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劍客,必定是受很多人尊敬崇拜的,他孤高而尊貴,不願意接受別人的感情,也不将感情付給任何人,只能讓他身邊的人更加無力,更加難過!”
花滿樓不再說話,他也沒有安慰身邊這位朋友,因為語言在現實面前總是顯得很無力,而他相信他的的朋友自身足夠強大。他只是很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他想起這世間還有一個同樣孤高強大的劍客,他的名字與他的朋友十分相似,叫做葉孤城。
他們或許有過什麽關系?花滿樓沒有問。
花滿樓陪着他的朋友看花,他相信漫山的鮮花能夠平複人的心情。
其時暮色如畫,晚風柔軟,花滿樓正輕撫着那嬌嫩的花瓣,呼吸着那迷人的花香,突然感到一陣凜冽的劍氣逼來,于是轉身微笑道:“西門莊主到了?”
話音未落,花滿樓卻聽到葉孤鴻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仿佛看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他又聽見陸小鳳氣壞敗急的叫道,“你笑什麽!”
葉孤鴻盯着陸小鳳的下巴,這個本來有四條眉毛的人,現在只剩下了兩條,他本來長胡子的地方,現在已變得像是個剛出來的嬰兒一樣光滑。不由得笑道:“自然是笑你,瞧瞧你那下巴,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啧啧,水嫩光滑,比你那些紅顏知己也不差了。”
陸小鳳正盯着葉孤鴻咬牙切齒,聽了這話,一個縱身竄到他身邊,笑嘻嘻道:“哦,既然這樣,你摸摸看。”說着就往葉孤鴻身上湊,邊湊邊壓低聲音說:“我與那上官公主,當真一點事情都沒有······那個,這麽多年了,你也該信我不是。”
葉孤鴻也不睬他,只微微翹起唇角,避開他退到一邊,花滿樓才遲疑的發問:“莫非,陸小鳳的胡子,沒有了嗎?”
葉孤鴻笑着點頭,道:“是啊,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沒有胡子了,你說江湖上那些朋友再見到他,會不會不認得他了。”
花滿樓聞言沉默,繼而忍不住嘆氣一聲,“花滿樓從不為自己是個瞎子而難過,今天始覺遺憾,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容易找,沒有胡子的陸小鳳不易見,竟然緣吝一面。”說着,他自己也笑了起來,大約也在心中勾畫了陸小鳳此時的模樣。
葉孤鴻道:“不必遺憾,等你那日能看見了,教他專程剃光了去給你慶賀,想來他也會願意。”陸小鳳本來就是個好朋友,若是花滿樓能得見,就叫他剃光了四條眉毛,他也樂意。
唯有陸小鳳摸摸下巴不知道說什麽好。
而葉孤鴻已經打量了那白衣劍客西門吹雪良久,那白衣劍客伫立月下,容顏俊美,眸光如雪,心中不由暗贊一聲,見他也毫不避諱直視自己,那冷冰般帶着劍的鋒芒的眼神叫人好不自在,才微笑道:“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道:“你不是葉青石。”葉青石本也是有名的劍客。
葉孤鴻笑道:“我也不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則是江湖有數的易容高手。
西門吹雪凝視着他,“葉孤鴻。”
葉孤鴻颔首道:“今天一睹莊主絕世劍客風采,何其有幸。”
西門吹雪卻問:“你可曾見過葉孤城?”
葉孤鴻勾了勾唇,道:“見過。”
西門吹雪問:“他劍法如何?”
葉孤鴻不由苦笑:“還不錯。”概因他已經想到了西門吹雪将把話題引向何處,那是他極不想見的一件事。
西門吹雪問:“比之木道人如何?”
葉孤鴻只好說:“更勝一籌。”
西門吹雪的眼睛倏爾亮了起來,“若能與他一戰,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葉孤鴻只好學陸小鳳摸摸鼻子,轉頭跟花滿樓聊起養花經來,再不接西門吹雪一句話。
西門吹雪獨自離開了。葉孤鴻總算松了一口氣,也不用再拉着花滿樓胡侃。
陸小鳳終于忍不住問:“白雲城主葉孤城的劍術究竟有多高?”
葉孤鴻長嘆一聲:“很高,非常高。”
陸小鳳問:“比之西門吹雪何如。”
葉孤鴻沉吟片刻,才道:“我未見過西門莊主出劍,不好評說。但僅以境界而論,葉孤城已放下世間情愛,臻入無情之境,但西門莊主雖冷漠,卻仍是個有情有趣的人。”
陸小鳳也沉默了,半晌才道:“無情之境,那是個什麽玩意兒。”
葉孤鴻微微苦笑:“我也希望,一輩子不要懂那個玩意。”
此時,他們已經接到了霍天青的拜帖,霍天青是陸小鳳和葉孤鴻的朋友,卻不是葉青石的朋友,葉孤鴻此時頂着葉青石的臉去蹭飯,心裏還真有幾分不好意思。
5西門吹雪的劍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珠光寶氣閣,而霍天青霍總管已等候多時,這是一個俊朗溫和而又細心周到的年輕人。他與6花二人已是舊識,卻從未見過葉青石,于是微笑道:“早年便從葉孤鴻口中多聞葉兄姓名,今日終于得見,不真榮幸。”
葉孤鴻有些尴尬,他與霍天青本是多年的好友,一個是天禽老人之子,一個是木道人之徒,在江湖中輩分極高,難免受到其他年輕弟子排擠,兩人惺惺相惜,終成至交,如此相見卻也尴尬,偏生葉青石又是個寡言的性子,他也只好含糊說了一句,“愧不敢當。”
主人和客人加起來只有六個,不多不少,水閣也很是舒适,不冷不熱。珍珠羅的紗窗高高支起,風中帶着初開荷葉的清香。水閣裏的燈并不多,卻亮如白晝,因為四壁都懸着明珠,燈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線,令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不愧為珠光寶氣閣。珠光寶氣閣的大老板閻鐵珊不一會兒也到了,場面更是熱鬧。只是陸小鳳卻并不是一個眼中揉得住沙子的人,不一會兒就道破了來意,直指閻鐵珊便是當年大金鵬王朝的內庫總管嚴立本。閻鐵珊面色一沉,就要送客,自己也拂袖而走。
可是他還沒有走出門,門外忽然有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個長身直立,白衣如雪的人。腰旁的劍卻是黑的,漆黑、狹長、古老。
閻鐵珊瞪起眼,厲聲喝問:“什麽人敢如此無禮?”
“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這名字本身就像是劍鋒一樣,冷而銳利。
逼得閻鐵珊不由後退幾步。簇擁而上的衆多江湖高手也不僅膽寒。
西門吹雪卻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冷冷道:“我的劍一離鞘,必傷人命,你們一定要逼我拔劍嗎?”
五個人中,已有三個人的臉色發青,可是不怕死的人,本就到處都有的。
突聽風聲急響,雁翎刀已卷起一片刀花,向西門吹雪連劈七刀。
三節棍也化為一片卷地狂風,橫掃西門吹雪的雙膝。
這兩件兵刃一剛烈,一輕靈,不但招式犀利,配合得也很好,他們平時就常常在一起練武的。
西門吹雪的瞳孔突然收縮,就在這一瞬間,他的劍已出鞘!
葉孤鴻同樣瞳孔一縮,劍氣凝聚,殺氣縱橫,不愧是絕世好劍!
這邊,花滿樓與另兩人已交上了手,馬行空雖武功失去了大半,但峨眉三英 中的蘇少英卻劍法不俗,以牙筷為劍,轉眼就與花滿樓交手七劍。
霍天青與陸小鳳靜靜對恃。
唯有葉孤鴻還在喝酒,陝西的汾酒本就是有名的好酒,何況是珠光寶氣閣的珍藏?
霍天青突然轉頭對葉孤鴻溫言道:“不知葉兄會幫那一邊?”
葉孤鴻看着霍天青認真道:“我跟金鵬王朝不熟,跟閻老板也不熟,我只是來做客喝酒的,你們可以當我是個路人。”
陸小鳳卻不依了,也跟着說:“可是你跟我很熟,跟霍總管也很熟。”
葉孤鴻一見陸小鳳那不依不饒的架勢,頭都大了,連忙說:“既然如此,這般好了,你倆誰要死了,我就幫誰。”
陸小鳳氣憤的瞪着葉孤鴻,似乎想把他瞪得愧疚難當,立馬改口,葉孤鴻只當做沒看見。
霍天青卻是輕笑一聲,道:“我總算相信你是葉孤鴻的朋友了,這分明就是那個憊懶家夥的語氣。”
誰知葉孤鴻與陸小鳳聞言竟同時瞪向他,驚得他一頭冷汗。
葉孤鴻想的是:“好歹朋友一場,沒想到你居然在背後如此編排我!真是不當人子啊不當人子。”
陸小鳳想的是:“啊呀呀,這樣親近狎昵的話你居然敢當着我的面說出來!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我想說了這麽多年的話,你居然搶先一步說出來,真是豈有此理啊啊豈有此理!”
局面變化的很快,西門吹雪強勢出場,先聲奪人,盡奪其勢,,而後數位高手與峨眉蘇少英盡皆敗亡于其劍下,早已破了閻鐵珊的膽魄,閻鐵珊本欲說些什麽,卻被突然出現的丹鳳公主從身後一劍刺穿,死不瞑目。
葉孤鴻忍不住眉頭一皺,這女人動作到快,不留半分餘地,是讨債心切,是殺人滅口?他确信自己沒有看錯,那日萬花樓中與花滿樓相談甚歡的應該就是這個女子,相貌可以改動,但風姿神情一般無二,這女子必有問題,只是不知她到底是丹鳳還是飛燕,若是丹鳳還罷,若是飛燕,圖謀必非同小可。
而西門吹雪卻冷冷的看着上官丹鳳,道:“你不配用劍。從今以後,你若再用劍,我就要你死。”
“劍乃器中君子,自不背後行事。”葉孤鴻一怔,倒是明白這等劍客的執着,若非對劍至誠,絕不會這般言行,他一向自負劍法,身邊又有葉孤城木道人這等高手,便是葉青酒葉青石在劍之一道也造詣頗高,他眼界自是極高,是以對天下以劍聞名者多有冷眼,這時方才認可了西門吹雪絕世劍客的身份,又想起另一個人如冰雪的劍客來,低聲感嘆,“不愧是西門吹雪,若是葉孤城見了你,必也已求得一戰為快事。”
陸小鳳微笑道:“西門吹雪本就是世間絕頂的劍客。”他的朋友被稱贊和認可,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值得高興和驕傲的事情。
上官丹鳳目中忿恨一閃而逝,西門吹雪自不在意,他微微看了葉孤鴻一眼,人也已到了水閣外,他提起那柄還帶着血的劍,随手一抖,劍就突然斷成了五六截,一截截落在地上。又有風吹過,夜霧剛從荷塘上升起,他的人已忽然消失在霧裏。
霍天青又坐下來,動也不動的坐着,鐵青的臉上,仿佛戴着個鐵青的面具。但陸小鳳卻知道沒有表情往往也就是最悲傷的表情,他輕輕嘆息了一聲,試圖安慰霍天青,閻鐵珊雖說對霍天青有恩,但終究是咎由自取。但如果霍天青如此好被安撫,他還是驕傲深沉的霍天青嗎?
霍天青慢慢擡起頭,冷冷道:“我也并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想領教領教你‘身無彩鳳雙飛翼’的輕功,和你那‘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獨門絕技而已。”
陸小鳳苦笑道:“你一定要逼我跟你交手?”
霍天青道:“一定。”
霍天青肩不動,腿不舉,避開上官丹鳳的出手,身子已突然移開七尺,抱起了閻鐵珊的屍體,大聲道:“陸小鳳,日出時我在青風觀等你。”一句話還未說完,他的人已在水閣外。
葉孤鴻終于放下了手中酒杯,說了一句:“我去找他。”他說完就從水閣走了下去。陸小鳳看着他走出來,似乎想叫住他,又終究沒有說話。
花滿樓聽着葉孤鴻不緊不慢的步子,開口道:“我很擔心葉孤鴻能不能追上霍天青。”
陸小鳳說:“不用追,他本來就知道霍天青會去哪裏。”
花滿樓問:“他們很熟?”
陸小鳳說:“是的。”
花滿樓又問:“熟到他會去勸霍天青放棄清風觀一戰而不是勸你退讓?”
陸小鳳悶悶的說:“大約他知道總會有人來勸我的。”然而他又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難道我不比霍天青大氣,不比霍天青講義氣,不比霍天青聽你話嗎?為什麽這個時候去找霍天青而不是我!”
花滿樓突然微笑道:“所以說,其實你剛才吃醋了。”
6陸小鳳的義氣
葉孤鴻前世的時候學了八年的醫,後來又繼承祖業從商,總是很忙,并沒有看過陸小鳳傳奇那本書,。但是任誰生在那麽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都難免有一些了解,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也努力回想起來了一些內容,比如西門吹雪葉孤城決戰紫禁城,比如木道人手中的神秘組織,還比如開篇的第一個女主角丹鳳公主,其他不知道的,他連蒙帶猜也腦補了一些,只是,霍天青?難道霍天青也跟這件事有關?葉孤鴻完全沒有印象。
葉孤鴻從來不擔心陸小鳳,因為他知道陸小鳳絕不會有事,但他卻很擔心跟陸小鳳對上的霍天青,跟主角對立的人,總沒有好下場。
但是霍天青是他誠心相交的朋友,一個看似溫和實際驕傲很有野心的年輕人,充滿了朝氣,他并不想他折在陰謀了裏。
珠光寶氣閣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商行,工作效率很高,不多時靈堂、棺木和牌位都已準備妥當,當葉孤鴻走進去的時候,靈堂裏只有霍天青一個人。
霍天青并不奇怪葉孤鴻得到來,道:“你來勸我取消清風觀一戰?”
“如果你的腦子恢複了理智的話。”葉孤鴻說。
霍天青面無表情,“我意已決。”
葉孤鴻嘆道:“你做這個決定時,真的清醒嗎?”
霍天青臉色一沉:“請你出去!”
葉孤鴻動也不動,繼續說道:“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居然決定要跟陸小鳳決戰!”
霍天青面色愈發陰沉。
葉孤鴻卻不管不顧,道:“什麽‘以國士待之,必以國士報之’,什麽‘不惜一死’的話你都不必跟我說。跟陸小鳳比,你是跑得過‘雙飛翼’,還是攻得破‘靈犀指’,更不要提他手上功夫高深莫測,雖說沒有西門吹雪犀利的劍法,卻絕對不會遜色!這麽多年我都沒摸清楚他的底細,你以為你是哪根蔥!你要是死了,你母親怎麽辦,天禽門怎麽辦,你那一堆師侄徒孫還不得自殺以殉!你付不付責任!你身後還有一大群人,你不是孤膽獨行一個人,你傻了吧你!”
霍天青面色不時變幻,一陣青一陣紅,最後愕然道:“葉孤鴻?”
葉孤鴻忍不住朝天翻了一個白眼,連不曾見過的西門吹雪一個照面就認出來了,咱們相交多年你小子居然現在才看出來,什麽眼睛這是。
霍天很是青驚訝地道:“你不是回武當了嗎?”
葉孤鴻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我回武當了。”
“你竟然沒有回去!”霍天青不由得頓了一頓,才答道:“木道人受傷的事我也聽說了,我還派人送了藥材上山,怎麽你居然沒回去!”
葉孤鴻一怔,心中感覺頗有些怪異,才道:“那老小子狡詐的很,能出什麽事。倒是你,出什麽妖蛾子要跟陸小鳳一戰。”
霍天青沉默了,過了許久才道:“你們是我請來的,而大老板因此而死。”
葉孤鴻道:“縱使你不請我們來,我們也會去找閻鐵珊的,而殺閻鐵珊的是上官丹鳳。”
霍天青冷哼道:“我還不屑跟那個女人動手。”他擡起頭道:“大老板對我有恩。”他雖然這樣說,但神色亦微有動搖。
葉孤鴻看着他,說道:“我總覺得這事頗奇怪,那個叫上官丹鳳的女人渾身都是問題,你還是等事情清楚了再做決定。”
霍天青苦笑一聲:“反正你是不看好我跟陸小鳳一戰了?”
葉孤鴻搖搖頭說,“不僅不看好,更是不贊同,你若真要去,我寧願将你打暈了送回天禽門,然後再去找陸小鳳。”
霍天青沉默了,這或許不是沉默,而是反對。
葉孤鴻看着他,長嘆一聲道:“你天禽門的那些門人想必已經去找陸小鳳了,你若是不想看着他們死在陸小鳳面前,這一戰就注定是戰不了了。”
霍天青依然沉默。
葉孤鴻又說:“因為他們知道,你明天若是輸了,就一定不會活下去,他們寧願自己活不下去,也不願意你活不下去。”
霍天青沉默了許久,只好笑了一聲,“我只知道既然你在,誰想開打都會被你罵回去。”其實他很明白,葉孤鴻并不是一個講理的人,只是很重情義,誰想動他的朋友,都得過他那一關。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此時,山西燕、西北雙秀樊大簡二先生以及山西七義十來個人已經找上了陸小鳳。他們也知道了陸小鳳和霍天青的清風觀一戰,他們本就是這塊地方的地頭蛇,知道這件事并不奇怪。而山西雁卻是陸小鳳的朋友,他知道霍天青絕不可能是陸小鳳的怼手,只好腆着老臉來找陸小鳳,希望他離開山西,避開霍天青,避開這一戰。
而上官丹鳳卻覺得他們行為愧為一個俠字,不由冷笑道:“這法子當真不錯,也只有你們這等大俠才想得出來!”
山西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突然仰面狂笑,道:“好,罵得好,只不過我山西雁雖然沒出息,這種事倒還做不出來!”
丹鳳公主道:“那種事你既做不出來,他若不願走,你怎麽辦?”
山西雁霍然長身而起,大步走了出去,滿院子的人全都鴉雀無聲,他發亮的眼睛從這些人臉上一個個掃過去,忽然道:“他若不走,你們怎麽辦?”
賣包子的小販翻着白眼,冷冷道:“那還不簡單,他若不走,我就走。”
山西雁又笑了,笑容中仿佛帶種說不出的悲慘之意,慢慢的點了點頭,道:“好,你走,我也走,大家都走。”
賣包子的小販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先走一步?”
他的手一翻,已抽出了柄解腕尖刀,突然反手一刀,刺向自己的咽喉。
而葉孤鴻與霍天青到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他們離得實在太遠,而賣包子的小販出手不但穩,而且快,非常快。霍天青已經絕望。
突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他手裏的刀已斷成了兩截,一樣東西随着折斷的刀尖掉在地上,竟是陸小鳳的半截筷子。
剩下的半截筷子還在他手裏,刀是鋼刀,筷子卻是牙筷。
能用牙筷擊斷鋼刀的人,天下只怕還沒有幾個。
霍天青似乎松了一口氣,又似乎變得更加沉重,他的眼神十分複雜。因為他明白了葉孤鴻的話,也明白了山西雁他們的擔心。
霍天青根本就不是陸小鳳的敵手!
那賣包子的小販吃驚的看着手裏的半截斷刀,怔了很久,擡頭瞪着陸小鳳,厲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陸小鳳笑了笑,淡淡道:“我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只不過還有句話要問你!”
賣包子的小販道:“什麽話?”
陸小鳳道:“我幾時說過我不走的?”
賣包子的小販怔住。
陸小鳳懶洋洋的嘆了口氣,道:“打架本是件又傷神、又費力的事,我找個地方去睡覺多好,為什麽要等着別人打架?”
賣包子的小販瞪着他,臉上的表情好像要哭,又好像要笑,忽然大聲道:“好,陸小鳳果然是陸小鳳,從今天起,無論你要找我幹什麽,我若皺一皺眉頭,我就是你孫子。”
陸小鳳笑道:“你這樣的孫子我也不想要,只要我下次買包子時,你能算便宜一點,就已經很夠朋友了。”
他随手抓起了大紅披風,又順便喝了杯酒,道:“誰跟我到城外的又一村去吃碗趙大麻子炖的狗肉去?”
花滿樓微笑道:“我。”
樊大先生忽然敲了敲他的旱煙袋,道:“還有我。”
簡二先生道:“有他就有我,我們一向是秤不離砣的。”
賣包子的小販立刻大聲道:“我也去。”
簡二先生道:“你專賣打狗的肉包子,還敢去吃狗肉,你不怕那些大狗、小狗的冤魂在你肚子裏作怪?”
賣包子的小販瞪起了眼,道:“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
山西雁大笑,道:“好,你小子有種,大夥兒都一起去吃他娘的狗肉去,誰不去就是他娘的龜孫子!”
霍天青遠遠地看着,久久不能言語。而後輕輕地說了一聲:“我輸了。”
是的,他輸了,無論是武功,胸襟,還是義氣。
葉孤鴻看着陸小鳳,心中陡然而生一種自豪的感覺,他忍住微翹的唇角,努力板着臉,嘴裏說道:“明明是個大禍害,卻總愛充濫好人。”
他雖然板着臉,但眼睛裏卻似已熱淚盈眶。
7趙大麻子的狗肉
狗肉已賣完了,沒有狗肉。可是他們并不在乎!
他們要吃的本來就不是狗肉,而是那種比狗肉更令人全身發熱的熱情,用這種熱情來下酒,世上絕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上。
更何況葉孤鴻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封信。
霍天青的信:
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約,又何妨改為明日之明日。
人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人?
金鵬舊債,随時可清,公主再來時,即弟遠游日也,盛極一時之珠光寶氣,已成為明日之黃花,
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二字而已。
天青再拜。
就憑這封信,已足下酒百鬥,沉醉三日,何況還有那連暴雨都澆不冷的熱情。
花滿樓手持酒杯,曼聲低吟:“盛極一時之珠光寶氣,已成明日黃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二字而已……好一個霍天青,我竟幾乎小看了他,當浮一大白。”他真的舉杯一飲而盡,仿佛也有些醉了,他聲音越說越低,伏在桌上,竟似睡着了。
葉孤鴻側過身子,在陸小鳳耳邊輕輕笑說:“好一個陸小鳳,好一個潑天俠義!6大俠,做得好!”
陸小鳳整個人一下子就坐直了,只覺得那氣息吐在耳邊,像一根羽毛撩過心尖,又是舒服又是心癢難耐,一時間就怔在那裏了。
葉孤鴻看他那傻樣,忍不住想笑,想起陸小鳳那一番令他心潮澎湃幾乎落淚的作為,又覺得避而不戰實在是委屈了他,心裏又是自豪又是忍不住憐惜,想了想忍不住又說:“可以要獎勵。”
陸小鳳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看,壓住情緒,連忙問:“什麽都可以?”
葉孤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回話,端着酒杯走了出去。
陸小鳳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想跟出去,又有些膽怯。
而此時上官丹鳳悄悄的走到窗口,悄悄的拉起了陸小鳳,柔聲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陸小鳳道:“我幾時生過你的氣?”
上官丹鳳嫣然一笑,垂下了頭,悄悄的問道:“今天你還怕弄錯人麽?”
她的呼吸輕柔,指尖仿佛在輕輕顫抖,她的頭發帶着比鮮花更芬芳的香氣。
而陸小鳳卻像看見了洪水猛獸一般掙脫了她的手,逃命一般的跳了出去。
因為葉孤鴻朝屋裏看了一眼。
陸小鳳緊緊跟在葉孤鴻身後,葉孤鴻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他只好讪讪一笑,依然寸步不離。
這時一隊快馬馳過,突然一起揮手,只聽“飕,飕,飕”,一連串風聲,比雨點更密,比馬蹄更急,數十道烏光,有的穿窗而入,有的打在外面的牆上。
陸小鳳拉着葉孤鴻側身躲過。
伏在桌上的花滿樓卻已霍然長身而起,失聲道:“硝磺霹靂彈。”
五個字還沒有說完,只聽“蓬”的一聲,窗裏窗外,被烏光擊中的地方,已同時冒起了數尺高的火焰,赤紅中帶着慘碧色的火焰。
花滿樓拉着上官丹鳳沖了出來。
陸小鳳變色道:“我去救趙大麻子。”說着便沖了進去。葉孤鴻想拉住他,卻沒有拉住。
趙大麻子已睡了,他們剛才還聽見他的鼾聲。
可他并不在屋裏,陸小鳳一個人從裏面飛出,就像是一團燃燒着的火焰,身上被燒焦了七八處,一張臉都熏黑了。
葉孤鴻看得直皺眉。
上官丹鳳過去扶住陸小鳳,替他擦拭滿臉的焦黑,葉孤鴻得眉頭皺得更緊了,索性遠遠地走到了一邊,去跟花滿樓說話。
陸小鳳只好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而這時一個身材很魁梧的人,頭上戴着個鬥笠,肩上扛着根竹竿,竹竿上還挑着一串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個人便是趙大麻子,因為他的的褲帶上,赫然正插着一把刀,殺狗的刀。
陸小鳳又看了他半天,才嘆口氣道:“你不是趙大麻子!”
這人笑道:“誰說我是趙大麻子的?”
葉孤鴻道:“你這是偷了趙大麻子滿臉的麻子安自己臉上了?滿臉麻子似繁星,啧啧,跟你名字挺搭的。”
那人被他的話一堵,不知說什麽才好,只好嘿嘿笑道:“你也認識趙大麻子。”
葉孤鴻道:“我不認識趙大麻子,我只認識一個偷酒被抓的偷兒。”
那人馬上大聲道:“我不是什麽偷兒,我是大盜,江湖第一大盜!”
葉孤鴻道:“大盜,在酒窖裏被現抓的大盜,真了不起!”
花滿樓不禁莞然,而陸小鳳已經笑出聲來。他們已經知道,面前這個人,正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氣壞敗急的說:“那是失誤!那是不小心喝醉了······”
葉孤鴻忍不住打趣這個老朋友,“你若是真有本事,那就把6小雞偷走給我看看。”
司空摘星住了嘴,他看看陸小鳳,又看看葉孤鴻,不由朝他擠擠眼,道:“我倒是更想把你偷走給6小雞看看。”
陸小鳳終于忍不住說:“你幾時到關中來的?”
司空摘星道:“前兩天。”
陸小鳳道:“來幹什麽?”
司空摘星道:“來等你!”
陸小鳳道:“等我?”
司空摘星道:“因為你要去找閻老板,這裏正好是你必經之路,何況,你既然已到太原附近來了,總免不了要吃一頓趙大麻子炖的狗肉。”
他嘆了口氣,又道:“連我都不能不承認,他炖的狗肉,的确沒有人能比得上。”
陸小鳳道:“就因為你生怕我吃出味道不對,露出馬腳來,所以才說狗肉賣完了?”
司空摘星大笑,道:“不管怎麽樣,這次我總算騙過了你這個機靈鬼。”
陸小鳳道:“你在這裏等我于什麽?”
司空摘星道:“我這個人還會幹什麽?”
陸小鳳道:“你難道想偷到我身上的東西?”
司空摘星傲然道:“只要你能說得出來,我什麽都偷。”
陸小鳳道:“你想偷我的什麽?”
司空摘星道:“你一定要我說?”
陸小鳳淡淡道:“你若不敢說,我也不勉強。”
司空摘星瞪眼道:“我為什麽不敢說?”他大聲說:“我是來偷人的。”
這次換陸小鳳瞪大了眼,因為他想起司空摘星剛剛說他想偷葉孤鴻。一想到這裏,他氣得牙都癢了,居然敢撬他的牆角!
司空摘星說:“我要偷的是她。”他指向上官丹鳳,笑嘻嘻的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明白過來那小子故意氣他,又道:“可是你現在為什麽又改變了主意,将這秘密告訴了我?”
司空摘星嘆道:“你冒險到火裏去救我,差點把眉毛都燒光了,我怎麽還好意思偷你的朋友?”
陸小鳳道:“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
司空摘星道:“不用謝不用謝,我只是覺得與其偷了她去換2拾萬兩銀子,還不如偷了葉孤鴻換你6小雞四條胡子。”他望着陸小鳳那張連一根眉毛都沒有了的臉哈哈大笑起來,淩空翻一個跟頭,消失在數裏之外。
夜色将晚,晚風輕柔。
陸小鳳已經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渾身不僅幹幹淨淨,還香噴噴的。他摸了摸自己自己光滑的上唇,決定趁着暮色溜進葉孤鴻那裏去。
葉孤鴻也在洗澡。
8所謂愛恨
夜色将晚,晚風輕柔。
陸小鳳已經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渾身不僅幹幹淨淨,還香噴噴的。他摸了摸自己自己光滑的上唇,決定趁着暮色溜進葉孤鴻那裏去。
葉孤鴻也在洗澡。
這是半山腰的一處溫泉。
這裏原本是珠光寶氣閣的一處地産,這些財産都将要交給上官丹鳳,但霍天青今天要将這裏借給朋友沐浴休息,也沒有人能說一個不字。
葉孤鴻就在這裏沐浴。
陸小鳳從窗子裏溜進來的時候,薄薄的霧氣已經彌漫了整個浴池,池底光滑的鵝卵石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隐約可見。
葉孤鴻半倚在暖玉砌成的池邊,白皙的身子比玉色更加潤澤,一頭烏黑的青絲或散落在池邊,或垂落水中到腰際,愈發顯得白的越白,黑的越黑,美得驚心動魄。
他伸手端起了一只酒杯,搖了搖那透着琥珀般碧色的酒液,輕輕飲了一口。劍眉入鬓,那雙眼輕輕擡起懶懶的瞥了陸小鳳一眼,陸小鳳頓時覺得全身所有的毛孔都打開了,暖暖的風吹進來吹得他醉醺醺的,連腿都軟了,恍恍惚惚的就向葉孤鴻走了過去。
他呆呆的看着葉孤鴻,直直的走了過來,也沒看腳下,“撲通”一聲跌進水裏,濺起的水花散了葉孤鴻一臉。
葉孤鴻又是氣,又懶得跟他發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