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喜歡左擁右抱的人多了,喜歡被左擁右抱的有誰見過。”
陸小鳳心裏越發高興了,瞧那神情,都恨不得立時跳起來,但嘴上卻是一副十足委委屈屈的樣子,“可我左邊也只想擁孤鴻,右邊也只想抱孤鴻,但你都不給我抱。”
葉孤鴻輕笑一聲,任着陸小鳳在他脖子上啃來啃去。“怎麽,去見過玉羅剎了。”
陸小鳳“嗯”了一聲,笑着說道:“他倒是意外的好說話。”玉羅剎哪裏能不好說話,弄出七彩緞帶,禍亂京城,謀害皇帝,這個罪名,誰能擔待得起!若是真的讓人以為是他做了這些,哪怕他是西方教主,也只好乖乖滾回西方,在不踏入中土一步了。
“那他怎麽說。”葉孤鴻問道。
“他給了我一個人名。”陸小鳳将他跟玉羅剎一番對話細細描述,“總覺得他似乎瞞着我什麽,玉羅剎玉教主,當真會對盜取他衣物的人一無所知。”
“宮九······”葉孤鴻卻只是皺着眉念着這個名字,語氣中含着一點遲疑。
“你知道這個宮九?”陸小鳳問道。
“嗯,”葉孤鴻望着天花板,說道:“他小時候我把他帶回去養過一段時間,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很粘人,老是揪着你的衣角怯生生的站在你背後,你說什麽他都當真,瞪着雙大眼睛看你,小路癡,在南崖上轉一圈都能把自己弄丢,小孩子那時候特別讨厭青酒,因為青酒算數好,而他不識數······”葉孤鴻想着微微笑了起來。
“路癡?不識數?”陸小鳳苦笑起來,“你這麽一說,叫我怎麽去相信這樣一個孩子會是幕後黑手呢?”
“不過是玉羅剎一句話,你還真打算懷疑上他?”葉孤鴻瞥了他一眼,“小九挺可憐的,他原是太平王的嫡子,卻親眼見到他父王殺了母妃,小小一個人離家出走,流落江湖,只可惜我當時也沒有多少心情照料他。”葉孤鴻輕嘆一聲。
陸小鳳将葉孤鴻言語中透出的信息默默地記在心裏,”你放心,我什麽時候胡亂冤枉過人了,倒是你,忙了這麽久,還要替別人操心,就不擔心我吃醋?“
葉孤鴻推了推他,“你最好泡在醋壇子裏,我才放心呢。”
50晚來天欲雪
夜很靜,陸小鳳睡得很沉,室外漏進的珠光輕柔的灑在他側臉上,永遠顧盼靈動的眼阖着,顯出幾分難得的沉靜。
仿佛過了不久,聽着陸小鳳平緩有規律的呼吸聲,葉孤鴻在黑暗中睜開眼,他的目光有些沉,像浸在水裏的黑水銀似得。連西門吹雪都醒過來了,葉孤城也會醒吧,會醒的吧。他的心情并不如方才與陸小鳳說笑時表現的那般平靜。
他從不認為葉孤鴻的劍法遜于西門吹雪,無論是前世所聞抑或今世所見,葉孤城無疑都是藝高一籌的,所以當時紫禁之巅一戰,他雖然擔心,依然胸有所恃。但他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葉孤鴻會舍身去救西門吹雪!
為什麽!
有時他腦海裏甚至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有一天陸小鳳遇上這樣的情況,那樣千鈞一發來不及反應的時刻,他是否能不顧性命撲上去救他!
葉孤鴻無法找到答案,他在黑暗中忍不住苦笑,他從不懷疑自己的感情,但有些事,不到它真的發生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答案。
他無奈的伸手點了點陸小鳳的臉,陸小鳳也沒醒,反倒拉着他的手臂抱在懷裏,又呼呼睡過去了。葉孤鴻不禁失笑,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确信這家夥是真的不會醒過來了,才緩緩的抽離自己的手臂,輕輕地翻身起床,掀開垂簾走了出去。
漆黑的夜裏,冷風刺骨,葉孤鴻穿着雪白的裏衣,長發披散着,肅穆冷清得令人不敢逼視。秀麗的小婢從身後給他披上一件大氅,給着寒冷的冬夜帶來一絲暖意。
“你去守着6公子,等他睡醒過來,記得告訴我。”那小婢低低的應了一聲,便轉入了室內。
葉孤鴻回頭看了一眼着幽靜的小樓。
時幽館。
時見幽人獨往來,寂寞孤鴻影。
他想着室內熟睡的陸小鳳,心想:
也許,該換塊匾額了。
陸小鳳睡得很沉,也醒得很早。他一醒來就去了南王府。
南王府全府缟素,卻府門緊閉,不見外客,說是為皇帝戴孝。這當然難不倒陸小鳳,足尖一點,跟只俯沖的大鳥似的沖進了南王府內院。南王府內亦是一片素白,那昨天還趾高氣揚的南王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有餘,保養尚好的面皮被刻上了深深的皺紋。他低頭坐在案旁,全身籠罩一層濃濃的暮氣。
一個華服濃妝不掩年華的婦人在他身邊哭泣,涕泣交加,“王爺,你可要為我兒報仇!”
南王不耐煩的說道:“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怎麽報仇,向誰報仇!”
“肯定是文相那老不死的!”婦人的聲音尖銳而凄厲,“是他,肯定是他!”
南王一把推開那婦人,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說道:“你放心,如今皇帝死了,我就是最近的皇室血脈,等我登基稱帝,我皇兒的仇一定會報的!”
這時,室外有人禀報,說文尚書和葉侍郎拜訪南王府。
那婦人已經尖叫起來,“不見,不見,文家的人,休想踏入我府門一步!”她又撲到南王身上,叫道:“你看,文府的人都欺上家門來了,不是他們是誰!”
南王厭煩的将她一把甩開。
南王府門前,有兩個人正在等候,兩人俱是緋紅雲燕官袍,明顯是四品上的高官,一人玉身長立,風致翩翩,确是葉文無疑,另一人略為年長,想必就是那文尚書了。
葉文微微一笑道:“大兄,看來今天我們是見不到南王爺了。”
那文尚書眉間皺紋頗深,望之精氣衰竭,但目光卻振奮出幾點亮光,“我已經很滿意了,我站在這南王府門口,就幾乎可以想見南王那氣壞敗急,惱羞成怒的樣子!”
葉文亦是一笑,又道:“只是岳丈大人那邊······”
文尚書一揮手,“父親已經老了,我只會處理,倒是青流你太過瞻前顧後,不夠果決啊。”
葉文也不辯解,拱手微笑道:“大兄說的是,青流受教了。”
葉文的府邸說不偏也偏,在那棋盤胡同的最深處,不大不小,三進的四合院。那門口看着平平無奇,只有一個老仆守着,也未挂上什麽牌匾。但一走進去,那影壁,那垂花門,無端便顯着奢華的氣勢來,內院裏草木掩映,頗有幾分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味道。
那院中還傳來一陣酒氣暖香。
就聽葉文的聲音朗朗傳來,“何方朋友,不如下來一敘。”
從院門外大大方方的走進來一個人影,他笑嘻嘻說道:“這內院深處,內眷重地,我原是不敢進的,不過主人有請,我也就不矯情了哈。”
這人不是陸小鳳是誰。他也不想想他剛剛進了南王的內院,哪裏又曾不好意思過!
葉文坐在檐下,只穿一件青緞常服,亦是清雅俊逸。他面前放着一個小火爐,用的是上好的無煙碳,爐上溫着的酒已漸沸,溢出陣陣濃烈的酒香。葉文指了指那酒壺,說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寒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陸小鳳聞言笑了,他毫不客氣的坐在了葉文的對面,靜候着美酒熟透。
等到酒香濃郁到一個頂點,陸小鳳伸手便抓住了酒壺,或許不能說抓,而是夾,酒壺滾燙,奈何陸小鳳那兩根靈犀指卻不是蓋的,他只用兩根手指,就把那酒壺抓在了手裏。他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反客為主這種事,陸小鳳向來做的順手。
好在葉文似乎也不在意,他端起酒杯,靜靜品了一口,那滾燙的酒液流進五髒六腑,身體裏的寒意仿佛一下子就被驅散了。他放下酒杯,仔細的端詳着陸小鳳,問道:“沈瑞?”
陸小鳳笑着點點頭,說道:“我叫陸小鳳。”
葉文似乎并不詫異,微皺起眉道:“原來你就是陸小鳳,”又搖頭笑了笑,“原來你就是陸小鳳。”
陸小鳳也不說話。
“陸小鳳,”葉文端起酒杯,又淺酌了一口,眼中彌漫着笑意,“果然是個有趣的家夥。”
陸小鳳執起酒壺給葉文滿上,問道:“你既然喝完了我倒的酒,那以後我們就算是朋友了。”
“明明是我的酒!”葉文笑罵一句,又道:“你真想跟我做朋友?”
“是的!”
葉文道:“你想跟我做朋友,也許是覺得我為人還不錯,可我要告訴你,這只是一個假象!”
陸小鳳問道:“那你告訴我,真相是什麽!”
葉文笑道:“真相就是,作為一個朋友,我其實很難纏!”
陸小鳳又問:“怎麽難纏法?”
葉文轉動着手中酒杯,悠悠笑道:“比如,你現在想從我這裏知道點什麽,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陸小鳳怔住了。
葉文淡淡的道:“他人的秘密,我是從來不會去說破的,要不然也不會得到那麽多人的認同。”
陸小鳳說不出話了。
葉文悠悠然又喝完一杯酒,說道:“不過,我這人從小羨慕江湖豪俠,你若是跟我說說江湖故事,說不定我一高興,就告訴你了。”
陸小鳳馬上說道:“那好,我來給你講一個決戰紫禁之巅的故事!”
葉文擺擺手道:“最近耳朵都聽出繭來了,換一個。”
陸小鳳想了想說;“那就講大金鵬王的故事!”
葉文搖頭道:“一個滅了國的王爺有什麽好講的,有本事複國給我瞧瞧!”
陸小鳳苦了臉。。。。。。
最後,陸小鳳只好講:“從前有一只6小雞,它爹也不疼娘也不愛,整日無所事事在江湖上閑逛······”
葉文聽得眼睛閃閃。
“說吧,你想問什麽!”葉文聽得神清氣爽,他用手一撣衣袖,正襟危坐道。
陸小鳳卻講得蔫了,正把那壺酒當水一樣灌下去,聽得葉文問道,忙放下酒壺,問道:“你不知道我要問什麽?”
葉文反問道:“官場之中的秘密數不勝數,我怎麽知道你要問什麽。”
陸小鳳又問:“那你怎麽知道我有事想要問你?”
葉文道:“你不是有事問我,難道是無所事事在江湖上閑逛一不小心跟蹤我逛到了我府上?”
陸小鳳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我想知道,南王世子是不是被文府殺的。”
“是,也不是。”
“怎麽說?”
“買兇殺人的是文籍,也就是文尚書,文相并不知情,如果不是文籍魯莽,文相怎麽可能出此下策,刺殺皇帝可是滅九族的大罪。”葉文皺着眉解釋。
“文尚書為什麽要殺南王世子?”
“為報殺子之仇。”
“殺子?”
“紫禁之戰前夕,文籍的兒子死在了南王世子的手裏。”
是将下午,葉府的內院裏靜谧十分,小雪微飄,坐擁火爐,葉文一個人坐在那裏喝酒。
陸小鳳已經離去。
這時,從主屋裏轉出兩個人來。乃是一僧一俗。俗者素緞青衫,面目俊雅,竟然與葉文一般面目,而那僧者百納僧衣,光頭絕頂,不是旁人,正是老實和尚!
51晚來天欲雪
是将下午,葉府的內院裏靜谧十分,小雪微飄,坐擁火爐,葉文一個人坐在那裏喝酒。
陸小鳳已經離去。
這時,從內院裏轉出兩個人來。乃是一僧一俗。俗者素緞青衫,面目俊雅,竟然與葉文一般面目,而那僧者百納僧衣,光頭絕頂,不是旁人,正是老實和尚,
寧靜小院,微微飄雪,酒香流動,又烤了一塊狗肉,香氣四溢,老實和尚低着頭念經,鼻子卻不停聳動着。飄飄落雪在他蹭亮的光頭上落了一圈,像戴了個小氈帽似的。
一個葉文為三人各斟了一杯酒。
老實和尚接過酒,喝在嘴裏,眼睛還盯着那塊狗肉。
另一個葉文笑道:“和尚到底是吃肉!”
老實和尚嘆道:“和尚肚子裏的蛔蟲要讓和尚吃肉,和尚也沒有辦法。”
葉文笑着問道;:“和尚手中的刀要讓和尚殺生,和尚也沒有辦法?”
老實和尚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是刀?”
葉文奇道:“那是什麽?”
老實和尚不說話了。
葉文淺酌一口,搖頭嘆氣道:“說到底,還是和尚六根不淨的緣故。”
老實和尚也嘆了口氣,說道:“和尚不是六根不淨,和尚是塵緣未了。和尚是出家人,但和尚的外甥不是出家人。”
老實和尚看着那葉文說道:“和尚做了這件事,也算是上了你的船了,你便放過我外甥吧。若不是你的緣故,和尚是絕不肯吃這個虧的。”
葉文挑起眉,問道:“和尚的外甥,莫非是尼姑生的?”
老實和尚眉毛跳了跳,複又低下眉去,一邊念經一邊說道:“阿彌陀佛,和尚不跟你這個瘋子計較。”
葉文飲了一口酒,也不說話。
老實和尚嘆道:“葉孤鴻,你這偷天換日的大計,和尚說你是瘋子也不為過,但你向來是個理智的瘋子,想必是不會與那些小輩計較的。”
葉文,或者說葉孤鴻緩緩放下酒杯,擡眼微微一笑,“計不計較這些話,還是等葉孤城醒來我們再談論吧。”
老實和尚想了想,嘆着氣點頭。
酒已沸,肉已香。客人也已經到來。
這客人一身風塵仆仆,似乎還夾帶着邊疆的風和雪,他眉目英挺,還帶着滄桑和傲然。不是別人,正式跟随徐将軍遠赴邊疆的霍天青。
葉孤鴻微笑道:“多日不見,宛如重生。”
霍天青亦是含笑道:“多日不見,承蒙牽念。”
老實和尚看了一眼霍天青俊秀的面孔,确是連連嘆氣搖頭:“和尚着實不明白,這世上為何有人,跳出了一個塵障,卻又迫不及待的跳進另一個塵障中。”
霍天青不答,只是看向葉孤鴻,“你也覺得驚訝嗎?”
葉孤鴻微微一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其實他心裏未嘗不詫異,他原本是希望霍天青換一個豪邁慷慨的環境淡去傷感,卻沒想到他這麽快介入了這一場皇權之戰。
霍天青微笑道:“我見過了金戈鐵馬,落日長沙,有感動感慨,卻發現最适合我的戰場不是在那裏。”
葉孤鴻似有所悟,“在這裏?”
“是的。在這裏。”霍天青說道:“談正事吧,按照你跟元帥的約定,十萬大軍繼續北上,而我來接皇帝。”
葉孤鴻微酌一口,道:“按約定,似乎還沒到時候。”
霍天青笑道:“這一盤大局,文相南王俱已深陷甕中,朝局混亂,只待有人出來主持大局,而我元帥又遠在北疆,四顧命已去其三,靜王上位,衆望所歸。
而如今皇帝尚在京城,一旦被發現他沒死,你這千般布局,一朝潰敗。”
葉孤鴻揚唇無謂的一笑,沒有說話。
霍天青看着他說道:“京城說大不大,說深不深,藏一個人容易,有心要找一個人也容易。”
葉孤鴻無動于衷。
霍天青也已經是在威脅了,威脅他交出皇帝,否則爆出皇帝未死尚在京城的消息,京城裏龍蛇雲集,找出皇帝倒在其次,誰知道還會發生麽事情出來。
可葉孤鴻不在乎,或者說,早已成竹在胸。
霍天青頓了頓,說道:“事無絕對,總有萬一。”
葉孤鴻搖頭一笑,說道:“萬一也好,一萬也罷,大帥總是舍不得我小皇侄兒有半點損傷的,不是嗎?”無論外界風起雲湧,小皇帝現在還是在葉孤鴻手中的,捏圓捏扁,任其施為。
霍天青微笑道:“人心難測,情難料,昨日仙葩,今日黃花,難道這萬裏江山還比不過一個垂髫小兒。”
葉孤鴻微笑道:“世間自是有情癡,此恨無關風與月,你霍天青這等洞明之人都能為情而迷,又怎知元帥不會?還是那句,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霍天青一怔,而後嘆道:“往事休提,終是過去。”他神色不變,誰也看不出他是否還記得那一襲紅衣的嬌俏少女,那風中飄搖的靈動歌聲,那曾經的朝朝暮暮滄海桑田,終抵不過俗世沉浮紅塵流轉。
屋檐下,絨花般的雪飄飄搖搖的落下,京城冬日的風是冷而冽的,轉眼就将小火爐聚起的一點吹得無蹤。
低低風聲中,只聽霍天青輕笑一聲,說道:“終是說不過你,我只不過想從你手中讨一點便宜,把這趟差事辦好一點,偏你卻戳我傷疤,真是好朋友啊。”
葉孤鴻不由也笑了,“你如今能這樣說,看來真是看開了,如此涅槃重生,大展宏圖。”
“承你吉言。”霍天青笑道,又話鋒一轉“不過那小皇帝,我還是要帶走的。”
葉孤鴻笑罵一句,“一碼歸一碼,這事上,我可不會看你可憐就讓你一分。”
霍天青笑而不語,他知道葉孤鴻說出這話的時候就已經心軟了。
葉孤鴻,一向是個容易心軟的人。
葉孤鴻決定放小皇帝離開,他對這位年少卻心思細密的侄兒并無惡意,何況能成全一位老朋友的多年情思,何樂不為?
只是總覺得還有什麽不穩妥的地方······
他撐着額頭,靜靜地想。
“哎,我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給句話好不好!”對面的圓臉少年嚷道。
葉孤鴻淡淡看了他一眼,說道:“玉天寶,你真吵。”
“小爺來找你是看得起你,你居然還嫌小爺吵!”玉天寶一拍桌子吼道,可惜臉太嫩,沒什麽威勢,葉孤鴻眼皮都懶得擡。玉天寶見他這樣,一張臉就垮了下來。“哎,葉孤鴻,葉大爺,你來這裏這麽久了,真的沒想到什麽回去的方法?”
“既來之,則安之。”葉孤鴻淡淡說了一句。
玉天寶急了,“可這鬼地方有什麽好安的,上廁所沒馬桶,上網沒流量,還有一個老不死的變态人妖······只要你幫我回去,我,我就送你一幢別墅,帶全套洗麗衛的馬桶,包你用了還想用!”
葉孤鴻聽的眼皮一跳,無語極了,半晌才慢慢說,“是真的沒有想過,”他解釋道,“我與你不同,我來這裏時是個嬰兒,什麽也做不了,稍大一點,要學着适應這裏的生活,再大一點,人情世故糾葛已深,前塵盡忘,也再沒有想過這回事了。”
玉天寶連連嘆氣,道:“你該想想的,這裏有什麽好的,說好聽了是江湖武林,說難聽了就是一群野蠻人成天打打殺殺,原因還莫名其妙,”他站起來踱了好幾步,着急地說,“這麽重要的事情,你還不想想!就算是幫幫我了,我可不要呆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葉孤鴻嘆氣道:“葉孤城還躺在床上,我哪裏有心思給你打探這些東西。”他用手揉了揉眉間,又說道:“不過,我倒是聽說過一些傳聞,說是······”
“城主!”窗外傳來葉青然的聲音,語氣中帶着幾分急迫。
葉孤鴻走上前去,“出了什麽事。”他沉聲問道,這幾日來,他的心情并未像表面一樣平靜。
葉青然走進來,看了玉天寶一眼,才道:“西門吹雪突然不見了。”
葉孤鴻一怔,西門吹雪怎麽會不見。
葉孤城傷勢不明,以西門吹雪的性情,他絕不可能自行離開,而以他的磐石心腸,又有誰能指使的動他離開!
于情于理,他此時都不可能離開靜王府。
不對,葉孤鴻搖了搖頭,把那些紛亂的思緒抛到一邊,現在的問題是······
“西門吹雪去哪裏了。”
“出城去了,”葉青然說道,“據李燕來的人報告,就在霍天青出城後不久,他們一前一後,出城去了。”
葉孤鴻目光閃爍。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其先後,則近道矣。
從始至終,文相之孫到底為何而死?紫禁之夜截皇帝者何人?何人盜取玉修羅緞衣者何人?宮九何人?小皇帝是死是活?刺皇帝者何人?
千頭萬緒。
但陸小鳳相信,只要一條線溯源而上,就能找到真相。
這根線在哪裏,陸小鳳卻想不清楚。
他雖然想不清楚,但很多人都想幫他想清楚。
眼前就有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
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身姿容貌無一不美,但她的神情卻很冷淡,低垂的長睫帶着冷淡的妩媚。
這種女人,一般都很能引起男人的獵奇心。
但陸小鳳卻視若無睹。
因為這個女人叫沙曼,她勾引過葉孤鴻|!
陸小鳳目不斜視的穿過了這條小巷。
沙曼清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想知道嗎,想知道就跟我來。”說完轉身就走。
陸小鳳頓了頓,終究還是壓不住心裏的好奇心,跟了過去。
一路無語,陸小鳳沒有理睬沙曼,而沙曼似乎也沒有同陸小鳳說話的欲望。
走到一扇門前,沙曼停了下來,淡淡的道:“到了,你進去吧。”說完徑直走了。
她從始至終都未曾看過陸小鳳一眼,而這樣一來,陸小鳳卻對她印象好了許多,甚至感覺到有些愧疚和好奇。
52神來之筆
陸小鳳對沙曼的感覺,很特別。
首先,這是一個仙子般美麗的女人,美麗得教人無法拒絕。她動時妩媚動人,靜時又冷若冰霜,目下無塵。誰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她的本質,這樣的女人,豈不是一個謎?
若是在平時,陸小鳳一定很樂意去揭開這個謎底,但現在,卻不是時機。
他要去見宮九。
宮九是什麽人,太平王世子。有人贊嘆他天生聰慧,無所不精,有人卻嘲笑他是個瘋子,但無論誰見過他,都一定畢生難忘!
在這一場京城混亂中,源起五彩緞帶,宮九就是頭一個疑犯,但介于疑犯太多,且個個背景雄厚,如宮九,身為太平王世子,牽一發而動全身,誰也不敢輕易出手,只好讓他們都在家中安坐。但對于疑犯而言,洗脫嫌疑,确是刻不容緩的。
宮九只好出手了。
陸小鳳走進一個院子,院子裏也沒有人,只有一顆大榕樹,幾片剛落下的黃葉,在庭院中随風而舞。
陸小鳳穿過院子,推開一扇門。
屋子裏很黑。
突然一道劍風從他身前襲來。
陸小鳳側頭避過,那劍也沒有追,只是柔柔的繼續向前走。然而又一道劍風從腦後刺來,那劍也不糾纏,只是按着既定的軌跡走去。
一道接着一道,緊連着的五道劍風,接連從他身邊掠過,連綿不絕,卻又仿佛踏着某種富有韻律的節拍,陸小鳳甚至聽見了隐約的琵琶聲,随着樂聲漸急,那劍舞也加快,一步一步壓縮着他躲閃的空間。
一曲既終,琵琶聲停,燈光亮起。
陸小鳳才看見,他身邊竟然真的是五個舞女,容貌秀美,細腰長腿,還精擅劍舞,簡直是不可多得的佳人。而這樣難得的佳人,這裏居然有五個!
“好,跳得好,有賞!”宮九端坐在堂上,拍手笑道,揮手間又是幾個彩衣婢女端着玉盤魚貫而入,居然還有陸小鳳的一份。
陸小鳳哭笑不得,但想起眼前就是葉孤鴻口中那個不識數還老迷路的別扭孩子,只好無奈一笑:“九公子,久聞大名了。”
宮九仿佛這才看到陸小鳳,臉上笑容斂去,神情中透着天生的高貴孤傲,眼神中是自高而下俯視的打量意味。他緩緩道:“聽說,你在追查最近京城之亂的事情。”
陸小鳳說道:“聽說,你就是幕後黑手。”
宮九冷笑一聲,說道:“哦,這就是你的答案?我以為你會告訴我更有趣的答案。”
陸小鳳笑了笑,說道:“怎麽有趣,你說說看。”
宮九道:“比如情人分離,淚灑愁腸,比如貍貓太子,真假不分,又比如老來喪子,痛不欲生。”
陸小鳳微皺眉,說道:“聽起來,确實很精彩。”
宮九目中突然閃耀出奇異的眸光,“是的,太精彩了,這樣精彩的戲劇,我都不忍心去破壞!可是,”他唇邊挂起一分癫狂的笑意,“如果我給這幕戲再添一筆,他會怎麽落幕呢?我這一筆,會不會是神來之筆!”
陸小鳳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着宮九,他突然開始後悔進這個院子裏來了。
陸小鳳轉身就走。
“你別走!”宮九神情一變,厲聲道,“我要到訴你,告訴你這場戲背後的操縱者是······”
這時,沙曼突然闖了進來,“主上,出事了,靜王府挂出白幔,說是,靜王薨了!”
陸小鳳懵了,說道:“誰,誰死了!”
宮九也傻了,這場戲的最大獲益者,他計劃中将要告訴陸小鳳的幕後黑手,怎麽就······
“快,快去靜王府!”
此時已是二月時分,春寒料峭,空氣裏幹冷得厲害,道旁的樹木也很是蕭索,元宵剛過,大街上的店鋪三三兩兩的開了門,行人也不多。平日裏雍容森嚴的靜王府門前,已經挂起了條條白幔。兩個門子都是披麻戴孝的一身白,白色的布條在風中晃蕩,不知是沙還是淚,迷離了人的眼睛。王府中漸漸響起了一陣陣壓抑的哭泣聲。
等到陸小鳳趕到靜王府門前時,那裏卻早已圍着大量的大內侍衛和兵卒,将靜王府重重包圍,門口有着好幾部攆車。而他竟然被大內侍衛丁敖攔在了靜王府外。
出了什麽事?
太後出行!
丁敖有些無奈地說道:“沒辦法,最近出的事太多了,相府公子,南王世子,皇帝陛下,甚至連靜王都出事了,這次太後老祖宗親往靜王府祭拜,所有人等回避,是絕不能再出纰漏了,”他嘆息道,“萬一出了事,我也只好跟魏大哥一樣,亡命天涯去了。”
不多時,太後就出來了,這是一個保養得宜的婦人,雖不再年輕,卻只有一股旁人難及的風儀。
太後還牽着一個小小的身子,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這小男孩也是一身細麻衣,大大的眼睛裏還泛着紅,小肩膀抽噎的一聳一聳,卻很懂事的緊抿這唇。
太後環視一周,緩緩發語道:“家國不幸,皇帝駕崩,後繼無人,今有宗室近支靜王世子,聰慧賢德,堪繼皇嗣,得承大寶。”
衆人山呼萬歲。
太後親自将小世子送上帝銮,自己才登上鳳銮,在侍衛兵卒擁簇之下,浩浩蕩蕩回宮去了。
陸小鳳到底不是混朝堂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葉孤城的兒子要當皇帝了?
宮九的臉色卻已經變了,他一字一頓道:“主少國疑,太後聽政!”太後立下了六歲的稚童為新帝,無知童子哪裏能處理政事,只能是太後垂簾聽政!值此混亂之際,南王府、太平王府以及文相一脈皆呈亂象,靜王身死,徐帥府遠在北疆鞭長莫及,無人有回天之力,從此太後臨朝聽政,豈不是大權在握,獨掌朝綱!
居然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劃下了這神來一筆!
然而葉孤城之死,又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是太後也暗地裏插了一筆! 葉孤城,竟會死于太後之手嗎!
人群散去,陸小鳳沖上前去,一把抓住陪同太後出來的葉青山,焦急問道:“葉孤鴻了,他怎麽樣了!”
葉青山為難的說道:“城主他已經知道了,但傷心過度,竟獨自一人不知去了哪兒,二哥青然已經去尋找,不多時應該就會回轉。”
宮九忍不住嘆道:“這樣一場好戲突然轉折,倒是真教人傷心啊。”
此時最得意的誰?
是太後。
皇帝年少,太後臨朝,從此大權在握,獨掌朝綱。太後素來端莊合宜的臉上也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她緩緩行走在宮道上,步履不快不慢,仿佛和之前任何一天都沒有不同。
但她知道,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以前,她只是這座宮殿的女主人,或者說是擺在這冰冷宮殿最高處的一樣擺設。
可從現在起,她已經是這座宮殿的主人。
沒有人可以決定她的生死,沒有人可以決定她的榮辱。
她才是勝利者。
從她踏進這紫禁城的那一天起,多少年了,三十餘年了吧。
她還記得前朝那個人人稱頌的賢德太子,他談吐出衆,舉止不凡,溫和有禮,所謂君子如玉,大概就是指這樣的人吧。可是啊,她當時只是一個小宮女,這樣高貴的太子,在夢裏也是不敢肖想的,她只是偶爾在為太子奉茶時想,這樣好的太子,将來做了皇帝,必定也是好的。
可是,宮裏馬上就起了大變故,先帝駕崩,太子失蹤,生死不明。她起先也很是驚恐,但很快,新皇帝就登基了,這個新皇帝她認得,是起先經常來東宮的,不聲不響的,竟也做了皇帝,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國孝期間,自然是不能選妃的,她便是此時得了皇帝青眼,而後一舉得子,鯉躍龍門。皇帝一直喪子,偶爾長噓短嘆,她聽在心耳中,心在滴血,可面上依然是溫柔解語的模樣。連喪一子二女,她肝腸寸斷,可她能怎麽樣,手掌摳出血來,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