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過在第二天的下午,有人送了幾串冰糖葫蘆并一套九色攢盒來。冰糖葫蘆上,鮮豔欲滴的果子外是冰晶似的糖漿,看起來格外誘人。九色攢盒中擺着各色的幹果和果脯,都是京城裏十分有名的東西。
蔡長澤一直待在莊子上,雖然承恩伯時常過去看望,但到底是男人,想不到這些東西,這次看到攢盒中的東西,阿福覺得蔡長澤的眼睛都粘在了攢盒中。不過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吃的欲望,甚至在吃之前,還會先拿起個送到阿福的嘴邊。
吃着弟弟喂得東西,阿福覺得味道比平常吃到的都要鮮美很多。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過了半個月。期間阿福問過碧雲,但是碧雲說承恩伯和蔡長澤進屋拜見主人的時候,她是被阻擋在外的,所以并沒有看到主人家是誰。阿福也不着急,反正她有着前世的記憶,之所以想要見到主人,也不過是謹慎起見而已。
正月十五元宵節的那一天,承恩伯又來到莊子裏看姐弟兩個。此時阿福腿上的傷已經結痂了,走起路來跟平時也沒有區別,只是董媽媽很擔心留疤,特意讓承恩伯帶了祛疤的良藥,每日早晚都會給阿福敷上一次。
承恩伯到了姐弟兩人的院子,阿福和蔡長澤提前收到了消息,都起身出去迎接。
“父親。”
蔡長澤恭恭敬敬的跟承恩伯請安,雖然在外面那麽多年,但是這禮儀卻是極好的,這也看出承恩伯當時并不是把他随意交給了普通的婆子照顧,也是在蔡長澤的身上費了很多心思。
就沖這一點,就使得阿福對承恩伯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承恩伯跳下馬,扶住請安的姐弟兩個,先是摸了摸蔡長澤的頭,後又含笑看向阿福,指着她的腿問:“可是好了?還疼不疼?我讓人帶來的能祛疤的藥用了沒?你放心使用,等快用完了讓人給我遞個信,我讓人再給你送過來。”
吃了那麽多承恩伯送來的果子,再加上身邊有蔡長澤陪着,原本阿福對承恩伯的壞印象淡化了許多,聽到承恩伯這麽問,她低頭笑了笑,道:“多謝父親關心,已經好多了,如今就是在院子裏行走也不會疼了。祛疤的藥每天都在用,現在還有很多,難為父親費心了。”
承恩伯很少見阿福對自己這樣心平氣和,聽了這話他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喃喃道:“好了就行好了就行,我是你的父親,你不用跟父親這麽客氣。”
阿福屈了屈身子,道了句,“是。”
到底沒有跟父親交流的經驗,阿福除了乖巧的應答,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蔡長澤拉了拉阿福的袖子,低聲道:“姐姐不是給父親做了雙護膝嘛,阿澤一直說派人給父親送過去,好在騎馬的時候用,姐姐非要說等到父親來了親手送給父親。現在父親來了,姐姐怎麽不拿出來?”
Advertisement
阿福,“……”
她明明是給蔡長澤做的,怎麽現在成了做給承恩伯的了?
承恩伯也有些驚訝,聲音略帶激動的問阿福,“是嘛?什麽樣的護膝?”
看着承恩伯一臉欣喜的模樣,想要脫口吐出不是給承恩伯做的話再也吐不出來了。正好那個顏色還算合适,大不了以後再給阿澤做一套。
想到這裏,阿福道:“在屋中的箱子裏,父親一起過去試試吧。”
承恩伯點點頭,道:“正好,你們過去也收拾收拾,今天我帶你們去天街看花燈。”
姐弟兩人聽了,相視看了一眼,眼中皆是既驚且喜的神情。今天起床的時候,蔡長澤還跟阿福說,想去京城看花燈,阿福想着不能随意出去,就打算讓董媽媽找人要了材料自己做,誰知道材料還沒有拿來,這邊就收到這麽好的消息。
他們怎麽能不高興?!
董媽媽比阿福兩人還要高興。因為寄居在別人家裏,不好随意亂出,所以姐弟兩人都沒有說過要出去看看的話,但是董媽媽知道,他們都是想出去的。好不容易姐弟相見,只在屋子裏憋悶着,到底不如出去走走。
現在聽到承恩伯要帶着姐弟兩人出去看花燈,她當即就忙活起來。出去時要穿的衣服,要帶的東西,要準備馬車,最後她一拍大腿,想着要不她跟着去得了。
但是她的建議被阿福拒絕了,阿福道:“媽媽的年紀大了,身子上次病了後一直都沒好利索,晚上天冷人又多,媽媽還是在家好好休息吧。碧雲雖然年紀小,但是跟在媽媽身邊這麽長時間也穩重了不少,媽媽有什麽事情就吩咐她,也算看看她的能力如何了。”
董媽媽雖然擔心,但還是同意了阿福的建議,只是不住的跟碧雲囑咐,讓她仔細點多觀察着點周圍,不要讓人摸了東西去。碧雲被唠叨的一個頭兩個大,還是蔡長澤看不過說了句,“有父親在,我跟姐姐會沒事的”,才讓董媽媽稍微放下了點心。
兩輛馬車出了大門,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到了離天街還有百米遠的時候,承恩伯就讓人停了馬車,下車帶着兩人步行至天街的道路上。
說是天街,其實不過是一條道路。道路兩旁房屋林立,每家每戶都高高的挂着各式各樣的燈籠,路上也有不少的人,随處可見猜燈謎的,賣小吃的,阿福甚至還在街上看到了舞獅子的。姐弟兩個看看這裏看看那裏,又相互交流着各自的想法,皆是興致勃勃的。
承恩伯看着兩人高興,他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雖然正月十五,街上人滿為患,阿福心裏還有些擔憂。她記得前世的時候,蔡清萍等人也出來看花燈了,甚至還贏了個很搶眼的芙蓉走馬燈回去,讓她那時着實眼紅了很長時間。只是不知道這次,他們會不會在街上遇見。
畢竟她還是應該待在莊子上的人。
承恩伯看着阿福有些警醒的觀察着周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忍不住壓住心中的酸楚握住了阿福的手,悄聲安慰她,“今年府裏發生了很多事,你祖母吩咐不讓家裏的子女出去觀賞花燈,你放心,沒有人認出來的。”
阿福這才放下心來,想着也許因為她的重生,很多事就不一樣了,因此玩心大起,甚至還好奇的想着,今年的那個芙蓉走馬燈到底會花落誰家。她想着蔡清萍炫耀的話,好像是從一家酒樓的猜謎會上贏來的,因此在路上走着的時候,就多注意了猜謎語的地方所挂着的燈。
這一多注意,還真的讓她給瞧見了。
只見前斜方酒樓不遠處的高臺後的竹排上,正挂着那盞芙蓉走馬燈。只是不巧的是,那高臺上的人,正踩着梯子拿着木棍将燈從竹排上取下,交到了某個人的手中。
阿福踮着腳伸長腦袋,想要看看那燈被交給了誰,奈何人太多她又不是很高,只看到一雙手接過那燈,周圍的人都跟着鼓起掌來。
承恩伯原本拉着阿福和蔡長澤的手慢悠悠的往前走着,突然覺得手被人扯住,他回過頭,就看到阿福踮腳伸頭的樣子,臉上帶着探究和好奇。順着阿福的目光,他正好看到高臺上的人收回了手直起腰,那盞芙蓉走馬燈就消失在人群中。
“想要過去看看?”承恩伯問道。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承恩伯關心的目光,低頭笑着點了點頭。
承恩伯又問蔡長澤,道:“阿澤也一起去吧?”
蔡長澤比承恩伯還要早發現阿福的異樣,聽到承恩伯的話,他使勁點點頭。
幾人擠到了高臺前,原本贏到了芙蓉走馬燈的人早就離開了,阿福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人,有些意興闌珊。
高臺上的人臉上帶着笑容,對下面的人拱手行禮,他道:“我這邊還有兩個謎語,猜全了這兩個就可以把我身後的這個花好月圓燈帶走。”說完,指了指身後的燈籠。
只見他身後的竹排上挂着個方方正正的燈籠,不過這個燈籠四周都是用東西糊上的,只有中間做出來圓月的樣子。燈身四面,每面都畫着不一樣的東西,阿福仔細看過去,只見三面分別是:梅、竹、菊,那後面的應該就是蘭了,正合梅蘭竹菊四君子之說。
“大家聽好了,這第一個謎底是首古詩,謎語是,安息香,請回答。”
承恩伯聽了,微微低頭問阿福,道:“你想不想要,父親幫你贏來?”
阿福一愣,看了看承恩伯又看了看那燈,剛要說拒絕的話,就聽旁邊的蔡長澤道:“父親,姐姐一定是想要的,就是不好意思開口。”
碧雲在三人身後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只把阿福笑的臉色通紅。
承恩伯鮮少看到兒女這樣的模樣,也忍不住揚起嘴角笑,接着脫口說出答案,“古詩是,春眠不覺曉。”
旁邊也有人跟着說出同樣的答案,人群也跟着露出恍然大悟的感慨出來。臺上的人雙手合擊,嘆道:“答對了,那下面這道題只有這位老爺還有那邊的兩位少爺可以解答。”然後道:“下面這道題謎底也是首古詩,謎語為,主人拒絕見客,請回答。”
這道謎語話落,周圍都跟着安靜下來,還有人在交頭接耳探讨着是什麽古詩詞,連承恩伯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再加上蔡長澤和阿福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更是有些難安,心裏也跟着焦急起來。
看到承恩伯的窘狀,阿福忍不住想要握拳頭,卻忘記了自己的手正被承恩伯攥着。承恩伯覺察到阿福的動作,下意識低頭看阿福的表情,卻見阿福咬着牙,一種想說什麽卻又遲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的模樣。
承恩伯彎下腰看向阿福的眼睛,“若是父親沒能答出來,阿福會不會對父親失望?”
這話說的阿福心中微顫,什麽時候,父親竟然這麽在乎自己了?還是前世也是在乎的,只是她不知道罷了呢?阿福緊緊咬住下唇,壓抑住自己心頭翻山倒海的猜測,目光看向承恩伯的眼睛。承恩伯的眼中帶着期望,只是期望的背後卻又有些忐忑的閃動。
阿福眼眶微熱,只覺淚水充盈其間,将落未落。怕被承恩伯發現,她迅速低下頭,在承恩伯的注視下使勁搖了搖頭,道:“不會的,父親,不會的。您是阿福的父親,阿福永遠都是父親的女兒。”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傳到承恩伯的耳中,仿佛落進了他的心裏。承恩伯也忍不住眼角含淚,他長出了口氣,擡起頭将眼中的淚水壓了下去,然後緊緊的攥住阿福和蔡長澤的手,輕喃道:“有你這句話,父親就算是折損了顏面又能怎樣呢?總得讓我的女兒心願得償不是?”
他低低笑了笑,道,“這個答案我并不确定,只是為了你,就算失了面子我也要試試。”
然後他擡起頭,看向竹排上挂着的花好月圓燈。燈籠挂在上面,随風來回飄動着,花好月圓,花好月圓,能夠和家人在一起,可不就是花好月圓麽?
承恩伯頓了頓,說出了心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