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的壽禮中,夾了大姑娘的生辰八字。”
速度竟然這麽快!
阿福這才剛到京城,那邊的生辰八字就送過去了,可見是早早的就開始謀劃了。怪不得這麽積極,又是安排婆子,又是安排院子的,不知道的,還真的以為她是個心胸開闊的賢妻良母。
那個女人,到底想從阿福的婚事中獲得什麽利益?
月前,京城曾經起過一陣風聲,淮安候府的老夫人打算為自己的兒子,淮安候府的侯爺尋個繼室。因為要求過高,一度成為京城的笑柄。這件事很快就被人淡忘了,沒想到那邊竟然還沒有放棄。
甚至還将人選打到他承恩伯府嫡長女的身上,當真是癡人做夢。
淮安候可是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大兩歲。
承恩伯握緊雙拳,眼裏閃過一絲狠厲。
不管怎樣,就算是拼了自己這身老命,也絕不能讓阿福嫁到淮安候府。
承恩伯又問了幾句,那邊常德剛要回答,就被承恩伯伸出手阻止了。他的目光看向連接觀賞亭的回廊上,一個小丫鬟端着托盤緩緩的走過來。
常德看了承恩伯一眼,便上前阻止。那小丫鬟看到是常德的時候還愣了一下,諾諾的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見常德将托盤接了過來,揮手将小丫鬟下去。
那小丫鬟擡頭朝亭子裏看了看,遠遠的行了禮離開。
常德端了托盤過來,将托盤裏的東西端到承恩伯的面前道:“那丫鬟說是大姑娘吩咐讓廚房準備的茶和糕點,只說讓送到這裏來。奴才多問了幾句,她只知道送到這裏,不知道具體是給誰吃的,奴才讓她先下去,過半個時辰再來收拾盤子。”
常德說完就把東西放在亭子中間的石凳上,沒有發現他們伯爺眼裏複雜的神色。
而阿福走到槐園的門前時,才想起來楊柳讓小丫鬟端點心的事情,想着那丫鬟看到亭子裏沒人了,自然不會沒有眼色的将東西還放在那裏,也就沒有多問。
回到屋裏,已經有小丫鬟将早飯給從廚房提了過來,阿福在正院吃了,不是很餓。想着楊柳一大早就跟着自己出去,應該也沒有吃飯,便讓她拎下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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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看着自己出去,阿福身邊就沒有人伺候了,正要喊個小丫鬟進來,就被阿福阻止了。
阿福就整理自己帶來的東西,将東西分類整理好,放到讓楊柳整理出來的空箱子裏。剛整理了一半,就見碧雲偷偷掀了簾子進來。阿福這才知道早晨聽到的那番話是什麽緣故。
蔡清萍和蔡清芳從她這裏出去,就去了前院老伯爺的書房。可巧了,正被她們撞上從書房出來要去笙院的厚穆。
厚穆居住在承恩伯府,除了給老伯爺和承恩伯幾個長輩一些面子外,對他們這些小輩都是面上淡淡的。如果說是男丁,他說不準還會停下腳步說兩句,對這些名義上的世侄女,也就是随意的點點頭而過,別說說話了,可能連腳步都不會有片刻的停頓。
偏巧蔡清萍最是受不了別人忽視的人,當即就上前拉住了厚穆的衣袖。
厚穆被扯住袖子,他回過頭看向拉着自己的手,眉頭忍不住就皺了起來。那邊老伯爺看到這種情形,臉都黑了,忙喝止了蔡清萍無禮的行為。
程姨娘是老夫人的侄女,從小就跟在老夫人身邊,雖然成了府裏的姨娘,但是這府裏,除了張氏以外都沒有把她當姨娘看的。這樣她生出來的蔡清萍,除了名分外,其他的衣食住行待遇都是跟府裏的嫡女一個樣子。這也就養成了她嬌蠻的性子,将府裏的一幹人等都不放在眼裏。
但是對于老伯爺這個祖父,蔡清萍還是有點畏懼的。畢竟她平時只在內院橫着走,跟老伯爺沒有怎麽接觸過,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見一面。那時候老伯爺高高坐在主坐上,他們這一群小輩是不能往前湊的。
蔡清萍聽話的松了手,仍是戀戀不舍的看着厚穆的背影,許久都沒有收回目光。
老伯爺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阻止喝罵蔡清萍的行為,揮揮手便讓她下去了。
如果蔡清萍能夠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日子,不去想那麽有的沒的,也不會出什麽事情,偏偏她自認為自己是承恩伯府的姑娘,那位只是寄住在承恩伯府的人,怎麽能不給自己面子呢。
便使了銀子,讓笙院看門的小厮送進去了一封求見的書信。
信剛送進去,就被笙院的管事發現了,直接将信帶人都趕了出去。
現在蔡清萍知道了這件事,正在氣頭上,連早飯都沒吃,就帶着丫鬟婆子一堆人浩浩蕩蕩的去了笙院。
阿福有些目瞪口呆,前世可沒聽說有這件事啊。這麽大的事情,如果真的發生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前世她沒有聽到一點風聲,那就是沒有發生過了?
那,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阿福想不明白,便給了碧雲幾個銅板,讓她跟着過去看看,順便問問能不能問出其他的消息出來。
碧雲本來還在糾結,自己這話說給姑娘聽,姑娘會不會嫌棄自己八婆,沒想到姑娘非但沒有訓斥自己,還給了自己銀子讓自己出去打聽,頓時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跟阿福保證,“姑娘放心交給奴婢吧!”
阿福忍不住笑出聲,前世碧雲可沒有這麽活潑的時候。那時候她跟着自己,從來都是自己咋咋呼呼跟個傻大姐似的。現在自己安分了,倒顯出碧雲跳脫的性子出來。
☆、候府(1)
這邊剛打發了碧雲出去,那邊就有消息傳過來,說是張氏要帶着阿福去做客,怕阿福沒有合适的衣服,馬上會有人帶着外出做客要穿的衣服過來。
因為前世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阿福着實是吃了一驚。本來以為還是像前世一樣,一直呆在槐園裏,等待着陳府的大太太過府提親。阿福想着,離陳府的大太太過來提親,怎麽也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她正好可以趁着這三個月好好謀劃一番。
沒想到張氏竟然會帶着她出門會客。
這是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對于阿福來說,這件事就如同夢一般。不過,就算是夢裏也不見的全是好事,跟着張氏出去,到底是為了什麽,還真的要好好琢磨琢磨。
可是消息實在是貧乏,光靠着跟現在差別很大的前世來說,根本不足以讓人看出外出的緣由來。阿福也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既然琢磨不出來,那就先放放。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準能夠在出去的時候看出什麽蛛絲馬跡。
只是讓阿福沒想到的是,張氏派來的人竟然是石榴。
石榴是張氏身邊的大丫鬟,除非必要,張氏根本不會讓石榴跟着過來。昨天她是剛到承恩伯府,需要安排吩咐的人太多,石榴帶着阿福過來槐園是應該她做的。可是這次只不過是跟着張氏出門會客,竟也将石榴打發了過來,看來這次出去會客的人家來頭不小。
阿福趁着身邊的丫鬟不注意,給石榴使了個眼色。石榴既然是張氏身邊的大丫鬟,如何能不懂得阿福是什麽意思,将屋內的丫鬟紛紛用事情支了出去,這才解了阿福的疑惑。
“今天是淮安候老夫人六十大壽,這幾天太太身子不爽利,本來只是送了賀禮過去,沒想到連宮裏的老太後都派了嬷嬷過去,太太也不想讓人挑出什麽話柄來,打算過去坐坐,晌午就回來。”石榴如是說。
淮安候是當今聖上正重用的人物,剛嘉封了爵位在身上,別人自然不敢不給淮安候老夫人面子。怕是張氏也有什麽地方要求對方,這才提前送了賀禮過去。阿福了然的點點頭,從身上摸出個五兩的銀錠子塞到石榴的手裏,不等石榴拒絕就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石榴姐姐不缺這點銀子,我初來乍到也沒有什麽能幫助姐姐的,也就銀錢上富裕點。石榴姐姐若是連這點錢都要推拒,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石榴見阿福都這樣說了,也不再說什麽,便将銀子收到懷裏,道:“那奴婢就先謝謝姑娘賞了,以後姑娘有用得着奴婢的,盡管開口。”
正在兩人說着話,楊柳掀了簾子進來,兩人相視一眼,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石榴仍舊站在阿福面前幫着系上腰帶。
今天張氏讓石榴帶過來的是一件顏色深點的衣衫和淺色的比甲,兩者搭配在一起并不顯得突兀,反倒十分的和諧,襯托出阿福原本清秀的臉龐多了幾分明豔。
到了正院,張氏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馬車,正等着阿福的到來。張氏看到阿福的打扮,滿意的點了點頭,拉過阿福的手打量了一番,還破天荒的誇贊了幾句:“這樣才好,小姑娘家,就該打扮的這麽活潑靓麗才好。”
阿福有些受寵若驚,心裏卻有些驚異。
這不像是做客,反倒是像帶着自己過去讓別人相看。
是誰呢?會是誰呢?
阿福的手緊緊的攥住,将手裏的帕子揉成了一團。
等到了淮安候府,這種感覺便更加強烈了起來,尤其是拜見淮安候老夫人的時候,淮安候老夫人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刷子,将她從頭發絲刷到腳後跟,審視的目光幾乎想要化成利劍,将她的衣服都唰唰幾下給割斷,好好的再檢查一番。
将阿福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淮安候老夫人終于收回目光,吩咐自己身邊站着的婦人道:“帶承恩伯府的姑娘出去吃茶吧,長輩這裏暫時不用她一個姑娘家伺候。”
說話的語氣裏甚至帶着幾分嫌棄的味道,像是對阿福十分看不上眼。
阿福的臉慢慢漲紅,心裏羞憤不堪,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沖動不要沖動,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就會拿着拳頭砸到淮安候老夫人的臉上去。
從來,從來沒有被這麽羞辱過。
哪怕前世陳明誠侃侃而談睜着眼說瞎話,阿福也沒有這麽憤怒過。
她已經可以猜到張氏讓自己過來是為了什麽了。
那婦人便笑着帶着阿福出去。
出了門走了幾步遠,還能聽到淮安候老夫人說她的話:“模樣和規矩都還好,但畢竟是從鄉下長大的,不知道能不能撐得起我淮安候府的門面。若是你家二姑娘是嫡出的,也就沒那麽多事了。不是我自誇,如果不是我兒子年紀大了些,我還真看不上你們家大姑娘,不過年紀大有年紀大的好處,懂得疼人……”
真真是不要臉的老癟婆!
阿福氣的心肝肺都疼了起來,可偏偏是在別人家做客,怎麽都不好發作。
那婦人知道自家這位老太太是什麽樣的人,自然知道承恩伯的太太帶着阿福來是做什麽的。本來都有心裏準備的,只是沒想到這位老太太這麽拿大,竟然當着別人的面就腌臜起別人家的姑娘起來,當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看到阿福的臉色不好,怕将人氣出什麽好歹來,影響了自家的名聲。雖然自家這名聲早就被老太太敗得沒有一點臉面了,但是畢竟是在自己家裏,還是在老太太做壽的日子,能避免的事情還是避免着比較好。
當即就将阿福帶到了自己的院子裏,讓丫鬟都留在外面,自己帶着阿福進了內室,讓阿福坐在矮榻上,親自端了杯茶過來雙手遞給阿福,“喝點茶順順心。”
若是沒有意外,這位可就是自己的便宜婆婆了,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阿福接過茶,深深吸了口氣,一股腦的将茶灌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這茶微微帶着點涼意。阿福将茶灌下肚子,心裏的火氣便散了不少。阿福将茶杯遞到對方的手裏,面帶歉意的看着對方,“讓您看笑話了,真是失禮。”
那婦人就笑道:“哪裏話,應該我說失禮才是。”她将桌上的茶壺拎起來,又給阿福續了杯茶遞過來。
這杯茶倒是熱的,帶着暖意溫暖着阿福冰涼的雙手。
看阿福接過,那婦人也盤腿坐在矮榻上,“你也看到了,家裏老太太就是這麽個人。她的話要是都入了心,那才是沒有活路了。你也別放在心上,就當是聽到了個屁,聞過味道就罷,還能因為這個傷了自己不成?”
語氣裏帶着十足的不屑,阿福一時有些呆愣。
那婦人看出阿福眼中的驚愕,拍着阿福的手道:“我們女人家都是這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怎麽過都是一輩子,還是看開點好。說句不好聽的話,嫁到我們府上來,也不是沒有好處。侯爺雖然年紀大了些,可就像老太太說的,年紀大的懂得疼人。”
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看了阿福一眼。
阿福被那一眼看得坐立不安,當即就從矮榻上站了起來,對着婦人拂了拂禮急匆匆的掀了簾子出去。
楊柳看到阿福出來,也忙跟上去。
後面跟出來的婦人喊了幾句都沒能喊住阿福的腳步,臉上忍不住就露出個冷笑來。看來也是個沒膽子的,還以為她從小在鄉下長大,跟這京城裏的名門閨秀不一樣,原來也不過爾爾。
看老太太的心思,怕是心裏已經滿意了,只是還在拿着喬炫耀炫耀,讓別人奉承幾句罷了。既然如此,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這件婚事可就板上釘釘了。
她旁邊的丫鬟看到就問,“姨娘笑什麽?”
“笑什麽?笑沒頭的蒼蠅呢!”婦人說完甩了簾子進屋,留下小丫鬟茫然的反應不過來。
姨娘這是在說什麽呢?大冷天的,哪裏來的蒼蠅?
逃出了那婦人的院子,阿福腳下不停。雖然阿福自認記憶力不會出錯,但是她聽到消息後,整個人都暈沉沉的,連自己身處何地都有片刻的恍惚,更不用說再找到原來的道路了。
等到阿福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個從來沒有到過的小園子,連身後一直跟随着自己的楊柳都不見了蹤影。
園子的周邊都種着成片的毛竹,甚至還有用碎石圍起來的叢生竹,因為天氣寒冷,竹子的葉子都落了,只剩下幾棵枯幹立在那裏,頗有幾分蕭條之意。
園子的盡頭是一個小院子,院門虛掩着,看起來像是有人剛進去,沒有關好門似的。
有那麽一瞬,阿福就覺得自己應該進去看看,而她也真的進去了。
院子跟外面沒有多大的差別,同樣都種着成片的毛竹,只不過院子的中間擺放着石桌石凳,凳子上用棉布縫了棉墊墊着,看起來倒像是時常有人坐的。
正在阿福驚疑之時,院內的屋子裏傳來了一聲驚呼。這聲音很快就消失了,阿福等了好長時間都沒有再聽到其他的聲音。
☆、侯府(2)
鬼使神差的,阿福擡起腳走進了院子,朝着發出聲音的屋子慢慢走了過去。
院子的門被緊緊的關着,窗戶也是用紗布蒙着,根本看不到內部的情形。阿福抽下頭上的簪子,将紗布捅了個小洞,将眼睛湊上去看裏面的情形。
屋內的擺放十分的奢華,連桌面上鋪的桌布都是用鍛錦鋪就的,看起來就十分奢侈。阿福看着忍不住皺起眉頭,等她的視線再朝着屋內其他的地方看過去的時候,臉上的表示就變得驚恐起來。
只見離桌子不遠的床榻上,滾着兩個相互交纏的肉體。女子仿佛已經暈倒了,瑩白的胳膊垂在床邊,随着男子的動作不住的抖動。剛才阿福沒注意聽,現在看到這種情形,才聽到屋內男子似有似無的粗重的喘息聲。
她忍不住捂住嘴巴,阻止自己想要驚呼出的聲音,手裏的簪子卻随着這動作掉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聲音不是很大,但在這寂靜的院子裏,還是格外的清晰。
“誰?”
屋內男子的動作頓時就停了下來,腦袋也跟着轉到窗戶上。
阿福轉身就跑,跑了兩步才想起來簪子沒有撿,怕被人通過簪子查到自己的身上,忙轉過身去撿簪子。
屋內的腳步聲漸漸逼近,聽着就要到了門邊。
阿福使勁咽了口唾沫,一把抓起簪子,腰都沒直起來就朝着門外竄去,整個身影看起來頗為狼狽。這一刻,她是什麽都管不了了,就怕後面的人追上來抓住自己。她幾乎可以确信,若是被這人抓住,自己就算是不死,也會落得跟屋內那女子一樣的下場。
她可不想自己重生回來一趟,活得連上一世都不如。
若是真的淪落到跟屋內那女子一樣,還不如死了的好。
阿福覺得自己今天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等看到有人影的時候,她才停下腳步狠喘了幾口氣。看着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她依舊不敢有片刻的放松,甚至不敢朝後看。她一直覺察有人在後面追着自己,若不是對方又返回去一趟,自己早就被那人抓住了。
她不敢懈怠,拉住一個丫鬟詢問淮安候老夫人院子的住處。等問好了地址,也不敢再跑,吸了吸氣,壓了壓自己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心髒,疾步前行。
距離淮安候老夫人的院子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看到楊柳焦急的左右踱步。
看到阿福的身影,楊柳忙跟上來,急切的詢問:“姑娘,你這是去哪裏了?”
阿福自然是不敢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只是歉意的對楊柳道:“路上迷路了,找不到回來的路,正好碰到了府裏的丫鬟,才找到了正确的路。”
說完,她看了看楊柳身後淮安候老夫人的院子,小聲的又問:“母親從裏面出來了嗎?母親有沒有吩咐,我們什麽時候回府裏?”
在外面侍立的時候,楊柳就聽到了淮安候老夫人的話,知道太太帶阿福前來是打了什麽主意。看着阿福的臉色還有些蒼白驚懼,以為她是對這事心裏害怕,不由的同情幾分。
明明出身高貴,卻連她們一個丫鬟都不如。
四十多歲的老鳏夫,就算再有權有勢,她也不想嫁啊,而且還有這樣一個婆婆。
楊柳心內忍不住搖搖頭,對阿福說話也就柔了幾分,慢慢跟她解釋道:“太太本來是想走的,正遇到王夫人帶着王姑娘過來給淮安候老夫人請安,太太便又跟着留下說幾句話。”
這是還沒走呢。
阿福緩了緩氣,卻又僵在了原地。
“王夫人?哪個王夫人?”阿福抓住楊柳的手,語氣裏帶了幾分急切。
楊柳被吓了一跳,手都忘記了掙脫,不可思議的看着阿福,道:“吏部侍郎王松臺王大人的夫人啊,這京城能跟太太熟識的,也就只有他們家了。”
阿福松了口氣,但是很快又提了起來。
王松臺是她死的那一年才成了吏部尚書,這個時候,他還是王侍郎。
王寶珠,便是王松臺的女兒,比自己小一歲。
張氏沒有女兒,只有一個三歲的兒子,因為喜歡王寶珠的嬌憨,時常把她叫到承恩伯府做客。那時候阿福還沒有嫁給陳明軒,張氏叫王寶珠來的時候,就喜歡讓阿福陪着,一來二去,阿福也跟王寶珠熟識起來。兩人整日姐姐妹妹的叫着,看起來十分的親切。誰也不會料到王寶珠竟然對陳明軒起了那樣的心思。
今天的事情,還真是一個接一個,都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阿福剛要說什麽,就見楊柳指着自己的裙子問,“姑娘這是被什麽劃了個口子?”
阿福聞聲順着楊柳的手指看過去,就見自己裙子的下擺不知道被什麽劃了一下,碎布纏着半個竹葉搖搖晃晃的垂在裙擺上。阿福将垂下的布按照劃開的口子比對了一下,手一下子就僵住了,整個人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裙子上的布缺了一小塊。
逃竄的時候跑的急,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竹子劃了一下。看這口子,丢了應該有拇指大的一小塊,如果是粗心的人,說不準根本就看不到。
阿福露出幾分希冀來。
這個時候,也由不得她再回去找了,她只能安慰着自己,說不準對方沒有發現呢。再說就算是對方發現了,來來往往這麽多的女眷,他還能真的查到自己身上不成?等回去了,就找個借口把這個裙子給燒了。若是對方真的找來了,沒憑沒據的,還能賴上自己?更何況,她手裏還握着那人的把柄,真要把自己逼緊了,就把他奸/□□女的事情散播出去。反正自己沒想着要名聲,就看對方要不要臉了。
雖然是這麽想着,阿福的心裏還是有幾分忐忑不安。
楊柳看阿福神色來回變幻,以為她是怕裙子壞了沒法跟張氏交差,就安慰道:“姑娘放心吧,太太不是那等小氣的人。裙子既然給姑娘穿了,那就是送給姑娘了,絕不會再收回去的。”
阿福知道楊柳說的确實是事實。張氏再小氣也不會為了一條裙子跟自己生氣,更何況她現在正要拿自己的婚事跟淮安候老夫人換取什麽東西,自然不會拂了自己的要求。
兩人說着話,就見淮安候老夫人的院子走出來幾個人。阿福定睛看去,不是王寶珠又是誰呢。
不過除了王寶珠以外,還有張氏、王夫人還有淮安候老夫人身邊的老嬷嬷。
那邊自然也看到阿福兩人。
作為子女,自然不能長輩先招呼自己。
阿福便上前幾步給張氏行了禮。
“這就是承恩伯府的那位大姐姐吧?早就聽張姨媽誇贊你,沒想到今天見了真人,果然名不虛傳。”沒等張氏叫起,這邊王寶珠就上來拉住了阿福的手臂。
姨媽?是的,姨媽。
若不是王寶珠開口喊出來,阿福差點都忘記張氏和王夫人拜了姐妹的事情了。
阿福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忙垂下眼睑,她怕別人會從她的目光中看出她眼中的恨意。
過了好半天才擡起頭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也伸手搭上了王寶珠拉着自己手臂的手,道:“剛才聽楊柳說了,您就是王侍郎的女兒名喚寶珠的吧?果然跟楊柳說的一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真真不愧‘寶珠’兩字。”
楊柳:???
她剛才說過王夫人的女兒叫寶珠嗎?她怎麽不記得了?還有,她什麽時候說王姑娘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了?難不成就這一會的時間,她就犯了失憶症了不成?
楊柳看向阿福的眼神裏就帶着點探究。
王寶珠聽了阿福的話卻是輕輕抿嘴笑了起來,得意的看了自己母親一眼,才對阿福道:“沒想到大姐姐也是個妙人兒啊。”
竟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前世的阿福聽了這話或許也就信了,但是現在知道王寶珠是什麽德行的阿福,卻是心裏就呵呵了起來。
那邊張氏就對王夫人說,“我看着她們兩個小的挺投緣,過幾天我讓人接了寶珠到我府上玩玩,你可不能攔着。”
王夫人就謙虛道:“我家寶珠慣是個磨人的,你可別嫌煩。”
張氏就笑道:“有這麽個女兒,就算是天天纏着我,我也樂意。”
說得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淮安候的嬷嬷也不催促,靜靜等着她們交談完,才喊了人過來送她們離開。
馬車裏,張氏自從上了馬車就靠在車壁上,開始閉目養神。沒有打算将今天的事情跟阿福說道說道,甚至連眼神都不給阿福一個,仿佛今天帶阿福去淮安候府只是單純的做客。
阿福坐在張氏的旁邊,攪着手裏的帕子沒有說話。
前世沒有發生這件事,倒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這件事是張氏自己的決定,還是也經過了其他人的允許。她不知道,若是其他人真的也同意了張氏的做法,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這個打擊。
阿福的眼前浮現出那男子轉過來的臉,三四十歲的樣子,眼神銳利,面白無須,明明沒有其它的表情,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十分的陰鸷可怕。
那個人,會不會是淮安候?
阿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上香(1)
馬車很快到了承恩伯府,張氏在陳媽媽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還沒有進承恩伯府的大門,就見承恩伯從門裏走了出來。
看到張氏,他就皺起眉頭,“這大冷的天,幹什麽去了?”
張氏瞥了承恩伯一眼,看着是在門前,不好不給承恩伯面子,便解釋道:“今天淮安侯老夫人做壽,我帶着蕙姐兒給淮安侯老夫人拜壽去了。”然後喊跟在後面的阿福,“你從族裏回來還沒見過你父親吧,過來給你父親請個安。”
阿福就從張氏的身後上前了兩步,對承恩伯福下身,喊了聲:“父親。”
承恩伯卻仿佛受驚了一般後退兩步,驚異的問張氏:“這是蕙姐兒?什麽時候接到京城來的,我怎麽不知道。”然後上下打量着阿福,口中啧啧有聲,“啧,大姑娘了啊,都長這麽高了,不錯不錯。我記得你阿娘這麽大的時候,都跟我定親了,你有沒有看中什麽人家,告訴父親,父親給你好好參謀參謀。”
原來父親不知道淮安侯府的婚事。
阿福心中一動,目光就落到承恩伯的臉上。
歲月當真是把刀,把原本俊美滑潤的臉龐雕刻的布滿褶皺。阿福看到承恩伯的眼尾的褶子,不知為何,心中微微酸楚幾分。
那邊張氏沒想到承恩伯會說出這番話,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她可是在淮安侯老夫人那裏打了保票,可不想有人能出來阻攔這個婚事,當即就回頭瞪了阿福一眼,警告她不準說話,轉過頭時便露出笑容,款款而笑道:“伯爺,您就放心吧,這不是有我在的嘛。蕙姐兒好歹喊我一聲母親,我還能坑了她不成?您放心,我必定給蕙姐兒找一門好親事,從此吃穿不愁,不用為任何事情操心的。”
承恩伯就點點頭,不斷的說了幾聲“好好好”,就揮了揮袖子離開了,完全沒有問是什麽婚事。
阿福失望的垂下頭,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看來,是需要自己想辦法了。
看着承恩伯走遠,張氏剛要擡腳進府,就見遠處有人騎着馬快速的趕來。張氏好奇的看了一眼,還沒等她看清來人,身後的陳媽媽就道:“看着像淮安侯府的小厮。”
等到馬上的人下來自報家門的時候,果然就是淮安侯府的人。
那小厮對張氏行了禮,才說明自己的來意,“府裏丢了東西,老夫人不讓聲張,因為管家只看到了是穿着淺綠色裙子的姑娘,不知道到底是誰。老夫人想起蔡夫人家裏的姑娘穿的就是綠裙,就讓奴才過來把衣裙帶走。”
可能小厮怕張氏多想,說完後還強調了句,“老夫人說不是懷疑蔡夫人家的姑娘偷竊,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那還是懷疑了!
張氏被這話氣的臉色通紅,卻又不敢當着淮安侯府的人發作,狠狠的剜了阿福一眼,就讓陳媽媽伺候着阿福去換下身上的衣衫。
阿福聽到小厮的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整個人都懵了,連張氏瞪她都不知道。陳媽媽以為阿福是被張氏的眼神吓到了,才會愣住,強忍着沒有露出鄙夷的神色,擁着阿福進了府。
走在去槐園的路上時,阿福依舊有些恍惚,甚至都沒有看到被幾個婆子領着不知道去哪裏的蔡清萍。蔡清萍看到竟然是陳媽媽簇擁着阿福往前走,更沒料到阿福竟然敢忽視自己,當即伸出手沖着阿福揮了揮拳頭。
到了槐園,換下身上的裙衫,陳媽媽就拿了個包袱将裙子包在裏面出去了。
楊柳看着阿福的臉色,便跟着寬慰了幾句。她是承恩伯府的丫鬟,自然不敢說張氏的不對,只是拍着阿福的背,不斷的說着沒事。
要說害怕,阿福是害怕的,但也不是怕的哆哆嗦嗦悲天憫人,認為天都要塌下來的那種。經過了前世的死亡,這種害怕到底有限。大不了一死,有什麽比死亡更輕松的呢?!
現在事情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那就證明還有轉圜的餘地。
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阿福将這句話在心裏轉了幾回,漸漸的便平靜下心來。這一放松下來,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阿福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肚子,楊柳就笑着出去,吩咐人去廚房提午飯來。
因為早晨張氏走的時候,吩咐了會回來吃午飯,所以廚房都準備好了,小丫鬟很快就将午飯帶了回來。
午飯比早晨和晚上都豐盛,除了兩碟素菜一碟點心外,還添了兩道菜,分別是胭脂鵝脯和蜜汁火腿。這兩道菜味道都還不錯,只是阿福向來不喜歡帶着甜味的菜,就讓楊柳把火腿端下去吃了,且揮了揮手,說是她這裏不用人服侍,連帶着小丫鬟也跟着出去了。
不一會兒,碧雲就在房門前偷偷摸摸的探頭探腦,看到阿福自己坐在矮榻上吃飯,便一步三跳的竄了進來。
阿福皺了皺眉,碧雲頓時老實了,縮手縮腳的站在阿福面前。碧雲等了半天,沒有聽到阿福訓斥的聲音,擡起頭偷偷看了阿福一眼,見她沒有生氣,這才弓起身子湊過去,陪着笑将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二姑娘連笙院的門都沒進去,就被人給擋住了,二姑娘帶的婆子不是那門房的對手,被人家幾下打的落花流水,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喚。二姑娘氣不過,在門口叫嚣着罵了起來。您也知道,笙院離老伯爺的院子特別近,聽到二姑娘罵人,老伯爺能不出來嘛,直接讓人給趕到程姨娘的院子裏,說是面壁思過,過年的時候才能出來。”碧雲嘻嘻的笑,最後說了句:“姑娘不知道,老伯爺聽到二姑娘罵笙院的人,臉都綠了。”
臉都綠了,才只是閉門思過?那看來臉也不是特別綠。
阿福心內不屑,想起了城姨娘那邊,便問碧雲道:“程姨娘的院子裏有沒有什麽動靜?”
碧雲搖搖頭,“沒有,奴婢還奇怪呢,這二姑娘都被罰面壁思過了,怎麽程姨娘沒有一點動作,由着老伯爺罰二姑娘呢。”
主仆兩人又說了些別的話,阿福便将從廚房提來的一碟子點心推給碧雲道:“拿去吃吧,瞧着點府裏的動靜。”
碧雲應了個是,高高興興的帶着點心離開了。
淮安候府,小厮将裙子帶回去,親自帶到了淮安候的院子。淮安候将裙子劃到的地方翻出來,跟撿到的那一小片布料比對了下,臉上便露出抹獰笑來。竟然讓周姨娘給猜對了,果然就是那姑娘!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本來沒有對母親給安排的繼室抱有什麽想法,現在他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看到了又如何,早晚是要嫁到侯府來的,到時候還不是在自己的掌控下。
小厮看到淮安候的表情,恭敬的上前喊了聲:“侯爺?”
淮安候将手裏的裙子丢到桌上,對小厮道:“将裙子收起來。”說完,轉身離開,朝着淮安候老夫人的院子裏走去。
淮安候老夫人聽到淮安候來的時候還愣了下,不是說在前院陪着來客嗎,怎麽有空到後院來了?雖然不解,還是找了借口到了廂房裏。一進門就看到淮安候正面色沉沉的坐在那裏喝茶。
“怎麽現在過來了,是前院出什麽事情了嗎?”淮安候老夫人忍不住抱怨一句,就算是前院出事,也不會讓她這個老婆子出面啊。他兒子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什麽事擺不平啊,不用她操心!
天知道她正被人奉承的滿心愉悅,一點都不想出來見冷風。
“前院沒事。”淮安候自然知道自己母親的想法,他頓了頓才問:“已經确定是承恩伯府的姑娘了嗎?今天帶到府裏的那位?”
淮安候老夫人不知道自己兒子怎麽冒出來這麽一句,見兒子甚至還知道承恩伯府的姑娘過來了,頓時就滿心的不高興,但還是點點頭道:“是啊,就是今天來的那位,八字昨天就送來了,明兒我會親自去一趟國清寺合下八字,沒有意外的話,就算定下了。”然後問淮安候:“可是有什麽不妥的?”
淮安候便道:“沒有不妥,就是想确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