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令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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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周千那厮怎麽也跟過來了?”墨北回頭看了一眼跟在隊伍後面縮着腦袋走路的周千,頗有些厭惡的問。
“你剛剛沒聽見我們讨論的麽?”蕭汜瞥了他一眼。
“……聽見了!”墨北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他暫時還不準備将他心裏的小九九訴諸于口。
蕭汜端詳了他一陣,他總覺得墨北這幾天有點不對勁兒,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他思考了一下,覺得或許是自己的兒子到了那個傳說中“我有一個小秘密我誰也不告訴”的別扭年齡,于是他決定自己不能成為那種“一個小孩兒能有什麽心思即使有也不能瞞過我這個當家長的”的讨人嫌棄的武斷父親,而應該成為心胸開闊該睜只眼閉只眼的時候絕不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開明爹爹。
蕭汜為自己的覺悟感到頗為自豪,但同時不免泛起一陣略微的傷感。
哎,怎麽一轉眼,這孩子就長得這麽大了。
他不禁又偏頭看了一眼墨北,墨北的側臉被餘晖勾出一道金邊,線條鋒利,正抿着嘴唇思考些什麽,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墨北也轉過頭,目光冷不防的和他對視上了。
“怎麽了?”墨北有些茫然的問。
“沒什麽。”蕭汜笑了笑,“突然有點想吃你烤的兔子了。”
他們并駕齊驅在一條郊外的古道上,落日将他們的背影拖曳的很長很長,墨北忽然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寧,等打完這場仗,他們就會回到屬于他們兩人的家,或許以後再也不用上戰場,每天的頭等大事便是給院子裏的烏樟樹澆水施肥。
如果能與蕭汜就這麽在一起悠然的生活一輩子,兩個人是什麽關系,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一刻的墨北覺得自己想通了,他的內心一片澄明,連日來困擾他的雜緒似乎随着西風吹散在田野裏,他心情輕快的幾乎想哼一首小調,小調裏藏着所有他對未來的美好期盼。
梁軍連夜趕路,等他們趕到齊軍周圍時,初升的太陽恰好給世界灑下第一絲光明。
“魯軍前日裏設下了一處口袋陣,齊軍兵馬不足,那裏又是他們的必經之路,所以他們在踏入埋伏之前給我們通了個信。”蕭汜一夜未眠,但是他依舊精神抖擻,“我們要做的也很簡單,等齊軍踏入口袋陣之後,我們再從外圈将魯軍反包圍。”
墨北點點頭,從他們所在的山坡上望去,勉強能看見踟蹰不前的齊國大軍,他們之前已經派了一名騎兵快馬加鞭前去給齊軍通報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對方就會行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墨北忍不住打了哈欠,剛打了一半,就聽見蕭汜在旁邊說道:“他們行動了,我們準備進攻。”
于是墨北趕緊将湧入眼眶的眼淚憋了回去,神情嚴肅地等待蕭汜下指令。
“兵分三路,随我沖鋒——”蕭汜大吼一聲,身後的梁兵立刻響起盔甲碰撞的聲音,然後無數戰馬嘶鳴一聲,他們按照計劃向前方的戰場疾馳而去。
魯國顯然沒料到他們的支援,等處在包圍圈外圍的魯兵反應過來時,他們的馬蹄已經踏過了第一個敵人的屍體。
這是一場激烈且毫無懸念的戰鬥,持續的時常比墨北預期的要短得多,由于他們兵分三路的緣故,很多魯軍都瞅準了那個唯一的空缺奔逃出去,蕭汜朝空中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梁軍便訓練有素的沒有再去追趕敗兵。
待戰場的硝煙稍微散去,墨北和蕭汜一起下馬,走到了齊軍那邊。
“蕭将軍,又見面了。”對面走來一個同樣牽着戰馬的人,他胳膊肘下夾着頭盔,手中握着一柄利劍,沖蕭汜高聲打了個招呼。
“令狐将軍,好久不見。”蕭汜笑着走過去,和令狐飛拱了拱手。
令狐飛不愧是經過蕭汜親口認證過的美男子一枚,他長着一張俊美陰柔的臉龐,略微上翹的桃花眼此刻像月牙一般彎起,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眼波流轉,如果他的盔甲上沒有沾滿血跡,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是個欠了一屁股情債的吟詩賞月的浪蕩美男,絕對不會将他與殺戮這等血腥的字眼聯系在一起。
此刻,那雙盛滿了風流的眼睛微微一轉,看到了站在蕭汜身邊一言不發的墨北,令狐飛像朗誦詩詞一般地問道:“蕭将軍,幾年不見,沒想到你身邊多了個如此清秀俊朗的——?”
顯然,他摸不準面前的兩人是什麽關系,試探的把話說到了一半。
蕭汜朗聲一笑,大方的介紹道:“我撿來的兒子,叫少淵。少淵,這是令狐将軍。”
“啊,”令狐飛誇張的揚了揚眉毛,沖墨北玉樹臨風的點點頭,“少淵侄兒,幸會幸會。”
誰認你當叔了?就一口一個侄兒的叫。
墨北冷淡的拱了拱手,叫了一句令狐将軍,随後就繼續板着臉杵在一旁。
他很不滿意這個叫令狐飛的人和蕭汜的語氣這麽親昵,仿佛他們關系匪淺一樣。
我們家将軍說了,只和你以前打過照面。
意思就是連話都說不定沒說的超過三句。
而且居然還有瞎子将他與蕭汜放在一起讨論?就這人也配?長得還沒有我家将軍一根眉毛好看。
蕭汜完全不知道墨北正在為他打抱不平,他和令狐飛一言一語的溝通起兩國的軍情起來。
倒是令狐飛,目光時不時就會在墨北的臉上滑一圈,似乎這名新冒出來的侄兒十分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