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薛善三人坐車來到了嚴公館,薛善拜托親家照顧太太幾天,待他出差回來再來接人。
午時薛善留在嚴家吃飯,飯桌上一大桌人,兩個孕婦,大家都開心極了,就連病了一段時間的嚴父臉上都出現久違的笑容。
嚴二嫂懷孕了胃口反而變得很好,吃什麽都香,嚴懷音恰恰和她相反,反應大,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薛善坐她旁邊,随時關注着她,見她放下筷子臉色仍然不好,他自己也吃不下了,放下碗筷,關心道:“不合胃口嗎?想吃什麽我讓他們去外面買?”
坐在對面的嚴大嫂看在眼裏,她沒想到外面名聲那麽差的薛秘書會對懷音那麽關懷備至,柔情體貼,想到整天在外面奔波做生意的丈夫,不由有些豔羨。
嚴懷音搖頭:“我實在沒什麽胃口,想回房休息一會兒。”
薛善颔首,站起身跟其他人打招呼,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嚴懷音回房,嚴懷音有些無奈的笑道:“你別這樣,我又不是玻璃,一摔就碎。”
薛善笑,眉間的冷冽化成了溫柔的光,低聲道:“你怎麽會是玻璃,你是奇珍異寶,不僅怕摔還怕偷。”
嚴懷音怕別人聽見,有些害羞的看了周圍一眼,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故意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肚子,撇嘴道:“肚子裏這個才是寶呢,如今我這是沾了他的光。”
“錯了。”薛善笑着搖頭,“應該說是他沾了你的光,他要不在你的肚子裏,他什麽都不是。”
嚴二少爺吃了一碗飯,瞧見妹妹和妹夫離開的背影,眼睛微微一轉,擦嘴站起身,想了想,拿起廊檐下挂着的鳥籠,跟在兩人身後。
兩人回到了嚴懷音的閨房,嚴懷音坐在窗下的貴妃榻上,推了推薛善道:“你不是急着去建寧嗎?快去吧,免得誤了火車。”
薛善和她同坐在榻上,拉住她推他的手,放在手裏的摩挲,眼睛凝視着她 ,含笑道:“還早。”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伸手擁抱她,聞見她身上的幽幽的沉香味,心底很舍不得離開,兩人自從上次燕城分開,已是一個星期未見,這才剛見面,又要分開,嚴懷音心底也莫名的有些舍不得,靠在他懷裏,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他襯衣上的紐扣,想到早上幫他整理書房的時候,看見的那本從未見過的日記。
“如今時局緊張,我必須要親自去跟大姐夫說一下,估計也就兩三日就回來了,我讓小吳派人守在嚴公館,有時候事你可以找他,還有……”他附在她耳上,悄悄低語。
嚴懷音聽了有些詫異的擡頭看着他。
薛善只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盡量不要出門。”
他看了看手表,站起身嘆氣道:“其實留你在這裏,我心裏總覺得不安,還有外公,我還是打算帶他走,若非你不能奔波,我是一定不能留你在這裏的。”
嚴懷音覺得薛善有些多慮了,見他這樣說,開口道:“我以為你同意外公留下來了呢,那你預備怎麽把外公帶走?”
薛善倏地一笑,“行了,我自有辦法,你休息一會兒就起來吃點東西,我走了。”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轉身出了房門,正好看見嚴二少爺拎着個鳥籠走過來,不由笑着招呼:“二哥,懷音就麻煩你們照顧了。”
嚴二少爺笑嘻嘻道:“瞧妹夫這話,可就太見外了。”
嚴懷音在榻上睡了一覺醒來,聽到大嫂說薛善帶着薛外公走了,不由笑了笑,有些好奇,薛外公這人十分倔強,自己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坐在桌邊勉強吃着燕窩粥,有一口沒一口的,看起來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嚴母和嚴大嫂一左一右的坐她旁邊,嚴母擔心道:“沒胃口也要多吃點,不然你受得了,你孩子也受不了。”
嚴大嫂道:“我當初懷春林時剛開始也是你這樣,老是犯惡心,一點胃口都沒有,後來就好了,你忍忍就過了啊。”
嚴懷音心無可戀的點頭。
嚴懷音雖然不能出門,家裏人多,兩個孕婦待在家裏也不覺得無聊,嚴二嫂之前胃口好,嚴懷音見她近日也吃得少,看起來臉色也很差,關心道:“二嫂,你妊娠反應也大了嗎?”
嚴二嫂黯然道:“懷音,你二哥在外面另置了一房,雖然現在很多官員都有二房,可我這心裏總覺得梗得慌。”
嚴懷音吃了一驚,二哥那麽大的人,她又只是妹妹,能管住他一次也不能次次管住他,只是沒想到二嫂知道了,不過男人總不歸家,女人又怎麽會不知道呢,她想到對方還在孕期中,擔心她思慮過重對身體不好,只能安撫道:“想是二哥在外面應酬被人誤會了呢,二嫂,你別想那麽多,如今身體要緊。”
嚴二嫂搖搖頭,眼睛都忍不住紅了起來,“不是的,這事是真的,他都已經在外面為那個女人買了一個房子,那個女人叫戴玉,是從蕙仙書寓出來的,我都知道的,你二哥經常在那個女人那裏不回家,他們才像一家人,我反倒像個外室。”說着說着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嚴懷音掏出手絹遞給她,心裏驚訝不已,她沒想到二嫂居然知道得這麽清楚,二哥難道将那個戴玉贖出來了?她奇怪道:“二嫂,你怎麽知道的?”
嚴二嫂擦了擦眼淚,吸了吸微紅的鼻子,“我表姐告訴我的。”
向影心?她是記者,想必信息比較靈通。心裏卻覺得微微有些奇怪。
嚴懷音心裏覺得這個二嫂挺可憐的,不由嘆氣道:“我讓大哥管管他,我也幫你說說他。”
嚴懷音在嚴家住了幾日,薛善卻還是沒有回來,只發來電報說有事要處理,約莫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囑咐她好好休息,她也發電報告訴他近日胃口好很多,自己覺得精神很好,讓他不要挂念。
這幾天嚴懷音慢慢觀察,發現嚴思義确實很少回家,臉上卻時時帶着滿面春風的笑容,一看就是沉浸在戀愛中的人,不由嘆氣,将他拉在一旁盤問他幾句,嚴思義卻是皺眉很不耐煩的道:“懷音,你管的也太寬了吧,你丈夫在外面那麽久不回來,把你一個人丢在娘家,我看你該擔心擔心你自己。”
嚴懷音頓時被他這話氣得臉都紅了。
她又整天被嚴二嫂拉着訴苦,沒說兩句就開始哭,懷孕的女人本來就愛憂思,嚴懷音懷疑她這樣下去都要抑郁了。
這日見天氣甚好,兩人也是很久沒出門,嚴懷音便提議兩人出去逛逛換換心情,她又特意打電話咨詢了田醫生,知道可以出去稍微走動不能太勞累,這才叫司機開車出門。
嚴懷音好久沒有出門,一路上都在看車外的行人,忽然瞧見一個眼熟的女人,那女人不像那日看見的那樣怯懦,眼神精明,臉色冷冽,正在跟一個穿着月國服裝的男人說話,女人忽然擡起頭來,往街上随意的瞥了一眼。
嚴懷音見對方轉過來的視線,忙收回眼神,心中卻覺得十分奇怪,直到身旁的二嫂搖了搖她的手臂,她才回神過來。
“問你呢,你想去哪裏逛逛?”二嫂道。
嚴懷音心不在焉道:“随你。”
兩人最後在百貨商場裏随意逛了一圈便回來了。
嚴大哥整天忙生意忙得不見人影,嚴二少爺又整天不着家,這幾日嚴父病情越發嚴重,今日吃過晚飯沒多久竟然忽然暈了過去,一大家子女人都差點吓死了,嚴大嫂忙安撫住了快要暈倒的嚴母,讓下人去找大少爺二少爺回來,讓司機趕緊将嚴父送醫院,嚴大嫂跟在車上,兩個孕婦也想跟去,到底被勸住了。
嚴懷音在家也睡不着,為了肚子裏的寶寶到底勉強入睡。
天剛剛亮便醒了過來,一醒來便打聽消息,原來嚴父一直有嚴重的胃病,也一直是按照胃病的治療方法治療,然而到現在才知道不是什麽胃病,是醫生誤診了,嚴父得的是肝病,并且如今已經是肝癌。
聽到這個噩耗,嚴母頓時暈厥過去,嚴懷音忙讓人打電話叫醫生,家裏簡直亂做了一團。
嚴大嫂從醫院回來哭道:“醫院說爸爸……爸爸沒救了,說住在醫院也沒什麽用,即使是開刀做手術也沒用,爸爸說,他也不想做什麽手術,他想回家。”
嚴懷音抿緊嘴唇不說話。
嚴大嫂道:“你大哥說西醫治不好,不然回家吃吃中藥看看。”
嚴懷音頹喪的坐在沙發上,喃喃道:“嗯嗯,吃中藥也許管用呢,舅舅,我們喊舅舅來給爸爸看看,舅舅的醫術一向挺好的,還有表哥,他在國外,也許他知道有很好的藥可以治療呢。”
嚴父自從知道自己的病情後,他一直很坦然,回到家後,他讓嚴大少爺召集所有的人,四姐和四姐夫也回家了,如今只差嫁在外地五姐了。
一大家子的人跪在嚴父的床前,嚴父仿佛一夜之間瘦得脫相了,臉色又黑又黃,精神看起來卻不是很差,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話,無非是一家人要相親相愛之類的話,這是在交代遺言,大家都忍不住紛紛抹眼淚。
說到後面仿佛精神不濟,靠在床上喘氣,揮手讓衆人出去,頓了頓,又讓大少爺和二少爺留下。
嚴懷音知道嚴父之所以瘦的這麽快是精神垮了,他雖然表面上不害怕,然而哪個人得了癌症是不害怕的呢,二十一世界都有很多得癌症的人不是病死的而是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