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承恩伯看了眼外面,道:“逛了一晚上也該累了吧?我在不遠處的酒樓裏訂了桌席面,我們一起過去吃個團圓飯吧。”
然後拉着阿福和蔡長澤的手朝着另外的酒樓走去。
街道上的已經換了一波,原來看熱鬧的人也都變成了生面孔。阿福卻是有些擔心的問承恩伯,道:“父親,你不怕今晚的事情傳出去嗎?”
承恩伯沒想到阿福這麽關心自己,心裏有些感動,他握緊了阿福的手,語重心長的道:“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愛說什麽便說什麽吧。反正你父親我這幾年在京城裏早就成了別人的笑柄,也不怕多加這一宗罪。再說,傳出去又能怎樣?最多不過是罷免了我的官職,撤了我承恩伯的爵位。這個承恩伯我早就不想當了,誰愛要誰要吧。”
身上的名頭多了,就容易多出很多是非。他有子女在身旁,要那些虛名也沒有什麽用。只是……
承恩伯蹲下身子,與蔡長澤平視道:“阿澤,若是父親沒有了爵位,你也成不了承恩伯的世子了,你會不會怪父親?”
蔡長澤搖搖頭道:“父親,男兒志在四方,如果只靠祖蔭庇佑,那這個爵位得來的也太沒意思了。”
“哈哈哈~”承恩伯拍拍蔡長澤的頭,朗聲笑道:“好小子,果然有志氣,比你爹我強。”
外面的煙花在空氣中炸開,散落在空中,格外的漂亮。
到了預定的酒樓,三人落座,飯菜很快就上來了。正在三人你來我往的夾菜勸酒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響了房門。承恩伯以為是小二,高聲喊了句:“進來。”
房門沒有被推開,反倒是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承恩伯詫異的擡頭,蔡長澤已經站起身去開門了。門被打開,門外的人蔡長澤不認識。
“小少爺,伯爺在不在?”門外的人問道,說話的聲音中還帶着笑意。蔡長澤皺了皺眉,然後讓開了一條道路,讓門外的人走進來。
阿福覺得聲音有些耳熟,擡起頭正看到馮成弓着腰走了進來。阿福看到馮成十分驚訝,忍不住站起身,剛想說話,就被馮成搶先開了口。
“伯爺,”他道:“我家主子在隔壁也擺了桌酒席,因為沒人陪着頗覺無味。聽小二說伯爺帶着姑娘少爺在外面,就讓我過來問問,可否合個桌,圖個熱鬧?”
承恩伯看到馮成時就站了起來,聽到馮成這麽說,他哪裏還有不同意的,當即喊了小二過來,将兩個房間的隔斷打開,将兩間屋子的桌子并到了一起。然後衆人落座,看到原本的一桌家常便飯的菜色變得多彩多姿起來,承恩伯看到後臉色微微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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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對方提出來合桌的,但是這菜色相差也太懸殊了些。
厚穆卻像沒有看出承恩伯的尴尬,反而夾了筷阿福這邊桌上的魚肉放進了嘴裏,仔細品味了一番後,點點頭道:“還是承恩伯這裏的飯菜好吃,不像我這一桌,貴則貴了,卻沒有過年的味道。”
然後還瞪了一眼旁邊的馮成,“都說過年了,要有年味,年味是什麽,還不是家常便飯?”
瞪馮成的時候,他的眼角微微翹起來,似乎倒像是翻了個白眼一樣。阿福把厚穆的動作看在眼裏,覺得這樣的厚穆仿佛才是真正的厚世叔,像那平時,見她一面都要冰着個臉或者講一番大道理的人,倒像是學院裏的老學究。
想到這裏,阿福忽然抿嘴而笑。
厚穆耳朵邊仿佛長了眼睛,目光忽地就轉到了阿福這邊,将阿福的表情收入眼底。
“你笑什麽?”厚穆揚眉問道。
阿福臉色一僵,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即便是厚世叔有了世叔的樣子,但到底被訓斥慣了,突然和顏悅色起來,倒讓她有些心中發緊。
蔡長澤看到阿福不說話,怕氣氛尴尬,忙開口道:“姐姐應該是覺得厚世叔說的話跟平常人不一樣才笑的。”
厚穆不解,看蔡長澤問道:“平常人會怎麽說?”
蔡長澤也跟着抿唇笑,笑容跟阿福有幾分相似。他道:“平常的人家都是家常便飯慣了的,突然看到這麽一桌山珍海味,應該說這才像是過年才對,厚世叔倒是跟平常的人家反過來了。”
厚穆仔細想了想,也跟着露出笑容,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甚至還拿着筷子指着桌上的飯菜,直道:“确實如此,确實如此。”
看起來十分的爽朗。
蔡長澤湊到阿福身邊,小聲說了句,“你說厚世叔是不是有錢燒的?”
啊?阿福一愣,看了看蔡長澤,又看了看笑着的厚穆,覺得蔡長澤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想到這裏,她不由偷偷笑了起來。
馮成一直跟在厚穆身邊,看到厚穆這個樣子,覺得仿佛見到鬼一般。他們的主子爺,平常可是很少笑的,今日不過蔡長澤的一句圓謊的話,竟然笑的這麽開懷,莫不是真的遇見鬼了?馮成心下暗暗腹诽,還是因為承恩伯這一家人在的緣故?
馮成目光略過桌上的各位,最後落到阿福的臉上。阿福正拿着帕子捂着嘴,雙肩抖動,一看就知道在偷笑。這是在偷笑吧?是吧?馮成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個大姑娘,平時看着莊重不言茍笑,沒想到竟然敢笑話公子。
這一場笑下來,衆人也算是賓主盡歡。承恩伯也沒有了原來的尴尬之色,厚穆也不像平時那麽高冷,反而多了些煙火氣。當然,他夾菜的時候往往都是朝承恩伯訂的菜上使勁,反而是蔡長澤,手中的筷子倒是落到厚穆帶來的菜上。
等吃完飯,小二撤下桌上的飯菜,上了點心茶果來。
承恩伯喝了口茶,問厚穆道:“可曾确定,還回不回西北?”
阿福聽到承恩伯這麽問,忍不住擡頭看了承恩伯一眼。父親不是不怎麽管事嗎?怎麽連厚世叔的事情都知曉的這麽清楚?還有,什麽叫回不回西北?厚世叔祖籍西北,怎麽會不回去呢?想到這裏,她又轉過頭去看厚穆。
厚穆仿佛沒看到阿福的打量,将手裏的茶杯放下,拿起蓋子拂了拂茶沫道:“暫時還沒确定,看看京城裏的事情能處理到哪一步吧。”然後不等承恩伯再說什麽,他将手裏的茶蓋蓋了回去,站起身。
旁邊的馮成忙将手裏的鬥篷給厚穆系上。
“天色晚了,伯爺趕緊回去吧,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就要有人來請了。”厚穆在馮成的服侍下穿戴好鬥篷,擡腳就要離開,卻又停下腳步道:“馮成你留下,幫承恩伯準備好去莊子上的馬車後再離開。”說完就離開了。
馮成低頭應是。
承恩伯聽了站起身來,對着門口厚穆離開的方向微微彎了個腰。
阿福将承恩伯的動作看在眼裏,卻是什麽也沒問,在馮成的幫助下坐上了回莊子的馬車。馬車一路趕到了阿福和蔡長澤寄居的莊子上,幫着阿福叫開門,看着阿福等人進了莊子,才駕駛着馬車離開。
阿福回頭看了眼遠去的馬車,覺得她的腦海好像有什麽一閃而過,但還是被她抓住了一些。
送他們來的馬車,是厚世叔身邊的馮成準備的吧?她沒聽到父親跟馮成說具體的地方啊,那馮成怎麽知道的?
難不成,厚世叔也是五皇子的人?
那是不是說明,父親和厚世叔伺候的都是同一個主子,而厚世叔比父親在五皇子身邊還要體面,所以父親才會對厚世叔彎腰行禮?
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總有些哪裏不對勁。可是讓阿福說,她又說不出來。
“姐姐,我們走吧。”旁邊的蔡長澤見阿福停在原地不動,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阿福的衣袖,“起風了,外面冷,姐姐穿的少,別得了風寒。”
阿福點點頭,随口應了句,“好。”
話音剛落,阿福突然就發現哪裏不對勁了。阿澤一直待在莊子上,肯定沒有見過厚世叔,可是今天見阿澤對厚世叔的樣子,一點看不出是初見的情形。甚至看起來比她還要熟識一些,連接話都接的那麽好。
而厚世叔對阿澤,似乎也像以前見過一般,甚至沒有問阿澤是誰。
阿福想停下腳步問問蔡長澤怎麽認識的厚穆,看到蔡長澤凍得通紅的小臉,她又忍不住心疼的扶住額頭。自己到底在想什麽?懷疑阿澤嗎?阿福心內暗暗苦笑,長久的活在不能信任人的環境裏,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懷疑自己的弟弟。
到了院子裏,董媽媽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和熱茶。兩人進了屋,除了身上的鬥篷,坐在暖和的炭盆前喝着熱茶。
阿福仿佛随意的聊天開口問,“你是什麽時候見過厚世叔的?”
“就是那天啊。”蔡長澤一怔,看向阿福,然後道:“那天父親來看我們,正碰上莊子的主人過來,姐姐就讓我陪着父親過去見見主人,只是沒想到,莊子的主人竟然跟我們府裏還有往來。”
莊子的主人,是厚世叔?
不是五皇子嗎?
阿福只覺腦海原本捋好的思路又被打亂了。
季先生明明是五皇子的人,卻在厚世叔的莊子上當管事。那季先生到底是五皇子的人,還是厚世叔的人?還是,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