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就在承恩伯的答案呼之欲出的時候,阿福突然伸手扯了扯承恩伯的手。承恩伯一愣,低下頭看阿福。
阿福微微一笑,踮起腳湊到承恩伯的耳邊說了句。承恩伯略帶詫異的看着阿福,眼中帶着疑惑,似乎是在詢問,“你确定?”
阿福看着承恩伯,很是自信的點了點頭。
承恩伯道:“好,聽你的。”然後直起身子,高聲道:“是後不見來者。”
人群中讨論的聲音頓時停止,随後又跟着爆發出更大的讨論聲。這個答案跟他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同一個,承恩伯有些不放心,下意識去看身旁的阿福,但見阿福目光正落在花好月圓燈上,臉上是志在必得的表情。
看着這樣自信的阿福,承恩伯也微微放下心,期待的等着答案的揭曉。
高臺上的人聽到答案并不說着急說對不對,而是對周圍的看客詢問,“還有沒有別的答案?沒有的話,在下可就要說出答案了啊。至于這盞燈能不能被這位老爺帶走,就要看答案對不對了。”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有人起哄,“你倒是說啊,別在這賣關子了。”
“是啊是啊,反正人家對了,這花燈也是人家的了,你拖延的時間再長也留不住。”
這話說的衆人都跟着笑了起來,那高臺上出題的人也跟着笑,邊笑邊拿着竹竿去挑燈籠,然後走到承恩伯的面前,道:“既然大家都這麽說了,那不管答案對不對,這盞燈都屬于這位老爺了。”
剛才起哄的人就道:“你這可不厚道啊,我們一群人都等着答案揭曉呢,你竟然來這一套,快把答案說出來!”
“對,快把答案說出來!”
就在衆人起哄的時候,突然有人擠了過來,沖着承恩伯喊道:“爹?”
阿福聽到聲音,忙把蔡長澤拉到自己身後,将他身上的披風帶到他頭上。旁邊的碧雲已經驚訝的捂住嘴,瞪着眼睛看着說話的人。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沒料到會突然冒出來認親的,都圍着看熱鬧。
承恩伯皺了皺眉,看着沖到自己面前的蔡清萍問道:“不是不讓你們出門嗎?你怎麽會在這裏?”
蔡清萍原本是看着這邊熱鬧,想擠進來看看有什麽好玩的,誰知道一進來就看到出題的人将燈交到一個人的手中。她好奇,踮着腳看了看,沒想到正好看到是自己的父親,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沖到前面來想看個清楚,沒想到真的是承恩伯。
Advertisement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她不但看到了承恩伯,還看到了承恩伯牽着的阿福。
原本她是看不起阿福的,從小在鄉下長大,沒了母親,父親又不曾多看一眼。她覺得與其這樣活着,還不如早起早超生,因此在阿福的面前十分的高傲。沒想到今天這種情形,卻仿佛一個響亮的巴掌“啪”得打在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當即也不看周圍圍起來看熱鬧的人,氣急敗壞指着阿福對承恩伯怒吼,“她一個被送到莊子上的都能出來,憑什麽我就不行?父親,你莫不是太偏心了,我才是從小養在你身邊的孩子,怎麽還比不上她這個沒娘養的東西?”
許是太過于生氣,蔡清萍竟然一時忘記了場合,也忘記了自己是跟在自己的父親說話。
人群中聽到這話頓時嘩然,有認出承恩伯的就開始跟周圍的人談論起來。還有的人不斷的猜測,是不是承恩伯在外面養了外室,把外室的孩子帶到了府裏,這才鬧得家宅不寧。有不相信的,那好事的還跟着解釋,說承恩伯原本就是花街柳巷的,找個外室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還有維護的人,但是慢慢的大部分都開始相信了,對着承恩伯指指點點。
承恩伯聽了臉都黑了,他養了這麽多年的姑娘,以為養成了個名門閨秀,沒想到竟然如同市井潑婦,在這街道上就開始叫嚣,甚至還是跟他這個做父親的叫嚣。現在鬧得整個京城都來看他的笑話,他如何不氣?
“閉嘴!”承恩伯低聲吼道,聲音中夾雜着憤怒,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蔡清萍被這樣的承恩伯吓了一跳,當即住了嘴,似是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禍,滿臉的驚駭之色。
跟随的常德早就看出了不對,忙将人都帶到了旁邊的酒樓,找了間上房,讓承恩伯和阿福等人都進去。
承恩伯和蔡清萍率先進去,阿福卻是落在後面,小聲吩咐碧雲再去要間上房,讓她帶着蔡長澤去另外開的房間等着。
現在蔡清萍看到自己就已經抑制不住怒火了,怕是根本沒有關注蔡長澤是誰,但是等她回過神來後就不一定了。所以現在最好就是讓蔡長澤藏起來,不再在蔡清萍的面前露面。蔡長澤也知道這個情況,所以在碧雲帶着他離開的時候,他只是擔憂的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就跟着碧雲走了。
阿福轉過身要進屋,腳剛擡起來就又放下了。沒有她在,父親說話才會沒有顧忌,這樣是不是她就能夠從兩人的談話中知道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了?想到這裏,阿福停住腳,将門給輕輕關上了,然後跟着常德一起站在外面,仔細的聽着屋內的談話。
常德看到阿福的動作一怔,随即也就明白過來。
大姑娘這是不信任伯爺吧?所以才會在外面偷聽。
伯爺見大姑娘沒進去,會以為自己在外面看守着,大姑娘肯定不會偷聽,所以說話沒有顧忌。而他又因為大姑娘在,不能明目張膽的進去通禀,所以聽來的才是伯爺對待大姑娘最真實的态度。
不知道為何,常德心中有些酸楚,即為承恩伯,也為阿福。
當年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牽扯進去,伯爺不敢去查,生怕查的結果自己接受不了。為了保全兩個孩子,一個忍痛送到了鄉下,一個欺瞞住所有人送到了莊子上。就連平時的接近,都要看看周圍有沒有看到,生怕自己的不小心會給兩個孩子帶來危險。
現在宮中的格局有了變化,伯爺這才終于起了修複父女關系的心思,卻沒想兩人之間的隔閡竟然這麽深。
屋內傳來承恩伯盛怒的聲音,“你真是大膽,竟然無視長輩的吩咐私自外出,看來我是太過縱容你們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有,竟然當街指着長姐質問父親,誰給你的勇氣?竟然做出這種忤逆不孝的事情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家宅不寧也就罷了,連父親的爵位都會被罷免!”
蔡清萍也知道自己這次是做的太過了,當即什麽話都不敢說,跪在地上唯唯諾諾的哆嗦着,滿臉的淚痕嗚嗚哭泣。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府裏作威作福,連嫡母都不放在眼裏。我當你嫡母不寬厚,會對你有所苛刻,所以從來不曾對你過于嚴厲,沒想到竟然養成你這樣的性子,當真是不知所謂!”
随後響起蔡清萍帶着哭腔的話,“可是父親,這大過節的,你連晚飯都不肯跟姨娘吃,就為了去莊子上接那個犯了錯的蔡清蕙,這樣就是疼愛嗎?”
承恩伯只覺氣的心肺都開始疼了起來,“什麽蔡清蕙,那是你長姐!你就是這樣稱呼你長姐的?中午家宴的時候,我陪着你祖母一起吃飯,怕你姨娘多想,還讓人叫了你姨娘過去。你姨娘以身子不适拒絕了,晚上倒是喊人讓我過去,你們又是在想什麽?你和你姨娘團圓,你長姐卻在莊子上孤苦伶仃,這就是所謂的團圓嗎?還是你所謂的團圓,就是沒有嫡母祖母,只有你與你姨娘?”
這話說的蔡清萍不敢接話了,倒在地上嗚嗚哭起來。
……
後面承恩伯還是不斷的訓斥着蔡清萍,阿福卻知道自己不用再聽了。
她挺胸擡頭目不斜視,從常德的面前走向碧雲定的房間。
蔡長澤正焦急的等待着,連碧雲勸他喝茶都未動一口,看到阿福推門進屋,他急忙迎上來,關切的詢問:“姐姐沒事吧,那個女人有沒有罵姐姐?姐姐不用跟那種人計較,父親會替我們主持公道的。”
阿福笑着摸摸蔡長澤的頭,安慰道:“是,阿澤說的對,父親會替我們主持公道的。”
直到此時,她心中的那些不滿才算是真正的放下。那畢竟是她的父親,雖然不知道以前父親為何會這般對待自己和弟弟,但是她相信,那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
過了一會兒,承恩伯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的身後沒有一個人,連原本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常德都沒有了蹤跡。阿福也不問,看到承恩伯進來,就拿起杯子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阿福說:“父親,喝杯茶潤潤喉嚨吧。”
承恩伯接過來,喝了一口。茶水不熱不涼正好入口,喝起來生津解渴十分舒暢。承恩伯喝了茶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看着阿福白淨的臉龐,忍不住嘆了口氣。
“父親以前沒有照顧你,你恨不恨父親?”承恩伯道。
阿福搖搖頭,“剛開始是恨得,但是現在不恨了。”
承恩伯一怔,随即笑了起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知足,不愧是你母親的女兒。”
看來常德已經把阿福在外面偷聽的話告訴承恩伯了。
阿福也不說話,對着承恩伯露出甜甜的笑容。那邊蔡長澤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着父親和姐姐冰釋前嫌,他心中也是頗為高興。
父子三人相視而笑,旁邊的碧雲卻覺得鼻間微酸,差點沒有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