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魏輕語聞言怔住了, 那顆平靜的心髒撲通的跳了一下。
像是系在羁絆紅繩上的鈴铛呼應般的晃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鈴。
卻不想郝慧又笑了一下,大喘氣般的講道:“既然她這次又是為了保護你受了傷, 你就得負責給她傷口換藥。”
魏輕語聞言, 不動聲色的壓下了自己方才失率的心跳, 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那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在細微處卻可以聽到半分失落的感覺。
可, 這又有什麽好失落的呢?
魏輕語想不明白。
“嘶……上次是不是沒有給你這個腺體好好塗藥,怎麽感覺你的腺體變醜了呢?”郝慧撩着季潇的頭發,若有所思的講道。
“不會吧……”季潇心虛的講道,意外對上了魏輕語的眼瞳。
兩個人面面相觑, 心裏各有鬼胎。
那次之後季潇的确沒有好好塗藥, 整個過程都是她自己一個人縮在鏡子前別扭的塗藥。
主要是因為當時的她比現在還慫, 偷偷把藥裝書包裏沒敢去麻煩魏輕語。
而魏輕語當時也還沒有消除對季潇的戒備跟疑慮, 她見季潇沒有再來找自己也就将此事作罷了。
郝慧眼觀鼻鼻觀心, 打眼一看這兩人就瞬間明白了,“不禁詐,一詐就暴露了。”
說着, 她就放下了季潇的馬尾,不滿的教育道:“你們這些孩子, 現在真的是太不聽話。當時答應的我好好的, 回去自己的主意大得很。”
季潇聽着郝慧對魏輕語嚴肅的語氣,正要開口解釋,卻被魏輕語搶先攔下, “上次的确是我疏忽了, 真的很抱歉, 但這次我保證不會了。”
少女身形筆挺,語氣裏卻含着歉疚。
季潇從來都沒有見過魏輕語向誰低過頭,這麽瞧着心裏多了幾分心疼。
郝慧也見魏輕語态度端正,也就沒有再繼續問責,又道:“你們也不要怪我生氣,這每個人的腺體都很重要,萬一感染病變,就是很嚴重的事情,你們這才十六七,以後的路還長,既然已經分化成了Alpha跟Oga,就更得注意好好的保護自己才是。”
“我們知道了,不會再犯了。”季潇忙替魏輕語回答道。
日落的夕陽投映進診室裏,齊齊的落在季潇跟魏輕語的肩上。
兩個人在郝慧面前像是兩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低着腦袋格外乖巧。
金光燦燦,張揚與清冷交織,在郝慧的面前勾出兩副不一樣的畫面。
只是這雖然看上去互不相容的兩幅畫,挨在一塊兒卻看起來格外般配。
郝慧掐着腰看着這幅場景,方才心中的惱火減少了幾分。
轉而想起兩個人剛才互相袒護,她好像還覺得磕到了點什麽。
“噠噠噠噠……”
只見郝慧還沒有将這副畫面多欣賞一會,門外的走廊裏就傳來了一陣焦急的高跟鞋敲擊瓷磚地板的聲音。
不過幾秒,一個染着猩紅色指甲油的手就扶到了診室的門框上。
柳月踩着她六七厘米的高跟鞋小跑到了校醫院。
她看着在診室裏的三個人,徑直走到魏輕語跟前,拉住她的手關切的問道:“輕語,怎麽樣啊?哪裏受傷了,讓阿姨看看。”
柳月看了一眼診所裏的人,反手關上了一側的門,道:“不用擔心輕語,你告訴阿姨,是不是有哪個人把你推到了前面,才讓你受了傷?紙牌社我已經嚴肅處理了,但是那紙牌那麽軟怎麽就讓你受傷了呢?我告訴你,你不用怕啊。如今阿姨來到學校了,但凡是有人誰敢欺負你,我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季潇聽着這話不由得生澀的滾了滾喉嚨,屁股下面的板凳也變得愈發難坐了起來。
柳月這些話哪裏是說給魏輕語聽的,這分明是含沙射影的在這裏警告自己啊……
魏輕語看着柳月這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将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輕聲更正道:“柳月阿姨,你聽誰說的,我沒有受傷啊……”
“沒有?”柳月聞言怔住了,“那他們怎麽跟我說有人用紙牌社飛紙牌劃傷了你?”
“被劃傷的不是我,是季潇。”魏輕語道,“她是為了保護我,才被紙牌劃傷了。”
話音剛落,柳月的眸子裏瞬間浮上了詫異。
她剛才聽話聽了一半就來了,沒想到魏輕語沒有事情,有事的是季潇。
這個小混蛋,居然保護了她們家輕語?
季潇看着對面那個妖豔女人朝自己投來的視線,有些莫名的心顫。
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瞳仁像是未來窺不見的絕境,讓季潇幾經艱難才從臉上擠出了一個笑:“柳老師好。”
“真的是你……保護了我們輕語?”柳月還是有些錯愕,跟季潇又問了一遍。
一直在一旁覺得自己是個旁觀者不方便發聲的郝慧這下有些忍不住了。
她聽着柳月語氣中的不信任,反駁道:“這位老師,你要是不信就自己過來看看這孩子後面的傷口。”
話音響起,在名利場這麽多年柳月輕而易舉的就聽出了郝慧話語中的不滿。
她神色不明的擡頭看向了郝慧。
不同于其他人的趨炎附勢,郝慧絲毫不忌憚柳月挂着的教導主任牌子,正義正嚴詞的看着她。
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寫滿了正義。
“這麽長的一道口子,差一點就傷到腺體了,再深一點就得縫針!你知不知道腺體對一個Alpha來說有多麽重要。”
說着郝慧就拉着柳月站到了季潇的脖子後方。
就在那離腺體只有一點點距離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道剛剛結痂的劃傷口子,白皙的肌膚被碘酒與血液染上了顏色,看上去分外刺眼。
就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纨绔放蕩的混世魔王居然也有受傷的時候?
而且還是為了保護別人?
柳月看着季潇筆挺的後背,不知道怎麽突然覺得自己這麽久以來對她的看法好像都是偏見。
就像是當初柳虎給她說的,季潇這個小混蛋……好像真的變好了。
“我覺得小同學保護同學這種值得贊揚的事情,還是不要被質疑的比較好。”郝慧說着就放開了剛才扯着柳月過來的手。
涼風擦過柳月方才還貼着些溫熱的手腕,讓她不由得有些羞愧,“這位醫生,你說的對,我接受批評。”
而後,柳月沉了一下,走到了季潇面前,道:“季潇,不好意思啊,老師應該謝謝你才是。”
季潇看着柳月對自己轉為友好的目光,搖了搖頭,“沒關系的,柳老師。”
她想,如果這樣能讓柳月以後可以不往自己傷口上潑鹽水,把剜自己腺體的刀子故意磨鈍,或者按下那個釋放鯊魚的按鈕,就一點都不委屈。
“嗡嗡……”
這時,安靜的診室裏突然響起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柳月看了一下手機,忙道:“糟了,我得走了,市中心還有個會要開,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
“那你要去東邊的停車場開車嗎?”郝慧聞言忙問道。
柳月拍了下腦門:“該死的,你不說我都忘了。”
校醫院在西邊,而附中又是A市最大的高中,從這邊走到東邊的停車場至少得花小十分鐘。
郝慧看着柳月這頗具有反差感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裏笑了一下。
她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道:“你要是不介意我送你去吧。我正好要下班了,車就在門口。”
“可以嗎?那太謝謝了。”柳月臉上瞬間從方才的郁悶換成了欣喜,她一邊跟郝慧向外走着,一邊對季潇半叮囑半威脅的提醒道:“還有,你會考一定要好好考,別讓我們家輕語白費力,聽到沒有?”
季潇被吓了一跳,忙點頭了下頭,保證道:“聽到了,柳老師。”
漸漸的高跟鞋的聲音遠去,診室裏又一次只剩下了魏輕語跟季潇兩個人。
出奇的安靜重新籠罩在房間裏,季潇跟魏輕語兩個人互相看看,像是都有話要對對方說,又像是都沒有。
風靜靜的從紗窗吹進室內,帶起一陣消毒液的味道。
魏輕語瞧着柳月還留下門口的殘影,率先開口道:“她是我阿姨,你應該沒有見過吧。”
季潇也不知道原主見沒見過柳月,只順着魏輕語的話感嘆道:“哎,原來你身邊還有本小姐不認識的人。”
聽到季潇這句話,魏輕語的心裏多了幾分不平靜的波動。
少女青綠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面前的那個少女,冷冷的講道:“是你主動疏遠我的。”
像是在提醒,卻又帶着一層隐隐的幽怨。
微涼的薄荷貼在季潇的額頭,金橘色的的眼瞳微微顫動。
她好像無意間踩到了魏輕語的雷。
房間裏更安靜了,西斜的日光給兩人之間籠罩下了一層朦胧。
魏輕語看着放在桌上的紗布,穿過那層暮色站到了季潇的身後,“差不多晾幹了,我給你蓋上紗布吧。”
“哦……好。”季潇微微點了下頭,乖乖的将自己的馬尾握在了手中。
少女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的那番對話,失去了平日的溫熱。
似有若無的擦過本就敏感的後頸肌膚,留下星星點點的微涼。
季潇看着地上投映下的魏輕語的影子,突然想起小魏輕語蹲在荼靡花叢中跟原主說話的樣子。
她們兩個小時候的關系真的很好……
微風穿過窗紗徐徐吹進室內,投映在地上的枯枝影微微搖晃。
季潇想到原主小時候跟魏輕語有那麽深的羁絆,心口就沒來由的發悶。
暮色漸霭,風拂過河面帶起一片金色的漣漪。
一側的水泥馬路上參差的排列着四個影子,嬉笑談論聲不絕于耳。
亓琪看着季潇手裏提着的藥,跟脖子後面的紗布,調侃道:“潇姐,你這最近怎麽老是多災多難的呢。”
房一鳴點頭附和道:“就是,快會考了,要不然咱們去寺廟給你求個護身符吧,消消災驅驅邪,還能保佑你會考順遂……”
季潇聽着房一鳴數算的這些好處,忙道:“打住,本小姐對這種封建迷信思想沒有興趣!”
別到時候七災八難沒消了,倒把自己這個不屬于這具身體的邪祟給灰飛煙滅了。
房一鳴不信,指了指季潇手腕上露出來的那個小桃籃:“那潇姐你手上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小桃籃怎麽解釋啊?我可聽說這種東西也是用來辟邪的。”
“就是。”亓琪點點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看着季潇手腕上的小桃籃講道:“哎!我怎麽覺得這個小桃籃有些眼熟啊?好像從誰的手上也見過這麽一個似的……”
“什麽眼熟,你是不是從別的地方看串了?”季潇聞言心中一驚,否認這就忙掃了眼身旁魏輕語。
那長袖的襯衫在少女的身上有些空蕩,略松的袖子很好的遮住了她的整個手腕。
露在袖口外的白色機械表更是将系在上面的小桃籃完全卡住,漏不出一點痕跡。
河道飄來的風帶這些水汽的微冷吹拂過少女的長發,露出小半張精致清冷的側臉。
小巧的鼻梁下微微濕潤的薄唇毫不露怯的微閉着,像是凝露而成的果子,晶瑩又誘人。
魏輕語自始至終都垂着的手,從容不迫的跟着大家朝前走着。
似乎從給季潇系上那個小桃籃的一刻,她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冷靜又有着洞察一切的強大。
美麗在她身上都變成了裝飾的詞語。
“季潇!”
一聲氣喘籲籲的呼喚從不遠處傳來,突兀的打斷了季潇的偷觑。
四個人紛紛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路燈将昏暗的傍晚照亮,一個小姑娘的身影逐漸逼近。
喬倪背着她的書包正興沖沖的朝季潇四人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