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不了

第42章

這天魏競川回家很晚，他在醫院跟魏家人虛與委蛇了半天，本來想直接訂個酒店湊合一晚，但最後還是回了家。

今天餘朗沒有別的工作，所以肯定在家裏。

魏競川那些紛亂的情緒在打開家門的那一刻歸于平靜。

客廳有光透出來，魏競川把車鑰匙放進玄關的置物盤，然後換鞋走進去。

電視開着，在放一部很老的愛情電影，聲音被關掉了，男主角擡起頭講一段很長的話。

“他們會跑到山上去找一棵樹，在樹上挖一個洞，然後把秘密全說進去，再用泥把洞封上。那秘密會留在樹裏，沒有人知道。”

畫面變暗，光影像流動的河，淌出來。

魏競川拿起遙控器把電影暫停，餘朗縮在沙發一角，已經睡着，蓋在身上的毯子掉了一半在地上。

魏競川表情變得溫柔起來，他想餘朗确實不喜歡這樣冗長壓抑的愛情電影，怪不得看着看着會睡過去。

他俯下身，想把餘朗抱回卧室。

但手還沒碰到他的肩膀，餘朗突然醒了。

魏競川就說：“回房間去睡。”

餘朗睡得有點懵，臉上有被靠墊壓出來的印子，看起來是睡了很長時間，他眨了一下眼睛，話脫口而出：“你回來了啊。”

魏競川“嗯”了一聲，他垂下眼睛跟他對視，說了一句有點暧昧的話：“你是在等我回家嗎？”

餘朗突然撐起身子，兩個人距離太近，險些就撞上了，他用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才說：“你今天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魏競川站直了，很輕松地說：“已經解決了。”

其實并沒有，魏競川明天還是要去醫院，如果魏榮泉真的撒手人寰，那他的事情會更多。

餘朗也站起來，他打開燈，往廚房的方向走，樣子有些不自然。

魏競川就跟上去了，他很關切地問了一句：“是餓了嗎？”

餘朗搖搖頭：“想倒杯水。”

餘朗倒了兩杯水，他站在島臺的裏側，然後把另一杯水往外推，遞給魏競川同時也固定了他的位置。

兩個人面對面。

“你爺爺情況怎麽樣？”餘朗喝了一口水，然後問。

魏競川一愣：“是澄宇跟你說的？”

因為餘朗只打開了客廳的燈，所以廚房裏光線不好，這種昏暗讓魏競川覺得有些不舒服。

餘朗搖搖頭，他的動作幅度不大但很快速，他開口前似乎猶豫了一下：“抱歉，我今天去找你的時候，聽到你和澄宇說話了。”

魏競川覺得這一剎那他的表情一定有些崩盤，因為他清楚地記得他和魏澄宇後來在那個房間裏說了什麽。

廚房裏太暗了，魏競川覺得自己根本看不清餘朗的臉，他捏緊了玻璃杯，想要阻止餘朗接下來的話。

“對不起，我不該偷聽你們說話的。”餘朗皺着眉，“我本來想當做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你可以當做你什麽都沒聽到。”魏競川的聲音有些幹澀。

“我想了很久，魏老師，我……”餘朗表情變得艱難，“我想我必須要确認這件事。”

魏競川有點絕望地閉了下眼睛。

“魏老師……你喜歡我嗎？”餘朗說得很輕，表情和語氣都很小心。

魏競川很輕微地點了下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我愛你。”

魏競川這麽說。

廚房裏落針可聞。

餘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問：“為什麽是我呢？我是個Beta啊。”

魏競川的影子映在島臺上，餘朗看到他動了一下又停住，魏競川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難道你也覺得我應該找一個Omega才是正确的事嗎？”

餘朗搖搖頭：“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想過……”餘朗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他聽到魏澄宇說魏競川愛他那一刻的心情。

他只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會覺得有些荒唐。

“餘朗，我愛你的時間比你想象得要久。”魏競川很勉強地笑了一下，他清楚餘朗并不愛他，但這個現實依舊難以接受，所以他用一種好像自我放棄的語氣說，“對不起。”

餘朗下意識拿起水杯，但放到嘴邊又沒有喝，他好像在想象中完成了喝水這個動作，于是又把杯子放下了。

“對不起，魏老師，我現在太亂了。”餘朗根本不敢看魏競川的眼睛。

“我騙了你，是我的問題。”魏競川顯得很平靜，他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了起來，島臺遮住了他不自然的手部動作。

空氣凝固着，心事積起來，像一塊沉重的玻璃，把這一方小小的空間給蓋了起來。

餘朗嘗試說點什麽，但他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的語言系統好像崩潰在此刻。

“我們可以明天再談。先去睡吧，好嗎？”魏競川說得很輕，好像怕吓到餘朗那樣。

“晚安，餘朗。”魏競川說完之後就離開了廚房，他的步子很快，他其實在害怕，如果走慢一點會聽到餘朗的拒絕。

魏競川覺得自己真夠難看的，就這麽落荒而逃。

從前魏競川覺得他可以永遠不告訴餘朗，他可以自己找個洞把他愛餘朗這個秘密藏起來。

如果他運氣夠好，或許有一天餘朗也能愛他。

這是魏競川懷抱着的僥幸，卻在今天被現實給打碎了，哪怕他已經心理建設過無數遍這種可能性，他原來還是不能接受。

他覺得很痛苦。

這是繼他失去母親之後，覺得最痛苦的一個夜晚。

第二天餘朗起得很早，他昨晚失眠了。他從頭複盤了他和魏競川的虛假婚姻，因為魏競川的告白，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味。

餘朗覺得頭疼，以及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痛。

餘朗洗漱完畢之後打開門，就看見魏競川穿戴整齊，正坐在餐桌邊。

這會兒才早上七點。

餘朗盡量讓自己表情正常，語氣自然：“今天要出去嗎？”

魏競川很直白地盯着他走過來：“本來要出去的，但我想先跟你談談。”

餘朗停住腳步，避開他的目光：“好。”

魏競川起身，很平常地問：“要來一杯咖啡嗎？”

餘朗點點頭：“麻煩了。”

他的黑眼圈很重，确實需要清醒一下。

過了一會，魏競川端着兩杯咖啡走出來，拿鐵遞給餘朗，美式留給自己。

餐桌很小，中間卻像隔了一片海。

“對不起，餘朗。”魏競川說。

餘朗低頭盯着咖啡杯，他眨了一下眼睛：“你說你愛我的時間比我想象得要久是什麽意思啊？”

他問得那麽小心，好像不忍傷魏競川的心那樣。

“四年多一些，五年應該不到。”魏競川很勉強地笑了一下，“是不是會吓到你？”

餘朗愣了一下，然後搖頭，幅度很小。

“那五年前，我們那個合約情侶……”

魏競川在這時候已經覺得沒什麽好隐瞞的了，所以他全盤托出：“我應該是在合約結束之後意識到我愛上你了。合約情侶确實是公司的安排，我以為我只是勉強在配合，但其實不是。”

“至于你問我為什麽是你，我不知道，很抱歉，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但最後忍不住了。”魏競川的表情看起來甚至有點脆弱，“假結婚完全是我自己自私的行為，楊璇幫了我的忙，她勸過我，但我……”

“我只想讓你能呆在我的身邊，只有一段時間也好。”魏競川碰了一下面前的咖啡杯，冰塊碰撞發出輕響。

“所以三年前，你來《下一個就是你》……”餘朗咬緊了自己的唇。

“是的，我只是想見你。”魏競川說。

“對不起，魏老師，我沒想過……”餘朗的表情有些掙紮。

“別說對不起。”魏競川盡力讓自己的表情維持鎮定，“是我做錯了，對不起，餘朗，我用那麽低劣的手段欺騙了你。”

“澄宇想讓我盡早告訴你，但我不願意。其實是我不敢，如果我永遠不說，這永遠是個薛定谔的盒子，你就有可能是愛我的。”魏競川露出了一點痛苦的表情，“我也幻想過，或許時間足夠長，你會喜歡上我。”

“我不知道。”餘朗有點迷茫地說，“魏老師，你很好，但我……”

他近乎是垂頭喪氣地下了結論：“我不知道。”

“餘朗，你不要有心理壓力。”魏競川身子前傾了一點，如果可以，他很想觸碰餘朗的臉，“我不希望因為你知道了我愛你這件事之後，對自己的判斷産生影響。”

餘朗有點茫然地看他。

“戒指一開始就是為了你訂做的，它永遠是你的，我的求婚也是。”魏競川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起來，有電話進來，被他直接按掉了，但沒多久又打了過來，魏競川幹脆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魏老師，你有事可以先去處理。”餘朗說。

“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事。”魏競川很直白，眼神赤裸。

餘朗嘆了口氣：“我明明應該生氣的，你騙我這麽久，但我卻沒辦法生氣。”

魏競川靜靜地看着他。

餘朗在這一刻冷靜了下來，他很理性地說：“我需要時間。”

“我知道。”魏競川松了一口氣，因為餘朗沒有直接拒絕他，這多少給了他一點希望，“你不用着急給我答複，我可以等。”

餘朗點點頭，這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餘朗，你拒絕我也沒關系，包括這個綜藝，如果你不想再拍攝，我也會幫你退出，不會對你的事業有任何影響。”魏競川說得很慢，感性上不情願，理性上必須要說。

餘朗點頭，沉默地又喝一口咖啡。

魏競川終于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把它放進兜裏。

“我現在得回醫院了。”魏競川站起來，“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談。”

魏競川看着餘朗，眼睛裏有很多情緒，他在最後嘆了口氣：“餘朗，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我希望如果你最後接受我，是因為愛情。而不是因為我對你很好，或者是我愛你很久這種附加條件。”

魏競川知道餘朗是個很好的人，他不願放開餘朗，但也不希望他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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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是《花樣年華》。

大家七夕快樂，今天簽到送的海星有多的麻煩給我一點，非常感謝 (*￣︶￣)

（明天請假休息一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