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哦,我道是哪位,原來是‘俠士’啊。”偏偏這“俠士”二字說得特別清楚,倒叫陸清冱更加困窘了。
看清了來人的臉,若逸便把手從劍上移開,拍拍衣裳上的塵土,站起身來迎接“貴客”上門。
“你…你要幹什麽?”陸清冱被若逸一句話嗆得可以,還沒緩過勁來,就又看到若逸站起身來,再看看他腰間的那把劍,雖然被灰色的粗布包裹着,但劍本身的銳氣卻很逼人,叫人下意識地想避開。
不會是要打一場吧,雖然确實很有興趣交手比試一番,但是……現在這種狀态,餓得連站都站不住,怎麽打啊?還是識時務點,認錯吧。
“這位公子,白天的事真的很抱歉,但你瞧,我也遭報應來人,這不,我的銀兩也被偷了。咱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相煎何太急啊!”陸清冱邊說邊就地坐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當然他怎麽可能,他認準了眼前的人是個正人君子,就憑他白天那樣離開。
若逸看着眼前人頗為無賴的神情,微微勾起嘴角,撿起地上的竹竿,插在陸清冱面前,又擺衣坐下,拿起樹枝挑弄着篝火。
“呃……”這是什麽意思,陸清冱摸不清若逸的意思,擡頭用眼神詢問若逸,可若逸依舊低着頭,似是感到陸清冱的不明就裏,于是開口解釋道:“難道還要區區為你準備食物麽?”
“當然不是,仁兄是個真君子,在下自愧不如。”陸清冱對眼前這個俊美公子的好奇變成了真正的敬重。
若逸淡笑不語,算是接受了眼前人的贊許。
待陸清冱去河邊後,若逸便斂了笑意,擡頭望向山莊的方向。
磬哥已經到了吧,連封信都未留,也許有些過分吧,可是真的不能回去了,若逸想起辭行那天,爹對他說的話。
“逸兒,準備游歷多久?”
“這…孩兒未想過。”這自然是謊話,他早已決定此去絕不回頭,多久?恐怕是一生吧。
“那麽就別再回來了。”封曉終于轉過了身,眼神直射若逸心底。
“若逸不敢。”以為被父親看透了心思,若逸急忙跪下。
“起來。”封曉沒有上前來扶,只是淡淡吩咐一句,卻帶着不容反駁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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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若逸的兩鬓間留下了冷汗。
“爹知道,這個家容不得你我,你也不喜歡這個家。爹也不喜歡,很厭倦,但是爹是一家之主,永遠沒辦法脫身。”也許當年有,但是他卻放棄了,從此陷得更深了。可是,他不後悔,不容許自己後悔,這才是封曉。
“所以,爹希望至少你能從中擺脫。爹從小未給過你什麽所謂的父愛,對你娘也虧欠甚多,我和你娘這一生都被一些外物死死纏住了,希望至少你能獲得自由。”這些話憋在封曉心裏很久,如今說出了,自是暢快無比。
“謝謝,爹。”若逸從未想過自己和父親會有這樣一段對話,卻抵過過去十七年的父嚴子孝,這一席談話怕是今生今世也無法忘記了。
“哎,公子。”釣完魚回來的陸清冱看見若逸一個人對着火光發呆,這樣在野外是很危險的,不要說是刺客,稍不注意就是野獸也能置人于死地。
“你回來?”若逸方回神,就看見陸清冱在自己面前放大了幾倍的臉,兩人之間離得很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鼻息。若逸被吓了一跳,擺過臉去避免尴尬。
見若逸回神,陸清冱徑自走到若逸對面坐下,“恩,幸好是在初春,要不然連魚都釣不到。”陸清冱顯然沒把剛剛的魯莽當回事,邊把魚穿在樹枝上邊随口扯道。
若逸看着他把一切打理好,便開了口:“仁兄有興趣把東西追回來麽?”
“恩?此話怎講?你知道那女子是誰?”陸清冱着實沒料到若逸居然會和他說這事。
“有些眉目。”
說着若逸從袖中取出一方絹絲,上面的字格外秀氣,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寫的,陸清冱從若逸手中接過,接着火光讀了起來:“妾身絕非此輩中人,”這話說得,還有借口了,再看看她怎麽說:“奈何終身不由己,望公子能出手相救,感激不盡。”末了有一蝶形印章,落款夕葉。
“這上面說得不明不白,你能看得懂麽?”陸清冱把東西遞回給若逸。
“這很簡單。”若逸淡笑着回答,“我已經在鎮上打聽過這個夕葉是何許人了,大約能推測出她所求何事?”
“哦,不妨說來聽聽。”
“這位姑娘姓秦,”若逸說後望了陸清冱一眼,可陸清冱則還是不明白,示意他繼續說下去,若逸這下才确認此人确實是個江湖客,否則怎會不知秦家的名頭,“秦家是此地的絲綢商人,不過生意倒是做得十分廣,幾乎是各地的龍頭老大。但是當家的希望把生意做得更大些。”
“還能怎麽做大?”
“貢品。”
“難道是想把秦夕葉嫁到宮裏,那怎麽救?”
“你知道今天是桃花節麽?”若逸話鋒一轉,叫陸清冱抓不着頭腦。
“不知道。”
若逸的依舊耐心解釋:“桃花節會有舞宴,舞魁則可以在明晚的曲宴上招攬夫婿,這樣就可以免去那些個災禍了。”
“能嫁入皇宮明明是好事,怎麽能說是不幸呢?”
“你怎麽會知道?”若逸驀然站了起來,吓了陸清冱一跳,似是注意到自己失禮了,若逸淡淡道:“你的魚。”
陸清冱在若逸示意下一低頭,才發現魚快被烤糊了,不由埋怨嚷道:“你怎麽不早說啊?”就這赤手去抓,狼狽之極。
若逸感到有些好笑,想到剛才的失态道,想冷靜一下:“我去湖邊走走,你慢用。”
“哎,等等……”陸清冱來不及叫住若逸,于是急忙追上去,抓住了若逸的手腕。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
“……沒什麽?是我失态了。”
忽然陸清冱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眼神更是細細描繪着若逸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膚,在皎潔月光下顯出珍珠的柔和光暈,雙眉纖細卻又不似普通女子的蛾眉,而是帶着一點倔強的弧度,再說那眼,只能用夢來形容了,那樣捉摸不定,時而朦胧,像是春日清晨的薄霧,叫人一不小心便迷失其中,就像現在,但有時卻又燦如繁星,叫人在他的目光下不得不原形畢露,就像剛剛他見到來人是自己時戲谑的眼神,鼻子俏挺越發顯得俊秀,卻又不顯倨傲,薄唇微抿,彎出一個沉着而又冷漠的弧度,似是不可親近。總之,這張近乎完美的臉……
他不禁想起幾年前,江湖上人人都在嘆惋:東林的第一美人、傑英莊的莊主夫人香消玉殒,怕是老天也是憐極了她,不忍留她再在這污濁人世間受苦,所以早早收了她,亦或是本就是天上的仙子,誤落了凡塵,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
也許那位寒羽瑤也不過如此吧,所以……
陸清冱咽了一口,深呼吸一口氣,終于決定開口:“你……”
作者有話要說: 浮誇了,太浮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