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寒冬如約而至。
南寧的冬天又冷又濕, 讓人躺在被窩裏就不想出來。
房間內,桌臺上的小花已經幹枯了,從窗戶縫裏卷來的冷風一吹, 吹掉了幾朵花瓣。
淺色的窗簾悠悠被掀起來一點,一只白皙的手突然從被窩中伸出來, 在桌面上摩挲着,抓到橡皮後又馬上縮回去。
陳向晚被凍得一個激靈。
她從被子裏稍微冒出一點頭來, 頭發被蹭的有些亂。
女生趴着, 下巴抵着手背, 拿着橡皮的手将鋪在床上的一張A4紙拿起來一點, 微微側着頭,打量着。
紙上畫着她打好一半的草稿,
草原、星空、惡龍以及散發着幽光的月亮
陳向晚靜靜看着,眼底慢慢湧上些溫醇, 她咬住嘴角,忽然把紙蓋在床上, 臉也埋在被子裏,悶悶的哼哼了兩聲。
還是---
很不好意思。
燒烤的那天,美好的就像夢境一樣。
陳向晚那天回來後,忽然湧起一股沖動,一股想要記錄下來什麽的沖動。
想要記錄下和陸知寒相處的每一個經歷,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可仔細沉澱下來想想, 每一件都像是催化的小火苗,直到把她推到勇往無前的邊緣。
寒假之後就是國賽, 陸知寒他們已經确定了游戲開發的方向, 整個寒假幾乎都泡在酒吧下的臨時辦公室中, 直到前天出發去Z城培訓,再回來可能就要幾個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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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向晚去送的機,彼時高大的男生穿着派克服,帶着墨鏡,差點被路人當成是出來的明星,只是短短的一條機場路,陳向晚就遇見兩個女生來要他的聯系方式。
雖然陸知寒都沒給,但她心裏還是有些悶悶的,又不知道該怎麽消除掉這種情緒。
或許喜歡,就是讓人患得患失。
直到聽見那聲低沉的‘陳向晚’。
她傻乎乎的擡頭,然後兜頭撞進熟悉的胸膛中。
陸知寒說:“申請抱一下惡龍公主。”
陳向晚悶在他帶着冷氣的外套中,悶悶的抓住他的衣角,嘴角微微揚起,嘟囔着說:“好吧,同意申請。”
那時候的陸知寒,眼睛就像月亮一樣深邃,太陽的一樣耀眼,只不過裏邊只有一個她的身影,曾經感受到過月亮,讓人耽溺其中,再也不想出來。
不能,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簡直荒廢、荒廢無度!
埋着腦袋的惡龍咆哮兩聲,正敲門的陳母被她驚得笑起來,陳向晚趕緊從被子中鑽出來去給陳媽媽開門。
陳母給她送來一盤水果,說:“別太要強了,媽媽和你爸之前只是怕你走錯了路---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以前的陳向晚自以為很努力、很用功了。
但是那時候的她也沒想到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而底氣全部都是出自于愛。
不管是因為陳父陳母,是因為陸知寒,還是為了她自己,陳向晚清晰的意識到,學習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在外寫生時她每天畫畫到晚上九點,夜裏為了不影響範欣欣睡眠,埋在被子中打着手機的微光背文化課知識點,這一點優良的習慣成功被她集成到寒假,除了和淩優優偶爾見面,陳向晚幾乎住在課本中。
她揚起嘴角,軟糯糯的用家鄉的發言說:
“你放心媽媽,我知道該怎麽做。”
陳母還是有些不放心,不過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這段時間,陳向晚像是忽然長大了一樣,說不出什麽改變---就是越來越貼心親近。
她還是說了句:“行,那你叫優優晚上來玩,我給你們□□吃的冰糕。”
陳向晚促狹應道:“嗯!我媽做的冰糕最好吃了,比爸爸的好吃。”
陳母眼睛笑開了,她擺擺手出門,“可別讓你爸聽見,到時候非得要和我比試比試手藝。”
陳向晚送她出屋門,靠在門板上拍拍臉頰,看看桌面上的書本,振奮準備開始學習。
淩優優昨天就和她說了,她一起兼職的同事有些門路,了解到最近一家大戶人家要辦宴會,這種宴會一般酒店的內部人員不夠用會臨時外招,淩優優被她邀請一起去兼職。
好像是叫什麽---
世紀臨。
世紀臨。
換衣間。
淩優優咬着皮筋,拉上背後的拉鏈,自然的長卷發蓬松垂着,被白皙的手指穿插着梳起。
她吐槽:“這地方還真是金貴,還好旗袍不收押金,不然蹭髒了都不知道賠不賠得起。”
她身後的同伴聞言,吐吐舌頭:“姐姐,要是要抵押金誰還敢來呀。”,一轉身,看見穿着旗袍挽起長發的淩優優眼睛瞬間一亮,道:“我靠優優,你這也太美了吧。”
淩優優美目睨她一眼,輕哼道:“剛發現你姐姐美貌怎麽?”
“臭屁。”
同事笑道,她視線閃了閃,唇瓣緊抿了一下,想要和淩優優說一下那件事---但是還沒等開口,外邊已經傳來叫聲:“喂,臨時的兩個快出來,經理叫人了!”
“來了!”淩優優利索的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喊道,她拉住同伴的手:“看什麽,怎麽感覺你都看傻了。”
“你才傻了呢!走走走,快點,今天一天工資八百呢,頂咱們之前三天的了。”
想着應該沒什麽大事,總之她們倆人都在這裏了,也不是假的。
她把那句話咽下去了。
世紀臨是世紀總酒店在南寧市區的分店,因為資金雄厚,裝修比其他酒店要更奢華內斂,一般用來承接大型宴會。
今天這一出,據說就是哪家貴太太的生日宴會。
承辦方,似乎是姓段。
這是淩優優聽世紀的員工偶然提起來的,她嘴角彎了彎,想着手機裏那傻子發來的語音,今天一天沒見他,不知道又要怎麽傻憨憨的耍脾氣争取福利。
“淩優優,A字房,該教的都教給你了,切記一定避免和客戶人發生沖突。”
領班經理叫道她的名字。
淩優優收起胡思亂想,穩重的點點頭,端起兩瓶價值三萬的紅酒往A字間走。
世紀設計很獨特,宴會也按照來賓身份分大堂和單間兩種,A字在一層,無頂,通到頂層的水晶燈耀耀閃着光輝。
A字間坐的都是一圈年輕人。
淩優優很熟練這工作,她也知道有些客人手腳不太幹淨,進門時特意把頭低着,盡量不去擡頭看人。
裏邊的人顯然都已經喝大了,最中間那個叉着腿,吞雲吐霧的和身邊人談着什麽‘大事’。
有些嗆人,淩優優把頭低的更多,去那邊放酒。
只是感覺有些不對勁,按理說今天來賓的身份,和這屋子裏的氣氛總感覺不太适應。
她盡量做透明人,沒發出任何聲音,啓完酒瓶就端起盤子準備離開,手臂卻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淩優優皺起眉,她回頭,一股嗆人的煙霧正正噴到臉上。
她咳嗽了兩聲,煙霧後的男人挑着眉,滿臉不懷好意。
他身旁的三人也都戲谑的扯着嘴角。
不對勁的感覺越發強烈了。
淩優優眉頭緊擰着,她勉強壓着怒氣說:“這位客人,請松開,我還有別的工作。”
“別的工作?什麽工作?”
那人惡劣笑着,忽然抓住她的下巴。
“小妹兒,你工作不就是陪大爺們喝酒嗎?啊,哈哈,”
“請你自重!”
淩優優眉眼淩厲,她一把抓住按着自己下巴的手,狠狠擰了一把。
那人殺豬似的叫了一聲。
淩優優扔下他癱軟的手,晦氣的把盤子立起來往外走,正經頂級酒店中不可能有客人随便亂來,只不過她這麽一硬氣,多半拿不到今天的工資了。
她心裏壓着憤怒,卻忽然聽見身後慘叫的男人罵了一句:“靠他媽的,給你點臉,你自己不要的!都給老子上!”
淩優優心裏微微有些慌亂,身後三人順勢沖過來,她沒硬剛,立刻把手裏的盤子甩出去,扔在一人身上,立刻去開門。
門被牢牢鎖住了。
淩優優瞬間睜圓了眼睛。
門鎖被大力搖得噼裏啪啦響,半點沒有打開的跡象,她後知後覺的慌張起來,立刻咬着牙死命拍門。
“門被反鎖了,誰在外邊!”
“別他媽叫了!外邊沒人!”
一股大力扯住頭發,把她往後拽到身上。
淩優優被迫仰頭死死瞪着他,眼睛裏全是紅血絲:“你要幹什麽?!外邊就有保安!”
“幹什麽?你這種人,我們幹點什麽不正常?”
抓住她的男人噗嗤笑道,“酒吧女,還裝什麽呢?”
“你們不是今天的來賓。”
淩優優忽然肯定的說。
身後被扭了手腕的男人吐了口,罵罵咧咧的過來,扒住旗袍的領子‘咔嚓’一拉,盤口瞬間崩散。
“和她廢話什麽?!給我扒!”
“你們幹什麽!給我住手!”
淩優優瘋了一般的掙紮起來。
她意識到不對。
這麽大的一個酒店,偏偏就能讓她的同事知道缺人,沒有核查任何證件,輕輕松松就放她們進來。
門外巡邏的安保至少都有一圈人,但是包間動靜這麽大,卻沒一個人過來。
肩膀漏出來,淩優優咬着牙,一巴掌扇在一人臉上,她被揪住了頭發,仰頭間,掙紮看見三層倚着樓梯的人。
她瞬間發出撕裂一樣的喊聲:“蘇田田!!”
三樓,蘇田田像被吓到一樣往後退了兩步。
樓下凄厲的慘叫還在繼續。
她面色蒼白,動作緩慢擰頭,穿着旗袍的美婦人放下茶盞,對她露出溫婉的淺笑。
蘇田田嘴巴顫抖:“陳、陳姨,這,這是不是有點---”
“有點什麽?”
美婦人微微壓着腰間的旗袍褶皺,婉轉起身。
她上前兩步,款步倚在樓梯上,猶如神祗一樣輕斂目光,向下望去。
“總有一些人,妄圖觸摸自己不該夠到的東西。田田,我們只是幫助她們認清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