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5(2)
，比起人，我比較喜歡面對公式。”
“為什麽？”
盛晖揚起眉，似乎在思考，片刻後說：“例如，我們說話是因為有交流的渴望，通過語言，希望能搭起一座橋跨越到對方心中，如果兩個人能互相理解，心中湧動的感情就是一種對孤獨的解釋，如果不能，那麽全世界的人類也不過是外貌相似的異類。而面對公式要簡單得多，你解開它，它就能給你答案，沒有變故，也不會說謊。”
第22節：光明的救贖(6)
搖光聽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或許你從前的人生太樂觀，但現在開始，要明白生活的殘酷。”盛晖繼續說道，“其實一個人，也能好好生存。”
搖光猛地轉頭瞪着他，心撲通撲通激烈地跳動，恐慌的情緒再次侵襲全身：“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什麽？為什麽這麽說？”
盛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太緊張了，我什麽也不知道。”
搖光急急地站起身，她感到不安全，想要立刻離開。盛晖卻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再用拇指點在自己心髒的位置給她看：“記住，只有這裏，才是我們真正的唯一的家。”
“你在說什麽啊！放開我！”搖光漸漸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四肢開始顫抖，她只想趕快逃開，不願讓盛晖看到自己醜态。
盛晖忽然緊緊地抱住她，将她戰栗不止的身體摁在懷中，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在她耳邊呢喃安撫。奇跡般地，搖光初次沒有依助藥物，卻能逐漸冷靜下來，她深深喘息，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
半晌，盛晖放開她，後退半步：“抱歉，我沒想刺激你，但你現在的狀态很不好。你知道，抑郁症是一種疾病，并不是單純的想不開那麽簡單。患病後首先要服用藥物，再配合心理醫生進行治療。只過分服食藥物反而會産生副作用，必須配合心理指導才行。”他頓了頓，繼續說，“生病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任何人生病都需要治療，你服用的喜普妙是很權威的抗抑郁藥物，效果很好，我曾服用不到半年便能穩定病情。明白嗎？我就是例子，你會好起來，相信我。”
搖光驚愕地擡頭，緊緊盯着盛晖：“你？！”
盛晖淺笑，只是輕輕拍她的肩：“回教室吧，下午會有老師查崗，這裏不能久待。”
搖光呆立不動，腦中不斷盤旋着盛晖的話，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終于能解釋為什麽他一次又一次幫助自己，為什麽他不嫌惡自己，因為他有過同等遭遇，他能明白其中痛苦。心與心的距離瞬間被拉近，搖光感到胸腔被溫暖充實，這暖意仿佛能穿透胸膛，撫摸到長久以來僵硬的心髒。
“盛，晖？”搖光輕聲呢喃，仿佛憶起塵封已久的舊事，那灰塵飛揚的夕陽裏忽然走出一位故人，讓她難以辨認。她想起那個小男孩，與他短暫的友誼，他們曾快樂地相處，模糊的影像越漸清晰，他叫做盛晖吧？是的，他就叫盛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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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晖？”搖光稍微大聲，凝視他俊逸的臉。沒錯，那個小男孩，就有着這種漂亮的面孔，仿若天使。
盛晖看不到搖光此刻心中的澎湃，只當她确認自己姓名，于是點點頭，再次提醒搖光回教室，接着轉身離開。
搖光緊盯着他的背影，眼眶濕熱，說不出一句話。她努力大睜着雙眼，似要将盛晖身影刻進眼底，熾熱的日光，刺痛她的眼睛，一旦那人離開眼界，萬物瞬間化作黑白，整個世界都淡去，天地也不過是那一個人的天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否因為一直身處黑暗，就禁受不住光明的誘惑？飛蛾撲火也不過因為這樣的理由吧。搖光閉上酸痛的眼睛，撫過盛晖剛才輕輕碰觸的肩膀，那塊肌膚竟滾燙得不可思議。
有人說過一個逆向思維的理論，說人的變化其實是在一瞬間迅速增長，而過了這個瞬間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現狀，直到下一個變化周期。搖光就在那天後開始改變，她仿佛從迷霧中走出，終于能看清前路。
當搖光向李紅芬提出願意接受心理治療，這位真心疼愛她的姑媽幾乎喜極而泣，她摟住搖光，不斷地安撫鼓勵，之前如何規勸都堅持不見醫生的侄女終于能再次振作，令她百感欣慰。搖光深知李紅芬的心意，感動不已，決心不再給她添任何麻煩。
初見心理醫生，搖光顯得防備而緊張，女醫生很溫和，看出搖光的情緒不穩，及時給予專業安撫，在她善意的誘導下，搖光才終于卸下防備，将難以啓齒的身世和盤托出。勇敢面對心結雖然很艱難，但做到以後治療會順利許多。醫生得知搖光在校的處境，堅定地要求她轉校，只有離開舊環境，搖光才可能找回真正的人格，不再自虐自卑。對這一要求搖光起初只是沉默，李紅芬多次勸說，搖光才終于同意。她總記得盛晖的話，只有心才是自己唯一的家，有了這個家，便能獨自好好生存。但盛晖不知道，搖光最想到達的地方，是他的家。
新環境裏搖光仍舊默默無聞，卻不再是衆人欺淩的對象。高二結束時，搖光因病情好轉不再接受心理治療，只是少量服食藥物，此前因暴食而引起的肥胖身材也逐漸還原。搖光知道姑父不喜歡她，之前因昂貴的治療費用，管建華與李紅芬吵過幾次，搖光怕姑媽為難，努力轉變态度，不再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時常幫做家務，對姑父和管娜總笑臉相迎，話也稍多了起來。一家人關系緩和，特別是管娜，漸漸與搖光形同知己。高三時，搖光出衆的容貌開始被同學注意，已有男生會寫情書給她。搖光明白不能一直花姑父的錢，那些錢還要留給管娜出國的，雖然姑媽表示要供她念大學，但她沒興趣，無論是讀名校還是出國，她知道那些光環背後依舊是無奈的人生，她已看過太多風景，不再為它們沉迷。
高考後的放榜日，搖光沒去看自己的成績，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她回到曾經的學校，在門口的角落裏等待盛晖的出現，再尾随他來到一間福記面館。她偷偷觀察盛晖的神色，平淡自然，看不出悲喜，搖光在盛晖對面坐下，假裝不識地與他對坐吃面，店裏很安靜，唯一的聲音來自店老板，他正對一名記者抱怨自己的薄利與艱辛。其間，盛晖擡頭看過搖光一眼，午後店內空蕩，搖光本可挑張桌子獨坐，現在與他擠在一起，意圖昭然。盛晖沒有認出搖光，這并不奇怪，她與兩年前的肥胖形象完全不同，明知如此，搖光仍感到有點心痛，仿佛細碎的玻璃揉進心裏。
搖光在盛晖準備起身時叫住他，盛晖擡眼看她。
盛晖直接的視線使搖光有一絲瑟縮，她垂下眼睛輕聲問：“你考得怎麽樣？”
“還行。”
搖光松了一口氣，眼裏充滿笑意：“恭喜你，你一定會成功！”
“謝謝。”盛晖再次起身。
“你都不問我是誰嗎？”搖光忙又問道。
盛晖停下，淡淡地偏過頭：“有必要嗎？”
搖光微愣，然後想起他受歡迎的程度，怕是常有不相識的女生搭讪，于是笑起來，搖了搖頭：“沒有必要。”
盛晖不再理她，付錢後走出店面。
搖光安靜地坐着，看他的身影走遠，再消失，低着頭慢慢笑了。她發現自己并不害怕盛晖的離去，不害怕他忘記自己，她清楚并确定自己與他的緣分，這是無論他在自己面前消失幾次都不會改變。這種感覺，就像錯過一班回家的火車，一次商場特價的時限，不是終生的遺憾，而是遲來的頓悟，一種無傷大雅的惋惜。搖光不清楚別人是否有過同等感受，在乎一個人到不急着馬上擁有，而是想要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進他的心裏，走進他的世界，永久居留。她因這種感情而變得強大。
畢業後搖光不再服食任何藥物，她找到一份咖啡店的工作，面試時向經理遞出簡歷，已能坦然而平靜地介紹自己。她微笑着，直視對方的眼睛說道：“你好，我叫李搖光，今年高中畢業……”
第23節：搖曳的溫暖(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