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是非得二選一不可。
不是非得她睡覺就需要傅昭犧牲睡眠,也不是傅昭不犧牲睡眠陪着她她就睡不好了。
總會有其他辦法。
但傅昭好像真的找到了可以讓兩個人都好好睡覺,都不用“淋雨”的辦法。
時楠用“淋雨論”比喻,讓傅昭不要替她“淋雨”,讓傅昭不要因為需要照看她而睡不好覺。
傅昭就用“淋雨論”回了過來,說除了兩個人都淋雨之外,她還有其他辦法,可以讓兩個人都睡得好。
傅昭沒有問她為什麽非要聽她的脈搏跳動聲才能入睡,也沒有問她為什麽硬要說起“淋不淋雨”的話題。
可傅昭就算不知道她知道的一切,卻還是給了她無比堅定的答案。
她們都可以不用“淋雨”。
她們都可以好好活着,她應該有自信,也許這次真的有其他辦法呢。
也許這一次的傅昭,就是能改變這一切呢。
也許她應該相信傅昭。
時楠忍不住産生了這樣的想法。
并且開始対傅昭所說的“其他辦法”,有了不知不覺的期待。
她聽着在房間裏被放大的實時脈搏聲,躺在傅昭以前會躺着的那張小床上,帶着這樣的她以前從未有過的期待入睡。
似乎還做了個相當了不得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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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比起傅昭在這裏陪她睡的時候,做的夢還要更美一些。
她很清楚,這次的安全感不僅僅是來源于傅昭本人的存在。
更多的,來自于傅昭做出的肯定回應。
關乎于現在,也關乎于未來。
傅昭今天一整天都有些恍惚。
早上起來跑步的時候,耳機掉了沒發現。
吃包子的時候,嚼了三十四口都沒想起來要吞下去。
喝豆漿的時候,也沒注意有沒有放涼,就直接一口喝了下去,燙到了嘴,燙到了舌頭。
于是,她這一天,都沒怎麽開口說話。
直到今天的排練結束,她也總是心情恍惚,看着……不知是什麽地方發呆,總之,沒怎麽說過話。
這讓一向是話痨的江問青憋得有點難受,孔微言不在,傅昭走神恍惚,葉爾又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死人臉”,她只能找幾人當中心情看起來算是最好的時楠和傅晚清說說話。
但她好歹是個alpha,沒敢和時楠走太近。
再加上,她稍稍一靠近,那個走着神直盯着鼓譜的傅昭,就不知道怎麽覺察到了她的動作,虎視眈眈地盯着她。
也許傅昭身上,的确是裝了什麽“時楠探測器”才対。
只要時楠周圍一百米有什麽風吹草動,第一個發現的總是傅昭。
經過了十一次試探,江問青得出了這個結論。
她撇了撇嘴,又收回了腳步,“本來還想說明天正式演出之前,邀請大家去我家吃一頓好的,但現在看樣子,傅昭你就算去了,也只會把筷子戳進鼻子裏,心不在焉的。”
“而且孔姐姐也不在……”
“小島主她只是有點緊張罷了,你別瞎說。”葉爾本着和小島主站在一邊的原則,替傅昭解釋了幾句,“孔姐姐有這麽多節目要管,哪能天天和我們一起玩。”
“嗯,小葉說得対。”傅晚清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拍了拍江問青和葉爾的頭,“至于去小青家聚餐的事,也許等明天正式演出完再來聚比較好。”
“今天比較适合去我家,你們想吃什麽,我請。”
“耶!披薩可樂漢堡!!我媽平時都不讓我吃這些,島主請客就不怕啦!!”江問青一點也沒客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傅晚清,還一邊催促着葉爾收拾東西,“快點,我們去島主家吃!!”
葉爾拿她沒辦法,只能是默默加快了自己收拾東西的動作。
“楠楠,昭昭,你們想吃什麽。”傅晚清看着兩個小朋友的互動,笑了一會,才又想起了自家兩個“大朋友”,順着問了一嘴。
聽到自己的名字,傅昭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順着傅晚清的話看向時楠,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用了,你們先回去吧。”
“我剛剛練習的時候……有點走神,想再熟悉一下鼓點和節奏。”
“母親,你等下記得把時楠……還有江問青和葉爾送回去。”她本來脫口而出的只有“時楠”,但後面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対勁,又加上了“江問青”和“葉爾”兩個名字。
也許只是她的舌頭被燙到了,所以不想多加上這兩個名字。
“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傅昭,你不好好休息——”
江問青說着說着又閉了嘴,示意葉爾開口補充。
葉爾頓了頓,長話短說,“小島主,最好還是勞逸結合比較好。”
傅昭被兩個小大人的話逗笑,心裏繃着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一下,放松了不少。她輕輕點頭,“嗯,好,我知道了。”
她說完又看了看時楠,想着要說些什麽,可又還是抿了抿唇,什麽都沒說。
時楠望了過來,眸子裏的光閃了閃,又恢複了平靜,似乎是在等她開口說些什麽,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她。
但傅昭還是沒說什麽,只默默地垂了垂眼睫。
“那我走啦。”時楠說了這麽一句,聽起來沒什麽情緒。
傅昭嘴巴張張合合,最終從喉嚨裏憋出了一個“嗯”字。
于是,時楠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心,視線從傅昭身上收了回來,朝其他人笑了笑,眉眼彎着,“那我們去吃大餐,先不管她~~”
尾音還拖得老長,生怕傅昭聽不到這句話似的。
傅晚清擡眼看了看兩人,抱着雙臂,勾了勾嘴角,沒打算管“小情侶之間的推拉”,只清了清嗓子,“那昭昭,我們就先回去了?”
傅昭又嗯了一聲。
江問青表情疑惑着還想說些什麽,但很快被葉爾扯走。
于是,本來熱熱鬧鬧的排練室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傅昭一個人,還有窗外輕輕搖曳着的風鈴花,橙紅色的花朵,懸挂在細細的枝條上,搖曳生姿。
淺淺的花香,順着夜晚微微拂起的風,從窗戶裏飄了進來,緩解了不少她今天的恍惚情緒,吹醒了她不夠集中的精神。
傅昭掃了一眼自己背過來的包,鼓鼓的,裏面裝着今天讓她恍惚走神的“罪魁禍首”。她輕嘆口氣,走過去把包裏的東西掏了出來。
橙紅色的禮品盒,金黃絲質的綁帶設計,上面還別着一朵她今天剛剛摘下的風鈴花。
适合送出去當禮物。
這本來也是一個禮物,一個她還沒做好思想準備送出去的禮物。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這個禮物一旦送出去,她和那個人之間的聯系,和那個人的關系,都不能回到她最開始想停留的那個位置。
但她想要停留的位置,到底是什麽。她暫時還沒想清楚。
就像過了明天,過了最重要的樂隊演出之後……
退婚的事情,離島的事情,就好像沒了其他可以當作逃避的借口,可以攔住她,拉住她,讓她不再去思考這兩件事。
就算可以不去考慮原書裏的結局,就算可以用其他辦法去解決……
可一碼歸一碼。
她好像不太想樂隊演出的事情這麽快結束,也不想時楠那麽快下島。
這本該就只是一個離別禮物。
她這麽告訴自己,這麽警示自己。
兩首曲子,一首她主唱,一首她是鼓手。
一首時楠是鼓手,一首時楠是主唱。
傅昭在排練室裏,一首接一首的練着,她們之前有錄制好的錄音帶,可以在其他人不在場的情況下,供不同位置的人單獨練習。
兩首曲子都選得很好。
一首旋律輕快,和時楠柔柔輕輕的嗓音相配。
一首旋律躁動,适合炒熱現場的氣氛,而偏偏,這首曲子要歸平時就不太喧鬧的傅昭唱。
也不知道為什麽,孔微言要給她選一首這樣的曲子。
她有點把握不住。
之前練習的時候,也想過讓其他人來唱,但孔微言又說不太合适,一定要讓小島主來親自演唱一首,才能夠顯出保留節目的精彩。
傅昭皺着眉頭練習着兩首不同曲風的歌,覺得自己今天早上被燙到的舌尖,越發痛了起來。
直到練了不知道多少遍,她心裏有了些底,才稍微停下打算休息一會。
一停下來,躁動的樂曲和鼓點聲消失。
排練室又安靜了下來,一個人排練,總歸是有些顯得心裏空落落的。
只是不太習慣,并不是矯情。
她這麽想着,這麽安慰自己。
可一閑下來,心裏那些繁雜的思緒,又像是找到了什麽不可多得的機會,咕嚕咕嚕地全都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最後彙集成一個想法。
一個不太靠譜,也不太正确的想法。
傅昭晃了晃腦袋,起身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溫合适,一口喝下去,緩解了不少來自舌尖和口腔上颚的躁動。
可心頭的躁動卻沒被緩和下去。
她又多喝了幾口,把水瓶放回到桌上,卻發現本來空無一物的桌上,多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淺棕色底深棕色蓋子,陶瓷質感,上面還畫着可可愛愛的棕色小熊。
看起來像是一個飯盒。
這麽晚了,怎麽突然會有飯盒放在這裏。
難道是其他人沒帶回去的?
傅昭覺得奇怪,又仔仔細細掃了掃其他的桌子,沒再看到其他沒帶回去的東西。
她又掃了一眼桌上的飯盒,還有放在旁邊的水瓶。
対了,不太対勁。
明明是礦泉水,怎麽喝下去是溫的,室內開的明明也是冷空調……
她還沒想通這回事,腳邊就傳來響動,然後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砸了一下,然後滾落在她腳邊。
熟悉的操作。
傅昭眨了眨眼,往四周看了看,只那麽一眼,就瞥到了在自己身後,斜靠在門邊,安安靜靜站着的一個人,白色針織衫,裏面是一條奶紫色的碎花長裙,帆布鞋和白色長襪裹着三分之一的小腿,腿型筆直流暢。
昏黃的門燈倏地亮了起來,點亮了在門口站着的那個人,給整個人身上添加了一層柔柔的光暈。
披肩長發柔柔散散地披在肩上,順着風輕輕在臉頰周圍拂動。
微微上翹的眼型,茶褐色的瞳仁,裏面映着一圈溫溫柔柔的光。
是夜晚,是燈光,是不知道從何而起的心思,讓時楠現在看起來,特別漂亮。
“笨蛋~”
時楠輕啓紅唇說了一句,語氣柔柔輕輕,然後松開了交叉在胸前的雙臂,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過來,拆開了飯盒和餐具,“我都在這裏站了十五分鐘了,就一眼都沒看到過我嗎?”
“飯都冷了,也沒看見。”
時楠說着說着自己又笑了起來,眼睫彎彎,眸若燦星,笑得明眸皓齒,就這麽帶着眼裏盛滿的笑意,看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燙到了舌頭,就把眼睛也燙到了,什麽都看不見了。”
傅昭恍恍惚惚地,眨了眨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為什麽喝的是溫水——時楠知道她早上被燙到了舌頭,把她桌上喝過的礦泉水換成了溫水。
時楠吃完了飯,還給她送了飯過來。
時楠可真細心。
那個從沒消散過的,不太正常的想法,在她腦子裏存在感越來越強。
就像是她眼前的時楠一樣,一舉一動,彎着的眼睛,垂下去又擡上的睫毛,白皙中透着粉的肌膚,每一根發絲拂動的弧度,身上淡淡的馥郁清香……
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個不正常不靠譜的想法在她腦子裏無限放大,沖擊着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情緒。
然後告訴她,她心底藏得最深的心思,已經藏不住了,已經從她看向時楠的每個眼神裏都冒出來了。
如果她準備的禮物,不是離別禮物就好了。
如果時楠,不會離開南柯島就好了。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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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猜最後一個如果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