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鬼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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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的待客大廳內,梁王端坐上位,左右下席分別坐着世子孫濤、宰相于卿和一衆大臣,齊國的使者坐在孫濤的旁邊,蕭汜等人行完禮後,便在于卿旁邊落座。
“蕭汜,這位是齊國來的的孔大人。孔大人,這是蕭汜将軍。”梁王開口給雙方介紹道。
“久仰蕭将軍大名。”孔大人拱了拱手,“一見之下,果然儀表堂堂,梁王有此能将,實屬幸運。”
“孔大人過獎。”蕭汜也拱了拱手,他見這位孔大人留着一把白胡子,但聲音洪亮,底氣十足,雙眼炯炯有神,完全沒有老态,便明白齊國對這次會面也頗為認真,派來的不是一般人。
他又往邊上的孫濤看去,只見孫濤坐姿端正,目光微微下垂,神情看不出喜怒,與六年前那個動不動就出言不遜的世子爺相比,顯是成熟穩重了許多。
看來這六年中,有變化的不止是他兒子墨北一人啊。
有人長大,便有人老去,孫濤的父親梁王,今年已快要邁入耳順之年,冠帽下面已是一頭銀絲,皺紋悄然爬上了額頭。
我老了之後也會這樣麽?蕭汜不禁有些恍神,梁王與他并肩殺敵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轉眼間,提刀的手就只能端起藥碗了。
“小人此次前來,乃是奉了我家主公的旨意,想與梁王共同商讨征戰魯國的事宜。”孔大人的聲音讓蕭汜回過神來。
“孔大人但說無妨。”梁王說。
“如今魯、梁、齊平分中原,魯國占據整個北部,境內物資優渥,能夠自給自足。自從前朝覆滅之後,他們就并未主動發起過戰争,表面上看似乎已經知足,從外戰轉換成了對內的休養生息。”孔大人說。
“表面上?孔大人這話沒有說完啊。”梁王笑笑。
“小人乃是一個文官,整日身處廟堂之上,所知之事十分有限,自然是不如在前線征戰的将領們知道的多了。”孔大人一捋胡須,轉而對着蕭汜問,“小人想請教一下蕭将軍,不知将軍有何見地?”
這言下之意很明顯,乃是想摸一下蕭汜的底,看看這位将軍是浪得虛名還是名副其實。
蕭汜看了眼梁王,斟酌了一下後,說道:“孔大人言重了。末将只是個粗人,殺幾個人不在話下,但論到政事見地,在座的各位可都是在下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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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他接着說,“在下六年前與西北胡人打過照面,他們的兵器精良,又與魯國接壤,這不得不讓在下有所懷疑。”
“買賣兵器,也是正常。”孔大人說。
“孔大人所言極是,只是不知這用來買賣的是錢幣,還是什麽的別的東西。”蕭汜說。
孔大人與蕭汜對視了一眼,雙方都心中有了數。
“當年讨伐前朝的魯藩王乃是一頭雄獅,如今獅子閉上了雙眼,如何得知它是真的沉睡了還是在假寐?”孔大人抿了口酒,又意味深長的問。
“依在下的一點愚見,”蕭汜說,“拿上兩根狗尾巴草在它面前逗弄一番,便知它是不是在假寐了。”
“真睡會如何?假寐又會如何?”孔大人又問。
“假寐,便根本不會讓這兩根草靠近。”蕭汜不慌不忙道,“真睡嘛,那就是打兩個噴嚏,翻個身繼續睡咯。”
席間衆人都笑了起來。
“蕭将軍此言不虛,”孔大人笑呵呵地說,“但如果這獅子醒過來了,這兩根狗尾巴草怕是就要遭殃了。”
“兩根草而已,折了也就折了。”孫濤淡淡道。
“孫公子胸懷大志,自然是無需為兩根草挂懷,”孔大人說,“然而這畢竟還是付出了代價,小人卻覺得,如果有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弄清的事情,又何必需要我們動手呢?”
蕭汜與子牙和伯言對視一眼,梁王問:“孔大人有何高見?”
“雄獅的背後,若是它的兩只幼崽争鬥了起來,它會如何?”孔大人說,“在它的地盤裏,若是其他貓狗猴子,都打起了,它又待如何?”
“你的意思是……”蕭汜皺了皺眉。
“我的意思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想讓這頭雄獅永遠沉睡的機會,”孔大人将酒杯往桌上一擱,“就是現在。”
席間一片安靜,衆人都陷入沉思。
“明人不說暗話,”孔大人又開口道,“我們主公為表誠意,特讓在下前來表示,事成之後,梁王分六,我們分四。”
梁王一愣:“這是為何?”
“不瞞各位,我們與魯國接壤處為一處平原,但是魯國西南處則是群山陷峰,那是與梁國的接壤,極其難攻,”孔大人看向蕭汜,“這一點,蕭将軍想必很清楚。”
蕭汜輕輕對梁王點了點頭,孔大人說的沒錯,他們遲遲沒有對魯國下手的原因之一,就是這個複雜的地理條件,山巒之戰,向來是危險艱苦,交戰雙方都是能避則避。
然而偏偏魯梁交界處就是一眼看不見盡頭的山脈,想要繞到平原進攻,就必須要和齊國借道,如今孔大人将這一點放上臺面,就表示他們确實對這場戰争做了詳細的實現調查,對敵方和聯軍的情況都摸得很透徹。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摸清敵人的底細,這是為将之人必需要做的功課,但是想到有一雙聯軍的眼睛,也在自己身邊游蕩,就不是一件那麽讓人舒服的事情了。
畢竟,軍政舞臺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孔大人又與梁王來回說了幾句,将他的意思都表達完了之後,就起身告退了。
大廳內,剩下一衆梁國的文官武将開內部會議。
在場的都是自己人,梁王看了看蕭汜,笑着說:“玄武王,六年未見,你可一點也不見老啊,還是那麽的潇灑倜傥,寡人倒是老咯。”
蕭汜朝梁王舉了舉酒杯,笑着回答:“主公操持國家大事,自然是比在下勞累的多。”
梁王笑着和他隔空碰了碰酒杯,将酒一口喝下,其他人跟着梁王舉杯喝酒。
“說說吧,都是怎麽想的。”梁王說道。
“回禀主公,微臣以為,此事還需謹慎。”子牙先開口了,“那個孔大人雖然話裏話外都在暗示他們已将魯國的情況摸透,然而這畢竟是他的一人之辭,不可輕信。”
“臣附議。”伯言也開口了,他和子牙兩人雖然私底下争鋒相對,不過在外人面前,卻從不顯露出來,“誘惑越大,底下暗藏的危機就越大。”
梁王沉吟着,他知道子牙和伯言是蕭汜麾下,他們二人所言,便是代表着蕭汜的意見。
“父王,兒臣倒有一言。”孫濤在席間沒怎麽開口,子牙他們剛剛還在心中嘀咕呢,這世子爺竟然不與蕭汜嗆嗆了,莫不是轉了性子從良了?現在他一開口,衆人俱是精神一振,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