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許

第23章

“有個手術，不過我可能做不了了，你看能不能……？”霍思邈轉了轉眼睛，下意識的接話。

劉晨曦本來正低着頭在整理衣領，聽見這話，猛地擡頭，看向霍思邈。

他花了一夜時間平息下去的怒火和悲哀，這一句話就如同點在了炮仗的引線上，所有的情緒在胸腔裏噼裏啪啦的炸開，讓他疼的喘不過氣來。

霍思邈愣住，太陌生了，那不是一個屬于劉晨曦的眼神，是殇，是痛，是燃燒着的怒火，是不可理喻的悲怮，這眼神又如同一塊寒冰，裏邊是霍思邈從未見過的冷酷，就像是被人紮了一下的刺猬，瞬間便把身上所有尖銳的刺都豎立起來，想要隔絕世界。

他就像是被施了什麽定身魔法一般，無法彈動，甚至連眼睛都眨不了一下。

霍思邈仿佛能聽見空氣“咔嚓”、“咔嚓”一點點凍結起來的聲音。

他們就這麽望着彼此，劉晨曦的眼神如同鋒利的刀尖一般，他只凝視着霍思邈的眼睛，可霍思邈卻像是感覺到這把刀一點點的下滑，慢斯條理的劃開自己的皮肉，不急也不緩，只是等着那份痛感穿過萬千神經傳導到心髒，等心髒接收到了這一點，然後再是下一點，下一點，仿佛沒有個盡頭。

劉晨曦也沒動，霍思邈臉上的錯愕和無辜，簡直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翻開皮膚，絞進肌肉裏，那感覺就像是被幾百個小小的人踩在胸膛上跳了一場絢麗的踢踏，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感官與觸覺，就只剩下那一份疼痛，撕心裂肺，要像把他整個人從中間扒開一樣。可他還是看着霍思邈，凝視着愛人的眉眼，勾畫着他柔和的輪廓，他是舍不得移開眼的，身體裏那個名為愛情的困獸，垂死掙紮着，他絕望的想要讓他的愛人陪伴一生，他四處沖撞着，只是什麽樣的難過，也及不上他的愛人眉梢一動，帶給他的疼痛。

劉晨曦竭力克制着自己，無論是發怒也好，傷心也罷，他還是舍不得讓他的愛人在自己身上受到一丁點的委屈，哪怕身體裏的那頭困獸已經叫嚣着想要沖出來，質問這發生的一切。

“手術？”劉晨曦張口，聲音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的冰冷，他已經要牽制不住那頭困獸，“你還知道自己有手術要做？你心裏還有沒有點做醫生的責任感？”

知道有手術要做你前一夜還要出去瘋狂？！你出去尋求的東西難道我給不了麽？！我的憐惜在你眼裏是不是根本就一文不值？！還是你要的，就是單純的偷歡的快感？

霍思邈看着劉晨曦的眼神逐漸變得暴戾，高熱的大腦每運轉一下，耳朵裏就像是能聽見齒輪轉盤出現故障時，轉動間發出的聲響，頭疼的像是要炸開。他哪裏處理得出來這些陌生冰冷。

“我……”霍思邈清了清幹澀的喉嚨，開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些，“我不太舒服，想……想請個病假。”

話音未落，劉晨曦已大步邁到自己身前。

“哼，不舒服？”劉晨曦冷笑，“哪兒不舒服啊？”

他終是沒能拉住身體的那頭困獸，怒火“唰”地點燃了全身，一瞬間把理智燒得一幹二淨。

擡手按住霍思邈脖子上的創口貼，神情冷酷的盯着那一塊皮膚，毫無征兆的撕了下來。

霍思邈下意識的擡手捂住那塊皮膚，喃喃道，“你聽我說……”

劉晨曦拉下霍思邈的手，拇指轉動，摩挲着那塊暗紅色的咬痕，輕聲打斷，“是這兒不舒服麽，霍思邈？”

霍思邈猛地擡頭，驚慌失措，他認識了劉晨曦十年有餘，從未知道過自己的名字能這樣從這人口中念出來，不過是三個字，自己最熟悉的三個字，可那每一個字裏又都混着千百種情緒，說不上來是憤怒還是失望。

“老大，你……你聽我……”霍思邈咽了口唾沫，語不成句。

“解釋麽？”劉晨曦接口，“那你就跟我說說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我……我在……”

“在哪兒？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解釋吧。”

“我在……酒……酒吧……我……我……本來……”霍思邈低下頭，緊攥着手，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知道自己正在努力整理出思緒，“我本來約好了……”

“約好了你的佳人，”劉晨曦打斷道，佳人二字咬得極其清楚，看着霍思邈茫然的表情，心裏的怒火熊熊燃燒得更烈，“你在酒吧，你在藍爵酒吧，對麽？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對麽？玩兒的很開心，對麽？”

“藍爵酒吧”四個字如耳，霍思邈如同被五雷轟頂般，擡頭。

“我說的對麽，霍思邈？”

霍思邈下意識的就想搖頭。

“說啊，我說的對不對？”

霍思邈抿着嘴，他從未見過這樣咄咄逼人的劉晨曦，他周身的氣場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衣服猛地被扯開，後頸被領子勒得生疼，霍思邈沒有動，他只想知道，他的愛人怎麽了。

劉晨曦直直的看着霍思邈頸上暗紅色的一點一點，拇指劃過去，撫過每一個吻痕，最後停在他的鎖骨上，用力按下去，疼得霍思邈悶哼了一聲。

劉晨曦瞟了他一眼，眼中滿是絕望的憐憫。

他迅速低下頭，啃咬着霍思邈脖頸，就像一只饑渴了很久的吸血鬼，終于要嘗到人類甘甜的鮮血。

霍斯邈仰起頭，身體被抵到更衣室隔間的門上，劉晨曦順勢把他推進去，把他壓到牆上。

霍思邈咬住下唇，像是想要推開在自己身作亂的人，又像是欲拒還迎。很快嘴唇上就印出一圈血跡，可是他想念他，想念他的聲音和眉眼，想念他的親吻和撫摸，想念他的溫度和氣息，他的身體本能的拒絕外界的一切觸碰，卻也是本能的渴望劉晨曦，渴望屬于劉晨曦的一切，無論是熱情還是冰冷。

伸手環住劉晨曦的腰，卻不料劉晨曦身體一僵。

是不是昨天晚上，你也是這樣抱住那個親吻你的人？

神情複雜的擡起頭，看着霍思邈迷離的眼神和唇上的血跡，心下一痛。

他就像是個孩子，一個毫無防備的孩子。自己，怎麽能跟一個孩子計較呢？

可是他脖頸上的吻痕又是那樣的刺目，直刺到他的心口上。

“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捧住霍思邈的臉，劉晨曦放柔了聲音問道。

霍思邈睫毛顫了顫，任劉晨曦輕柔的吻像細雨一般密密的落到自己臉上，只是電光石火間一切通明，劉晨曦怎麽會知道藍爵酒吧？為什麽昨天那麽巧谷超華和鄭艾平也在那裏？為什麽劉晨曦這麽步步緊逼的質問他？為什麽？

案子了結，那昨天是不是科裏一起到酒吧慶祝的？

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昨天的一幕幕？

是不是在他的哥們兒沖上去的時候，劉晨曦就在酒吧的角落裏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

霍思邈用力推開依舊抱着自己的人。

蒼白的臉色因為憤怒變得微紅。

人一旦走入了死胡同，就很難再想到其他，劉晨曦最初是，霍思邈現在亦是。

我苦心隐瞞的一切，你是不是都知道？

你怎麽能就那麽看着別人對我做那些龌龊的事情？

你怎麽能忍受？

劉晨曦，你怎麽能就看着別人那樣對我？！

看我沒有反抗之力的任人所為，很好玩兒麽？

“別碰我。”霍思邈冷冰冰的瞪着被自己推開滿臉錯愕的劉晨曦。

“什麽？”

“別他媽的碰我！！！”

劉晨曦怒極反笑，道，“你跟我說這話？”

霍思邈轉身就要往外走，劉晨曦拽住他的手臂，一下子把人拽進自己懷裏，緊緊的把他卡在自己的雙臂和牆壁之間，居高臨下。

“劉晨曦，你放手！”霍思邈掙紮道。

劉晨曦眸色一暗，低頭親吻懷裏扭動的人。

“劉……劉晨曦……唔……”霍思邈扭頭躲避那些細密的親吻，可身體早已使不上力氣，他不敢大喊出聲，最後聲音逐漸沙啞，聽着也不知道是喊叫還是呻吟，“你放……放開……放……唔……放開……唔……”

劉晨曦在他頸側吮吸啃咬着，親吻從憤怒的發洩，變為帶着欲望性質的挑逗。

“疼，”霍斯邈用力扭頭，睫毛顫動，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疼！”

“疼？你知道什麽叫疼麽？”劉晨曦伸出舌尖輕輕舔舐着他脖頸上的一點血跡。

霍思邈愣住，放棄了掙紮，靠在牆壁上。

疼，絕望的疼痛感從心底蔓延出來，好像死都不會比這更疼。

是屈辱。

為什麽身邊的每一個人好像都在渴望着他的身體？

那個心術不正衣冠禽獸的富二代是；

他的好兄弟好朋友谷超華是；

連他的愛人，劉晨曦，也是這樣麽？

霍思邈其實不是一個冷淡的人，非但不冷淡，其實他是個在愛情上很熱情的人，投懷送抱這種事情沒少幹過，只是昨晚經歷那樣的事情，對于霍思邈而言，被侵犯與否，已經沒有區別了。

他的自尊心已經被撕得幹幹淨淨了。

原來他轟轟烈烈，偉大熾熱的愛情，不過是一場最肮髒龌龊的，肉體交易。

劉晨曦一點點親吻霍思邈，描繪着懷裏這個人的眉形，眼角，鼻尖，臉頰，嘴唇，他閉上眼睛，身體火燒火燎的，擁抱和親吻早已讓欲望一波波的在身體裏翻湧，愛人每一下觸碰都像是一種無聲的挑逗，霍思邈不似平時那樣乖覺，此時此刻在劉晨曦眼裏更像是一只發脾氣的小貓，每一下扭動小貓的爪子都輕撓在他心上撩撥着。

他不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親吻這個人，他不知道霍思邈是不是早已對他們平靜的愛情心生厭惡。孩子總是喜歡新鮮的東西，無論是什麽，擁有的長久了，便不再珍惜，這就是孩子心性。

“思邈，”劉晨曦開口，聲音沙啞，輕輕用下身頂弄着他，“邈邈……”

與其說是在叫他，不如說是一聲嘆息，側着頭，舌尖伸進霍斯邈的耳壁上慢慢滑動。

霍思邈擡手想要推他，胳膊還沒動就碰到一個炙熱硬挺。

他咬住下唇，僵在那裏，身體本能的不願意推拒。

劉晨曦的手已經伸到了他衣服裏，撫上滾燙的肌膚，被觸到的皮膚一陣顫栗，本來就沒什麽力氣的身體更是要軟成一汪水一般。

“不要，”霍思邈輕聲開口，“別，我不想。”

劉晨曦擡起頭，漆黑明亮的眸子望着自己的愛人，像是在分辨他這是不是在欲拒還迎，看到他眼中楚楚可憐的堅定，慢慢張開手臂把他摟進懷裏。

他終究還是舍不得，哪怕再憤怒，他也舍不得強迫他的愛人一丁點。

他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即使是個孩子，犯了錯誤，也總該得到一點懲罰吧。

只是這樣看上去任人宰割的霍思邈，不免讓他心中生火，為什麽，要那麽不懂得保護自己？！

抱着他一個轉身，按住他的肩頭，霍思邈身子一矮，“咚”地雙膝觸底。

劉晨曦低頭，他知道霍思邈不太喜歡口交，當醫生的人多少都有點兒潔癖，他自己也是一樣，這方面從來都不會強求，只有兩個都極其興奮的時候才偶爾會那樣。他不想強迫霍思邈什麽，也舍不得強迫他什麽，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讓他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對他好，哪怕這個世界上是好人多壞人少，可是少不等于不存在。

他本不想做什麽，正要拉霍思邈起來，手還沒有伸出去，身體卻猛地僵住。

霍思邈正咬着他的褲鏈，一點點的拉下來。

他閉着眼，膝蓋跪在冰涼的瓷磚上，剛才觸地的那一刻被磕得生疼。只是他覺得劉晨曦這樣的暗示已經夠明顯的了，他哪裏想得到愛人那麽多憐惜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己永遠也拒絕不了他。

濃重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霍思邈不敢睜眼，一點點的含住那個自己并不陌生的器官，試探着吞吐。

劉晨曦整個人僵在那裏，快感一波又一波的順着脊椎擴散，他告訴自己夠了，足夠了，這比你最開始想要的已經偏離了太多，快點兒推開他，快點！

可是他動不了，他絕望的發現自己只能按着霍思邈腦袋，挺動腰身，全身的血液和感官都彙聚到了一處，霍思邈的口腔濕熱又溫暖，舌尖靈活又生澀的緩慢滑動着，喉嚨因為緊張而紊亂的收縮，沒有什麽技巧，只是最原始的律動。

霍思邈依舊閉着眼，眉尖緊緊的擰在了一起，鼻翼翕動，臉頰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無法順暢的呼吸而憋得通紅。

劉晨曦張大了嘴，努力呼吸，喉嚨間溢出難耐的呻吟聲，下意識的扶着霍思邈的腦袋更加快速的抽插。

霍思邈終于眨了眨眼睛，淚水從下眼睑中流了下來，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我不喜歡，只要能給你，我依然是幸福的。可是，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劉晨曦，為什麽？他忽然想明白了，也許劉晨曦當時根本就是離開了酒吧。可是，為什麽？我們認識了近十年，你怎麽可以不相信我？！

劉晨曦低吼了一聲，用力推開他，緊攥着拳頭，擦着他的臉頰射了出來。

霍思邈跪坐了下去，臉上淚痕未幹，腮邊還挂着幾絲濁液，劉晨曦看着他，腿一軟也跟着跪了一下，太過了，他做的太過了。

伸手擦拭着他的臉蛋，仿佛怎麽也擦不幹淨一般，只見霍思邈肩膀劇烈的聳動了幾下，便趴到馬桶邊上，劇烈的咳嗽嘔吐起來。

從昨天到今天，這兩天本來就沒正經吃什麽東西，昨晚又喝了那麽多酒，其實胃裏早就沒有可以吐的東西了，只是剛才嘴裏碰到了自己不是那麽喜歡的味道，這時幹嘔得簡直像是要把五髒六腑統統都吐出來。

劉晨曦抱緊他，臂彎裏的身體顫抖着，連帶着他的整顆心都在跟在顫動。

“對不起，對不起，思邈，對不起，”劉晨曦扶着霍思邈轉向自己，一手扶着他的頸側，只覺得手掌觸及到的地方依舊滾燙得吓人，他一驚，近乎語無倫次“思邈？你發燒了？對不起，我……你發燒了，你，怎麽會……”

霍思邈推開他的手臂，扶着牆慢慢站起身來，指甲劃過牆壁發出“刺刺”的聲音，他虛弱的搖搖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轉身向外走去，腳下如同要飄起來一樣，邁了一步，眼前一黑，身體晃動，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