄了。
白玫瑰在葡萄的品種裏是少有的甜,果實豐滿香氣撲鼻,只是在甜肉的外面包圍的一層皮是苦澀。
剝皮留肉釀不成葡萄酒,只有一同搗碎封閉,總有一天汁液成酒,入口有醇香無苦。
蔣野的腺體發育本就比常人小很多,如果沒有的排異反應的話,只要認真養身體将來說不定可以回到正常人的水平。
而那個曾經他期待萬分已經隆起的小腹變得好平坦,少了他想要的孩子,多一道疤。
都已經成型了的孩子,一個活生生的人。
也是他池顏川和蔣野唯一在這世上的連接,現如今最後的線都斷了。
皓月當空,傾瀉而下的如水夜色灑進病房。
呼吸機的聲音很小,微弱的幾乎聽不見,心率儀上滴滴跳動着蔣野的生命。
躺在這裏了無生氣,在無人知的黑暗裏,蔣野無意識的從眼尾留下了一滴淚淌進了發絲。
整整兩天蔣野都沒有醒,池顏川生怕錯過了哪個醒來的瞬間。
公司裏的事務很多都被暫緩,外界風雨不斷,猜測不休。
——
雨後的霧氣向來很大,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氣海。
蔣野低頭看到了腳尖,他奇怪着。
從五個月開始他的小腹部就像是吹氣球似的大起來了,每天就是看腳尖來觀察這肚子大了多少,現在竟然沒了。
蔣野向前走找不到路,順着沒有盡頭的臺階上去,腳下每一步腳印都成為綠茵茵的草地。
他不知道這是哪裏,有了很久很遠,在一個岔口看見了蹲在那的小朋友。
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手裏拿着很小的口水巾,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她踩着會咿呀咿呀叫的兒童鞋跑過來叫他爸爸。
是女兒啊……
蔣野蹲下身看他,眼睛和嘴巴都好像池顏川,漂亮的像是瓷娃娃,抱着他的腿讓他陪着自己玩捉迷藏。
可愛的臉頰有點肉乎乎,貼着他的臉一直親。
他被女兒拽着路過了很多地方。
從他剛開始懷孕到一點點在池宅辛苦難受,在這裏蔣野看見自己的未來,每天給女兒梳辮子,家裏被漂亮的小裙子堆起來,小娃娃被他養的很嬌氣,渾身上下都是美好的形容詞。
從牙牙學語到長成小姑娘。
小女兒帶着他蕩秋千看了兩個日落,蔣野什麽也不用思考,只是覺得好幸福。
“爸爸,為什麽大象的鼻子那麽那麽長呀——”
“爸爸,今天我可以穿這個裙子嘛——”
“爸爸,我好愛你吖——”
最後一個日落結束,女兒帶着他轉回了那個分叉路口,她摘下自己的口水巾還給蔣野。
蔣野蹲着被她抱着,女兒摟着他的脖頸腺體的位置有些難過“爸爸好辛苦…”
“怎麽會辛苦。爸爸以後賺錢,帶你和蔣铮哥哥一起去周游世界,好不好?”
女兒親親他的臉,仰着臉搖頭,一臉氣鼓鼓的樣子說:“不想爸爸辛苦了。”
她的小小手在的臉上擦着他無意識掉下的淚,可愛的臉笑的好甜:“我也要許願,爸爸健康,快樂哦——”
還不等蔣野拉住她,小姑娘轉身笨呼呼的跑進黑色的岔路口。
蔣野張口要留住她,卻叫不出女兒的名字。
女兒還沒有起名字。
女兒還沒有出生……
她怎麽走了呢。
另一個岔口裏走進去只有滴滴滴的聲音,白晝閃過,映入眼簾的天花板和藥水吊瓶,模糊了好一會的視線才變得清晰。
睫毛顫了顫,他口幹張嘴說不出話。
床邊拉着他手的池顏川看見他醒過來臉上終于出現了幾分僵硬的笑。
手術後麻藥過了他還整整昏睡了兩天未醒,池顏川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身邊。
Alpha那眼波恍惚了下情緒,眸中的光比皓月還要涼上幾分:“蔣哥…你醒了……我,我去叫醫生來……你等我,你等我!”
他興奮的語氣跳脫,手腳有些不受控制,起身的時候還有些踉跄。
不到半分鐘醫生和護士湧進了病房。
“穩定,沒有排異的反應,先養一段時間,刀口注意不要崩開就好,剩下的過一段時間再說。”白溪确定了他的情況。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蔣野生命體征穩定,腺體一傷人就等于殘廢了大半,抵抗力和各項機能都會大打折扣,但那都是後話。
“蔣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池顏川緊張的喉結不自覺滾動,他握着蔣野的手貼在臉上:“你吓死我了,你睡了兩天,一直都沒有醒……”
“池總,有什麽要求您叫我就好。”護士将新的吊水換上。
池顏川點頭,其他人很識趣的離開。
兩天了。
蔣野的思緒還是混沌着,他艱難的轉移着目光看向窗外,落日正好,夕陽光很美,夾雜在林立的高樓之間。
他看着池顏川,不解的皺了皺眉頭。
Alpha的頭發有些亂,平時一絲不茍的西裝領結也松散,眼下的烏青看得出他已經熬了很久。
“小铮…”
“你說什麽?”池顏川聽不清,他附身下來:“你說蔣铮嗎?”
蔣野眨眨眼,身體像是被抽幹了一樣使不出力:“他…在哪。”
“他在樓下,我讓醫生一直在守着他,三天後他就可以拆紗布了,恢複的很好,很快他就可以看見了。”池顏川的唇角彎着,拿着棉簽蘸水在他的唇瓣上蹭濕:“醫生說還不能喝水吃東西。”
“要等幾個小時,你有什麽想吃的嗎?我讓人去買,不…我現在就找個廚藝來做,你想吃點什麽嗎?”
他慌亂迫切的拿着手機聯系言卿,讓他趕緊找人來醫院。
蔣野不知道短暫的時間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你不要亂動,哪裏不舒服嗎?”池顏川握着他的手。
蔣野另一只手撫摸上小腹部,他不能低頭,後頸有一種扯着肌肉的酸痛感,刺激着大腦逐漸清醒起來。
他主動對視上池顏川瞬間閃躲的眼睛,眉梢眼角頓生了幾分凝滞。
蒼白的唇瓣一張一合,嗓子裏艱難而苦澀的擠出來問句:“孩子呢…”
空氣中凝結住池顏川因為他醒來的笑,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他的肌肉緊繃着,笨拙的轉移着話題:“蔬…蔬菜粥可以嗎……”
“孩子去哪了……”蔣野的心口被人撕開了一個口子,幾近質問的語氣:“我在問你,顏川…”
他的女兒,本來在他肚子裏正在長大的女兒……
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以後盡量早更,謝榮是be,沒有篇幅,大家想康的話我會以後寫免費番外滴——
蔣哥暴打倒計時;
追妻這才剛剛開始,虐攻篇幅絕不騙人也不會洗白,池狗西內!
要是蔣哥真的有個女鵝,估計真的要捧在手心裏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