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剛過五更,天才微微發亮,可就借着微弱的晨光,灤縣的早市也漸漸擺了起來,王家的老丈人便挑着熱乎乎的豆漿油條在街邊吆喝着,那些個巡視一夜的衙差便不約而同地聚在小攤上,一是為填飽肚子,二是為打探些情報,好聽點說是關注民生,順應民意,為縣老爺“采風”來了,似是大有那複古之風。實際上不過是張家長李家短地說說閑話,那些個婆子婦人既得了個“長舌婦”的名頭,自然也就無所顧忌了,而這些個自以為是的“大老爺們”實在是不願與那婦人相提并論,遍尋了個名頭“說三道四”,倒也成了這灤縣的一景。
只是今個,來的似乎晚了些,早就有人占了以往的坐,只好随意揀了個座坐下。
“王頭兒,照舊的上,快點兒啊。”
“哎,您先坐着,我這就來了啊。”雖說年過六旬,張頭的身子倒也健壯。
“來來來,坐吧,都凍了一夜了,雖說是立春了,可還是冷得緊,回去得叫阿常再添置點衣物。”帶頭的是那衙門裏的賈捕頭。
“呃,您先坐,您先。”還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對賈捕頭尚有些敬畏,不敢先行入座。
“別和我客氣,都是粗人,管那什勞子的繁文缛節,和爺爺有什麽關系,來來,快坐下。”見着那小子扭扭捏捏的樣,賈捕頭實在不暢快便随口訓了兩句。
“哎,來了”那小子本也不是個酸腐人,只是上府裏前老娘千叮咛萬囑咐的,反倒叫他失了本性,如今見着做頭的如此豪放,倒也就立馬放開了。
“大人-”
“诶,叫什麽大人,叫大哥。”猛灌了口豆漿,暖意順着喉嚨一直流到全身。
“是,大哥。”
“這才是好兄弟,咱們能一起當差就是緣分,哪裏來的身份差別,一口一個大人,當真壞了感情。”
“是,大哥。”端起大瓷碗,也來上一口,果然通身的暢快,不禁大大嘆了口氣,舒坦極了,可不一會又放下了碗,一臉疑慮地看向賈捕頭。
“大哥,昨晚上那個女子……”支支吾吾方要說出口,便見着賈捕頭一臉驚吓,趕忙捂住他的嘴。
“噓噓……這事你知我知,千萬別讓別人知道了。”“嗚嗚”地點了頭,賈頭才把手拿開,喝一口壓壓驚。
“那麽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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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能有假,來,過來點。”說着便示意小子附耳過來,說起了悄悄話。
“不過這事你可別到處說啊。”
“為什麽?”
“有錢人家的秘密,不知道比知道好,如今你知道了,也得當做不知道。”
“是,小弟知道了。”
“還有,你不知道,這小姐是要嫁到皇親貴戚那的,我們可千萬別壞了人家名聲啊。”
“那她還跑出來,和……”
“哎,這位小哥的話未免太過分了啊。”兩人聊得正歡,突然從後面冒出這麽一句,叫兩人吓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鄰桌的客人,相貌十分俊朗,但那身短打的打扮似是個江湖客。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清冱,許是昨夜喝得太多,反而催了眠,睡得極安穩,一早便醒了,原是沒什麽的,只不過一擡頭看見那桌上燒只剩一小節的蠟燭,再看看自己眼前的茶杯,還勻着半杯,模模糊糊想起昨夜與若逸談及秦夕葉的事,然後呢?然後,自己好像就睡着了,所以?所以被若逸仍在桌子上了,細細思忖了半刻,總算理清了思緒。
只是,低頭聞了聞自己衣服上的酒味,也着實有些受不了,招呼了小二打了幾桶水準備沐浴一番,省的若逸起來不待見他。
“嘩嘩”的水聲把若逸給慢慢叫醒了,眼睛仍迷迷糊糊的,朝那桌上一瞥,竟沒了人影,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不知是什麽滋味,望着那桌上仍未收拾的茶盞,心思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終于等把身上的酒味沖掉了,陸清冱才發現還有個問題,今天要去拜訪秦家的話總不能就昨天那身短裝吧?太不莊重了,別還沒進門就被轟出來了,于是就只穿了件白色的內衫就從屏風後走出來。一出來就看見若逸對着桌子發呆,跑到他身前晃了晃手,才把若逸給叫回神來。
“……你怎麽這副打扮。”竟發呆到要人叫起來,不覺有些尴尬,半時無語,又見着陸清冱這樣打扮,更加不知所措,索性把臉瞥向一邊,暗想道:明明是睡在桌子上的,怎麽這身打扮,那不成昨晚他自己爬上床睡了,自己竟一點都沒察覺,怎麽會呢
這邊若逸對自己的警覺性懷疑不已,那邊陸清冱看着若逸這幅摸樣實在奇怪,又想起昨晚自己被扔在桌子上,便先行發了難:“怎麽昨晚把我扔在桌子上了?”
“你睡着了。”聽到這麽一問,似乎有些奇怪。
“就這麽讓我在桌子上趴了一夜,我的手都麻了,”本想責難一番,結果卻被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頗有些孩子氣的不服。
“是麽?”聽到這麽一問,心裏總算放下了,準備起身梳洗一番出門了。
眼看着若逸準備出門,陸清冱也随意套了件看起來莊重些的外衫,也跟着出去了。
“哎,等等我。”眼看叫不住,索性就上前拉住了若逸,卻被随意地甩來,知道自己又犯了忌諱,陸清冱趕忙抱歉,又想起昨晚的事,語氣更加不好意思了。
“對不起,還有昨晚要你白等了,我也沒想到居然會和那麽醉,平時我……”
“好了,不必多說了,算是扯平了。”若逸終于停下了腳步,語氣十分柔和,打斷了陸清冱有些手足無措的解釋。
“啊?”
“把你扔在桌子上。”
“哦。”顯然已經把這事忘了,陸清冱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們找個地方吧。”
“做什麽?”
“昨晚的話還未說完。”
街上還早,集市還未擺開,能落腳的地方不多,看着眼前的老人正在收拾攤子,若逸便上前詢問,可有落腳之處,眼見是一位俊朗的年輕人,雖是衣着不俗,但絲毫無傲慢之氣,反而十分謙和,老人家笑得眯起了,眼角的皺紋都皺在了一起,趕忙招呼兩人坐下。
“實在沒想到。”跟在身後的陸清冱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什麽?”
“你會挑在這裏。”
“大隐隐于市,這裏視野開闊,若有人偷聽也定能發現。”一番解釋後,兩人繼續着昨夜的話題,陸清冱把昨夜與韓公子所談之事都告訴了若逸,只是在談及若逸和羽瑤的一段時,刻意避忌了一些,除此之外便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而再談秦夕葉,兩人所知也不過是若逸白天所聽聞的和昨晚遇見秦夕葉的點點,兩人都不是那花間好手,接觸最多的女人怕就是自家娘親了,自是不可能從片刻交往中察覺到什麽深層的信息。
正在兩人疑惑之際,卻聽見隔壁的捕快談及昨晚的事,那年輕點的似乎不明就裏有些錯怪秦夕葉的意思,陸清冱好奇之餘亦有些不悅,便不顧若逸的眼色上前叨擾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