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中吹雪二字的由來,也擡起劍來看了看,可怎麽也找不到一個好角度能把所有的血吹下來,索性直接把劍插入了牆縫中。
地上霍休那雙死不瞑目的老眼還直直的盯着葉孤鴻,想起相交一場,雖然霍休一直沒有存什麽好心思,葉孤鴻還是忍不住嘆道:“這一劍你未必擋不住,但你一定躲不開,而我知道你這個陰險狡詐的老頭肯定會躲的,相交多年,我是不是也算了解你的弱點呢?其實要不要殺你,我也考慮過很久,可你知道,原先你我各自握有對方的秘密,平衡嘛。可如今你的秘密揭穿了,而我的還沉封着,我不想留下太多禍患,我不能失敗。朋友之間無傷大雅的利用一把原沒有什麽,你利用我,我也狠狠利用了你一把,你沒能殺了我,我總歸殺了你,這裏給你道個歉,我殺人前不喜歡說太多。”
葉孤鴻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想起相識之初,也曾覺得霍休是個挺可愛的老頭。而這世間什麽事,都不能沾上利益。
一個聲音傳來:“你殺人之後似乎總是話很多。“
葉孤鴻怔了怔,看見西門吹雪白衣帶劍,緩緩從密道中走了出來。
葉孤鴻忍不住哀嘆一聲,這人是自己的克星嗎,怎麽每次都遇見他。話說原著裏是他殺了葉孤城,現在葉孤城沒有出現,他就跑來克自己了嗎?
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剛才霍休的話啊。
葉孤鴻有點遲疑的問道:“西門吹雪,你,來了多久了。”
西門吹雪道:“不久,正好可以看到你的劍。”
15西門吹雪的要挾
一個聲音傳來:“你殺人之後似乎總是話很多。“
葉孤鴻怔了怔,看見西門吹雪緩緩從密道中走了出來。
葉孤鴻忍不住哀嘆一聲,這人是自己的克星嗎,怎麽每次都遇見他。話說原著裏是他殺了葉孤城,現在葉孤城沒有出現,他就跑來克自己了嗎?
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剛才霍休的話啊。
葉孤鴻有點遲疑的問道:“西門吹雪,你,來了多久了。”
西門吹雪道:“不久,正好可以看到你的劍。”
整理了一下思緒,不再去想西門吹雪為何突然出現,葉孤鴻只笑道:“還堪入目?”
西門吹雪說道:“不錯。”
葉孤鴻懶懶道:“多謝西門莊主誇獎。”
西門吹雪道:“想不到你的劍跟你的人截然不同。”
葉孤鴻漫不經心的一笑,說道:“哦,是嗎?”
西門吹雪說道:“你的劍有一種決然的味道,是對生死成敗的無視。”西門吹雪的目光從他那烏鞘長劍上慢慢移到葉孤鴻身上,目中露出熱切的光芒,“很不錯的味道。”
難道你還想吃了我不成。葉孤鴻腹議道,但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引起西門吹雪的注意,他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卻聽西門吹雪又道:“你那一劍也只是可堪入目而已,只能騙一騙霍休這種人罷了。”
葉孤鴻搖頭道:“既然能輕松地騙過他,又何必去找更麻煩的方法。”
西門吹雪目中露出不認同的神色,道:“你不該這樣想,你想錯了。”
葉孤鴻笑了笑,道:“我不是你,你不該用你的思考方式來想像我。”
西門吹雪道:“你是一個劍客。”
葉孤鴻道:“但我不是你這樣的劍客。”他不再多說,向西門吹雪拱一拱手,說道:“天色不早,西門莊主,我先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走,就像花滿樓說的,他不信西門吹雪會逼他拔劍,西門吹雪自然有他自己的尊嚴。
西門吹雪沒有阻攔,甚至,他沒有動,只是淡淡的說道:“我剛才聽到了一些對話,”葉孤鴻沒有停,西門吹雪繼續不緊不慢的道:“我本來沒有注意,但後來你們提到了一個地方,”葉孤城不由腳步一頓。
西門吹雪的語氣嚴肅起來,目光也悠遠起來,他說道:“你們提起了一個人,一個我很多年來就一直相見的人。”
葉孤鴻終于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來,他的臉色依然平靜,臉上卻沒有了一貫的悠游閑适,而透出一種憤怒。他說道:“西門莊主,你究竟想怎麽樣!”
西門吹雪看着他,慢慢道:“葉公子,我并無惡意。”
葉孤鴻道:“你心無惡意,你滿身殺氣。”
西門吹雪不再看他,只是淡淡道:“總有一天,我會去白雲城拜訪白雲城主。”
葉孤鴻道:“我會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殺了你。”
西門吹雪目光又轉過來,看着葉孤鴻,微微笑道:“很好,請拔劍。”
葉孤鴻道:“我的劍不在這裏。”
西門吹雪問:“在哪裏。”
葉孤鴻道:“在白雲城。”
他緩緩道:“我說過,我已經很久沒有拿起那把劍了,但若是要迎戰西門吹雪,我就有拔劍的理由,”葉孤鴻的目光也注視着西門吹雪那柄烏鞘長劍,道:“對西門吹雪拔劍,自然要用最趁手的劍。”這是對西門吹雪的尊重,也是對他自己的尊重。
西門吹雪目光回轉,道:“你上次說過,你兄長不許你拔劍,你兄長可是葉孤城。“
葉孤鴻道:“是的。”
西門吹雪又道:“你所修劍法并非武當劍法,可是葉孤城所授。”
葉孤鴻道:“是的。”
西門吹雪眼中愈發明亮,透出狂熱的光芒,他說道:“與你一戰之後,我定要去見葉孤城!”
葉孤鴻嗤笑了一聲,轉念卻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我不會告訴陸小鳳。”
西門吹雪眉頭一皺,道:“我自然不會告訴他。”陸小鳳是他珍視的朋友,他也不希望他為難。
葉孤鴻卻笑了,他說道:“西門吹雪,你的外表冰冷,但你的心卻很柔軟,這會讓你的劍失去鋒芒,遲早一天你有了妻兒,你的劍會變鈍,你會死的。”
西門吹雪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并不重要,只要我活着,我會去見葉孤城。”
葉孤鴻搖頭說道:“你想的似乎太遠了,你等不到那個時候,我不會給你機會。”
西門吹雪卻笑了,他神色未變,只是輕飄飄留下一句“我等你”,就飄然離去。
葉孤鴻看着他遠去的背影,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他終究是應下了與西門吹雪的這場比劍,不知葉孤城知道後會如何大發雷霆了,不不不,葉孤城從來不大發雷霆,他的沉默比雷霆更可怕。
堅決不能讓他知道!
一定要封鎖各路消息!
葉孤城最近很忙,,一定不會注意到這件事的,他一定不會知道。
葉孤鴻心裏打定了注意,可又為另一件事犯難了。
劍啊,他用了十年的葉孤城送給他的那把劍。
他要去跟西門吹雪比劍,他是不是該回一趟白雲城,把自己的劍偷出來啊。拿一把不趁手的劍去見西門吹雪,找死也不帶這樣的啊。
回去偷劍,萬一被葉孤城發現了,那豈不也是找死?葉孤鴻不由打了個寒顫。
唉,他不禁又想了那年葉孤城不許他拿劍的那段日子。
離開一樣陪伴了自己近十年的事物,任誰都難免有些悵惘。
葉孤鴻也是。
何況那時他不僅離開了劍,還離開了家,白雲城,和他的親人,葉孤城。
不再重複一天到晚片刻不停的練劍生活,日子仿佛一下子變得漫長得無法度過,整個人胡思亂想,轉世重生以來種種的憂思不适一下子爆發出來,他簡直都不知道該怎樣生活。
直到他遇見陸小鳳,那個溫暖的,充滿童真的男人。
葉孤鴻默默地回想着,然後輕嘆一聲,也離開了。
不多久,陸小鳳跟花滿樓也下來了,陸小鳳的大紅鬥篷上滿是灰塵,看起來灰頭土臉的,花滿樓也不複往日的整潔,但他的神情依然平和安樂,他們看見了霍休的屍首和滿屋狼藉的紙片。
花滿樓嘆道:“看來霍休的仇家也不少。”
陸小鳳看着霍休的屍首,也有些傷感,但他很快收拾了情緒,向四周望去。
陸小鳳看着這間密室,說道:“這裏應該就是青衣樓的核心,傳言中一百零八幅畫像的懸挂處。”
花滿樓說道:“是嗎。”他前行兩步,就聽到了鞋底與紙片的摩擦聲。
陸小鳳道:“這屋子裏布滿劍痕,很明顯是一位劍法高手在此處施展劍法,毀去了這些畫像。”
會是誰呢?
西門吹雪?葉孤鴻?
可是他們有什麽理由毀去這一百零八幅畫像了?
連陸小鳳也想不到理由懷疑他們。
陸小鳳細細觀察了一番,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紙,才說道:“這些縱橫的劍氣,使我想到了一門傳說中的劍法。”
“什麽劍法。”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可是公孫氏的傳人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青衣樓背後,到底還有什麽樣的秘密?
陸小鳳沒有再想,因為他突然想到,夕陽西斜,正是歸家之時,葉孤鴻此時應該回來了,他會不會就在小樓外面尋找他,等着他?
他突然很想見葉孤鴻。
16金鵬尾聲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啊想啊想啊想,發現豬腳跟文中任何一個男滴發展基情,都比陸小鳳容易,跟城主可以玩兄弟,跟花滿樓可以種田秀恩愛,跟宮九可以玩養成加sm,寫着寫着發現跟莊主也很有趣······就算跟霍天青,咱也可以另辟蹊徑好不好,為毛我選的是陸小鳳那個球,偶買噶。
話說,這一章是棒打鴛鴦。 山坡在夕陽下,陸小鳳和花滿樓走在山坡上。這是一條很偏僻的山道,連摘野菜的老太婆都已經回家去了,山坡上除了晚風吹過野花野草發出幽幽的聲響,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他突然急切地想回到葉孤鴻身邊。
而,葉孤鴻的确在等他,山腳轉道的樹下,淡淡青衫,笑容如昔。
陸小鳳遠遠就看見了他,他沒有加快腳步,但他的心卻仿佛已經飛到了他的身邊。
葉孤鴻看着他真誠而急切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翹起來。
“大金鵬王死了,閻鐵珊死了,獨孤一鶴死了,連霍休都死了,你說,那大金鵬王朝的財富最終落到誰手裏了。”陸小鳳問道。
葉孤鴻微笑道:“無淪落到誰手中,都輪不到你,你總是當不成富翁的。”
陸小鳳問道:“為什麽?”
葉孤鴻笑道:“因為你分明有一個漏口袋,什麽人跟在你身後,都能撿到一點。”
陸小鳳怔住。
花滿樓卻笑了,他說道:“陸小鳳你放心,誰窮也輪不到你,葉孤鴻的口袋不僅不是是漏的,而且還能生財。”
葉孤鴻笑着說道:“我可不是聚寶盆。”
花滿樓道:“你不是,自然有人是。你看,他來了。”
果然,聚寶盆葉青酒從遠方走了過來,他始終都是溫和內斂的樣子。
葉孤鴻向葉青酒微笑示意,道:“你的事,都辦完了。”
葉青酒回道:“我辦事,你總是可以放心的。”
葉孤鴻笑了笑,似乎松了一口氣。他回過頭向遠方望去,那裏有一條輕輕淺淺的小河,河邊有一座美麗的樓閣,以前叫做珠光寶氣閣,現在叫做金風玉露軒。
還有,以前的總管叫霍天青,現在的總管叫葉青酒。
葉孤鴻忍不住喃喃道:“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花滿樓默默聽着,忍不住接道:“多少興與衰,都付煙塵中。”陸小鳳也望向那座高樓,一時默默無語。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就聽葉青酒微笑着說道:“上官飛燕死後,我買下了這棟樓閣,打算再開一家珠寶行。”他從袖中取出兩枚小巧的印信,遞給陸小鳳和花滿樓,說道:“6大俠與花公子都是風流人物,少年多金,向來招女孩子喜歡,肯定少不了有為紅顏一擲千金的時候,其時,只要您在我們珠寶行出示這印信,我們就為您打八折優惠。”
陸小鳳正打量着那枚印信,這枚印信不過拇指大小,用小篆字樣刻着“金風玉露“四個字,瘦雅如鶴,剛想問是不是葉孤鴻所寫。就聽見花滿樓道:“聽見了嗎,阿九他在說讓你以後少給他家少爺戴綠帽子。”
陸小鳳怔住,“分明說的是你跟我。”
花滿樓微笑道:“你才是主要攻擊對象,我只是順帶的。”
葉孤鴻聽着,但笑不語。
西門吹雪的別居在一條大街上。
從一個商鋪進去。通過一條通幽曲徑,竟然就到了一個幽靜的小院。院裏栽了兩棵蔭蔭綠樹,一行石子鋪成的小路通向房屋,其中有兩間屋子亮着燈。
花滿樓輕車熟路的推開了一間屋子的門,室內那盞柔和的燈光下,一個美麗的女孩子睡得很恬靜,完全看不出來她醒着的時候是怎樣的大膽活潑。
花滿樓坐在女孩子的床前,他雖然看不見,你卻能感覺到他在看着這個女孩子,全身心的注視着這個女孩。
陸小鳳和葉孤鴻站在他身後,都跟他一樣保持着安靜,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葉孤鴻微微示意,陸小鳳才跟着他走出來。
西門吹雪坐在廳裏。
陸小鳳很吃驚,他壓住了大叫一聲的想法,問道:“西門吹雪,你居然沒有不辭而別!“
西門吹雪道:“我當然不是在等你。”
陸小鳳笑了,他說道:“你當然不是在等我,你也不會想起等我,像你這樣的劍客自然等的是美人。”
西門吹雪說道:“的确很美。”
陸小鳳仿佛噎住了,他有些不适應西門吹雪說出這樣的話來。
西門吹雪看了陸小鳳一眼,沒有再說什麽,他站起身來,推開了另一扇門,那扇門裏同樣睡着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女孩睡得很熟,然而睡夢裏也皺着眉頭,似乎在苦惱着什麽。
西門吹雪站在門口,凝視着那個女孩,那凝視的眼神似乎很複雜,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他久久沒有進去。
葉孤鴻來到他身後,注視着孫秀青,他淡淡地說:“很多人都說,紅顏多薄命,我是從來不信的。”
“那麽美那麽好的女孩子,怎麽會薄命呢?”
他說:“追根問底,不過是那些男人不夠珍惜她們罷了,只是因為一時□,就要了她們,根本不去想能不能給她們一個幸福安寧的生活。”
“秀青是個好女孩,她值得一個美好的婚姻。”
葉孤鴻說完,就徑直走了出去。
陸小鳳聽着他的話,越聽越是皺着眉頭,他緊跟着葉孤鴻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裏,陸小鳳終于忍不住說道:“你剛才為什麽那樣說,你想做什麽。”
葉孤鴻說道:“我以為我說的很清楚。”
陸小鳳頓了頓,才遲疑着說道:“你不同意西門吹雪跟孫秀青?”
葉孤鴻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哪裏輪到我同不同意,我只是不看好罷了。”
陸小鳳皺起眉頭,道:“為什麽,孫秀青很喜歡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似乎也對孫秀青有一些感覺,他是我的朋友,我真的為他感到高興,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他總算讓我感覺不再是個冰雕,而有些人味兒了,我們應該極力促成這件好事才對。”
葉孤鴻說道:“這是好事嗎?西門吹雪的心永遠只在劍上,他适合高高在上,踽踽獨行,他不适合做一個家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他說道:“這條感情走到最後,只能給雙方帶來痛苦。”
陸小鳳沉默了。
他是不是認為葉孤鴻說的很有道理?
可他是西門吹雪的朋友,他還是不死心的想為朋友争取些什麽。
他突然說道:“難道西門吹雪就該一個人永遠孤獨嗎,難道他就不能擁有幸福嗎?”
葉孤鴻說道:“他當然不該,只是他的幸福跟我們定義不同,他的幸福在他的劍裏。他永遠在劍裏得到滿足,而我們不能。”
陸小鳳喃喃道:“他是個好人。”
葉孤鴻道:“我不否認這一點。”他輕輕感嘆,“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跟他做朋友。只是可能沒這個時間。”
葉孤鴻突然微微笑起來,說道:“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沒有人能規定這結局就一定不幸。”
陸小鳳瞪大眼睛道:“你”
葉孤鴻悠閑笑道:“你着什麽急嘛,或許西門吹雪自己另有想法說不定,總之他想做什麽,沒人攔得住,你操心也沒用。”
陸小鳳怔住,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突然一笑,笑得格外燦爛,他說道:“既然這樣,我們不談西門吹雪,我們來聊聊我們自己的事。”
葉孤鴻問道:“我們,有什麽事嗎?”
陸小鳳笑道:“上次,你說,可以提一個要求,現在該兌現了吧。”
葉孤鴻:“”
17劍與蚯蚓
江湖中有一句話,叫做北尊少林,南崇武當。其中的武當,指的就是位于湖北十堰武當上的武當派,武當不僅風景秀麗,而且建築雄偉,因山就勢錯落有致,有的建于高山險峰之巅有的建于懸崖峭壁之內有的迂回于深山叢林之中。
武當,南岩。
南岩之上,峰嶺奇峭,林木蒼翠,上接碧霄,下臨絕澗。雖然風景秀美,但向來人跡罕至,而此時卻有一道青色人影借着樹林的掩映,攀岩而上,腳步輕捷,速度飛快,他身後背着一個條形長布包裹,不一會兒就攀上山崖,到了南岩之上。
那人到了崖上,本準備直接進屋,卻看到那空懸在萬丈深淵之上的龍首石上,放了一張躺椅,躺椅上還躺了個人。
“小九?”
“阿鴻,你可算回來呢。”那人揚起一張臉,露出一張俊美的面孔,不是宮九是誰。這龍首石長三米,寬零點五五米,古來今往,有許多誠心禮神之人在其上燒龍頭香,由于下臨萬丈深淵,燒龍頭香的人要跪着從窄窄的龍身上爬到龍頭點燃香火,然後再跪着退回來,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宮九如此做派,明顯是藝高人膽大了。
“怎麽是你在這裏,阿石呢。”葉孤鴻問道。
宮九賴在那張躺椅上懶洋洋的答道:“阿石扮成你的樣子在酒窖裏種了一個月的蘑菇,都快悶的發黴了,聽說你回來了,還不溜之大吉。對了,”他突然跳起來,整個人貼到了葉孤鴻的身上,湊在他耳邊說道:“聽說你回白雲城偷劍去了,那是什麽好劍,也給我看看?”
溫熱的氣息吐在葉孤鴻耳後,弄得他有些發癢,葉孤鴻忍不住笑起來:“小九,你是來看人的還是來看劍的?”
宮九把頭埋在他頸上,悶聲悶氣的道:“我最近在東海上漂着了,好不容易回來看你一趟,你還問我這種問題,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葉孤鴻笑道:“還不下來。”
宮九身材高挑,約有一米八三的樣子,卻故意彎着腿,吊在葉孤鴻身上不肯下來,他說道:“就不下來,我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卻對我态度不好,你要道歉。”
葉孤鴻覺得無語,“小九,你多大了。”
宮九馬上擡起頭,正色道:“你看,你也承認我長大了,我不可能永遠是你當初領回家的小孩子,我如今已經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有自己的力量,你是不是可以考慮永遠跟我在一起。”
葉孤鴻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過了半晌,他才說道:“小九,你已經有自己的天地,不該被我束縛,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天地啊。”
宮九又把頭埋下去,悶聲道:“跟我在一起,不妨礙你的天地啊,我又不會不讓你出門,”他緊摟住葉孤鴻的脖子,喃喃道:“你早就束縛我了,從被你帶回來那一天就束縛了,現在想解開,太晚了
葉孤鴻不由沉默,他不由得想起當年那個他從大街上領回來的孤僻驚恐的孩子,那時他也是此生以來第一次離開白雲城,離開葉孤城,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也很孤獨彷徨,不知該去往何處,可以說,是葉孤城将他來到陌生世界的孤獨感推遲了十多年,他由衷地感激并尊敬這位兄長。就是那時,他遇到了路旁那個同樣有家不能歸的孩子,看到他空蕩蕩的眼神,仿佛映照着自己的的心情,便不由自主的想要照顧他,給他一點溫暖,也給自己一點安慰,想起那些年來自己親手教導他的時刻,心中的愛憐之意油然而生,最後只好無奈的嘆道:“好,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怎樣?”
宮九擡起頭來,俊美的臉上露出孩子氣般得意的的笑容,向葉孤鴻伸出手來,說道:“你的劍。”
葉孤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從身後解下一個長長的布條包裹的事物,遞到他手裏。
宮九接到手裏,并不急着打開,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口中說道:“嗯,一股南海的鹽味兒,跟當年第一次見你時你身上的味兒一樣。”
葉孤鴻終于忍不住皺起眉,說道:“少貧嘴,說吧,你來找我到底什麽事?”
宮九便解開包裹邊說道:“原本是有事的,可現在沒有了。”
葉孤鴻忍不住敲了敲他的頭,說道:“你給我說清楚。”
宮九讨好的笑了笑,說道:“我前段時間聽說葉孤城離開了京城,我猜他可能是要回白雲城,而你不是要回白雲城拿劍嗎?我趕過來通知你,讓你好避開他啊。”
葉孤鴻滿臉悲憤,“那你可來得真快!”
宮九說道:“不會吧,真碰上了!那可真是”他有點擔心的看着葉孤鴻,宮九可是很清楚葉孤鴻對葉孤城的畏懼程度,“嗯,我是從海上過來的,難免,就慢了些。”
葉孤鴻狠狠地盯着他,問道:“派個人過來說一聲很難嗎?世子殿下你最近很缺人手?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宮九頗不自在的轉過臉去,讪讪的道:“誰叫你每次在葉孤城那裏受了氣,就在我這裏擺尊長的架子。”
葉孤鴻問道:“怎麽,你不服氣?”
“沒有的事!”宮九立刻說。
葉孤鴻看着宮九因繃緊而更顯挺拔的背,不由輕輕嘆了口氣,這次回去還真是倒黴,平時葉孤城一年也難得回去一次,他那把劍擱在葉孤城書房的匣子裏,也沒人會特意去看,輕輕巧巧就能拿出來,所以葉孤鴻也不曾着急。可沒曾想第二天葉孤城突然就回來了,還說讓他“等着”,等什麽!吓得他當天晚上就取走了劍,第三天辭別了葉孤城趕緊溜走。
天幸這些年劍雖不練了,輕功卻是沒有丢下的。葉孤鴻取劍并沒有驚動任何人,只希望葉孤城不會心血來潮去查看那個匣子。
卻聽宮九“啧啧”贊道:“好劍,果然好劍!”這是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劍身雪白的近乎透明,誰也不知道這把劍是什麽材質鑄造,凝聚多少心血,只知道這把劍從周歲起就陪伴着葉孤鴻,陪伴他度過了童年少年時代的每個日與夜,這是葉孤城送給葉孤鴻的第一份禮物。
無論是葉孤鴻還是葉孤城,都很珍視這柄寶劍,就像珍視他們彼此。
葉孤鴻望着這把劍,目光中透出柔和的溫情。
想也是無用,葉孤鴻丢下了這些心思,轉而問宮九道:“你去東海做什麽,莫非是發現了什麽寶藏。”
宮九冷笑道:“這世上能有幾樣寶藏能讓我看得上眼!”
葉孤鴻說道:“哦?我實在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什麽事,能讓你親自去東海。”
宮九看着他,目中露出溫柔的笑意,他解釋道:“你那次不是說過,想有一座海上別墅,可以吹着海風,曬着陽光,看着美人,飲着醇酒,無事可以賭賭錢,什麽煩心事都不必去想。姣童美婢,醇酒羅绮,鄙人都已備好,不知葉公子可願賞光?”
葉孤鴻啞然失笑,多少年前對前生的一點回憶,這小子,居然當了真,不過如今這個時代,要建這樣一座別墅,須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他也真是有心了。也罷,去看一看,追憶往事,享受今生,也不辜負小九一番心意,于是笑道:“好啊,有空我一定去。”
宮九聞言很是高興,眉目間不自主的露出笑意,他一手拿着那柄劍,一邊說道:“那你什麽時候有空,現在去好不好!”
葉孤鴻無奈的拍了拍他的額頭,正想找出幾句話岔開話題。這時,郁郁樹林中走出一位老道,他長須飄飄,看起來也頗有仙風道骨,不是木道人是誰,這位素來脫略形跡,不修邊幅的武當長老,此刻居然也脫下了他那件千縫萬補的破道袍,換上了件一塵不染的藍布衫。
葉孤鴻看了他好幾眼,才笑道:“不只是哪位大人物如此有分量,竟讓你脫下了你那件百衲衣,若是讓掌教知道,定要贊他功德無量啊,”本為武當派輩分最尊貴的長老,每每出席宴會時,卻蓬頭垢面破衣爛衫,叫石雁掌教好不頭疼,卻也無可奈何。
木道人呵呵笑道:“莫非你還想不出來?”
葉孤鴻笑道:“你這人,平生唯好四樣,不僅是個酒桶,還是個飯桶,先說說,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從阿石手中诳了幾壇女兒紅?”
木道人摸摸許多不曾這麽幹淨過的胡須,笑得慈眉善目,“孤鴻,我們是什麽關系,這點小事還要斤斤計較,”他嘆息一聲,似乎非常遺憾,“你這孩子,跟你兄長一樣,越大越不可愛了。”
葉孤鴻道:“這跟我兄長有什麽關系!”
木道人道:“也是,葉孤城從小就不可愛,還是我們小鴻可愛。”
葉孤鴻瞥見一旁宮九笑彎的眉眼,冷哼一聲道:“下個月一壇女兒紅都沒有!”
木道人臉色一垮,可憐兮兮道:“沒有酒,老道我還有什麽活頭喲,老道我就從這南岩上跳下去算羅,小鴻啊,記得逢年過節要給為師燒柱香喲。”
葉孤鴻氣急“你還叫!”
總算古松居士及時趕到,阻止了這場師徒相殘。什麽,你說宮九,他只會拉偏架。
“這麽說你們要去赴苦瓜大師的素齋宴。”
“正是。”木道人颔首道,他正經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挺有高人氣度的。
葉孤鴻想了想,問道:“你們說,陸小鳳會不會去?”
木道人道:“難說。”
宮九撇嘴,“那家夥行蹤不定,說不準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明天會在哪裏,誰能猜得到!”
葉孤鴻笑道:“我正是要借重他這一點。”
宮九木道人古松居士也都笑了,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哪裏,那麽葉孤城也一定找不到,這豈不是躲開葉孤城最好的方法?
蓊蓊郁郁的樹林裏,突然有一只白鴿飛了過來,那白鴿在空中繞了幾轉,最後穩穩地落在葉孤鴻手中。
有趣的是,這白鴿卻不是白的,而是泥黃的,仿佛在爛泥裏打了個滾似的。
宮九皺眉道:“你竟然有這樣的朋友,分明不愛惜你的白鴿。”這白鴿是葉孤鴻自己所養,送給他的朋友們用來交流通信。
葉孤鴻沒有說話,只是從信筒裏取出信紙,這是一張雪白的紙,連上面的字跡都工整漂亮。
葉孤鴻看着,臉上露出微微笑意,“是陸小鳳,他希望我能去苦瓜大師那裏見他。”他又頓了頓,“不過,我得先去一趟山下送菜的王老伯家。”
木道人怔住,他問道:“莫非你要買菜?”
葉孤鴻嘆道:“王老伯家不是養了旱鴨嗎,我去問問挖蚯蚓有什麽訣竅。”
18素齋與笛聲
蒼茫的暮色中,終于傳來了清悅的晚鐘聲。花滿樓走出去的時候,古松居土和木道人已經在院子裏等他。晚風吹過竹林,暑氣早已被隔絕在紅塵外。
花滿樓微笑道:“要兩位前輩在此相候,實在是不敢當。”
古松居士卻嘆了口氣,道:“看來你這老道果然沒有說錯。”
花滿樓道:“道長說什麽?”
木道人笑道:“我說你一定知道我們在這裏,就算我們一動也不動,你還是知道!”
古松居士嘆道:“但我卻還是想不出,他怎麽會知道的?”
木道人道:“我也想不出,只不過有個人他卻不知道。”
花滿樓道:“道長說的是着院子中的第四人?”
木道人笑道:“正是。”
花滿樓微微皺眉,說道:“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木道人問道:“為何熟悉,為何陌生?”
花滿樓道:“熟悉是因為他本是我的朋友,陌生卻是因為他似乎帶着一些特殊的東西,一直連氣息都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葉孤鴻笑起來,他說道:“花滿樓不愧是花滿樓。”他上前一步,将花滿樓的手引到他身後肩上,“我帶了一柄劍。”
花滿樓微有遲疑,問道:“這是你的劍,劍客總是很珍視自己的劍,這樣好嗎?”
葉孤鴻笑了笑,說道:“這是我的劍,我珍視它如同珍視我自己,但我的劍并無不可見人之處,”他将自己身後的劍接下來,遞到花滿樓手中,“劍性至純,不予不潔之人,可若花滿樓也不能得見,那世上可還有幹淨之人。”
花滿樓笑了,他摸扶着這柄劍,嘆道:“我一向不喜歡劍。”
葉孤鴻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見一見我的劍,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花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