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嚴懷音看了幾眼對面的女人,沒一會兒就認出來了,高興的看向對方道:“向盈心?”她其實自小有點臉盲症,讀書的時候很多同學都不認識,面前的這個女人也是她的同學,有一次學校組織去野外郊游,她不小心落水,是向盈心跳進水裏救了她,兩人也因此成為了朋友,只是對方中學沒有讀完,便聽從父母之命嫁到了外地,之後兩人再也沒有了往來。
嚴大嫂早已把酒拿進去,一對新人對喝喜酒,有人在裏面哄笑,笑聲傳到門口來,嚴大嫂的聲音最大。
向盈心微微一笑,朝裏面努努嘴,開口道:“我是你這新二嫂的表姐,剛才我扶我表妹進屋的時候,遠遠看見你,沒想到真是你,這可真是巧啊。”
嚴懷音颔首笑道:“可不是巧嗎,真是好久不見。”
兩人還站在門口說話,有人從屋裏出來了,是屋裏剛才鬧洞房的一堆親戚朋友,兩人随着人流走出新房,嚴大嫂拉上新房房門關緊,臉上露出個滿意的笑意,轉身拉住嚴懷音去前面招呼客人,而向盈心則被她一位親戚拉走了,兩人下意識的互相看了一眼,嚴懷音看見向盈心的眼神,眼裏帶着淡淡的憂郁,她匆忙間說了一個電話號碼,有空多聯系。
嚴懷音和采苓幫忙到很晚才回到薛公館,她看見書房的燈還亮着,打開房門,果然薛善還在書房工作。
薛善微微皺眉擡起頭來,看見門口站着的嚴懷音,眉頭才松了下來,下意識的露出一個笑容來,“不好意思,剛才工作上有點急事,所以宴席上提早離開了,明早我一定向二哥請罪。”
嚴懷音走進去落座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桌上的堆着的一些文件材料,“最近我見你好像挺忙似的?”
薛善颔首,濃眉漸漸蹙了起來,“最近月國挑釁越來越頻繁,國外形式也很緊張,只怕不久的将來,我們和月國遲早要有一場戰争。”
嚴懷音其實很多時候會刻意去遺忘這一段歷史,因為太過黑暗,聽見他這話她心頭一緊,“真的嗎?!”
薛善點點頭,忍不出說道:“如今高層分為兩派,主戰,主和,姐夫和我是一樣的态度,二姐卻不贊同,有人說我們懦弱,我不是怕打仗,只是現在敵強我弱,還沒到該打的時候,這個時候我們也只能忍辱負重,可是忍辱負重……”他嘆了一口氣,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難道他注定是要生在這樣的亂世嗎。
當年他從父親手裏接過趙氏宗主,上卿大夫的位置,智氏獨大,一心想要吞并其他氏族,智伯要他率先攻打鄭國京師,他拒絕,被智伯羞辱懦弱膽怯,過了幾年,智伯又向他提出同樣的要求,他還是拒絕了,這次智伯把酒杯扔到他的臉上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血,一句話沒說,下屬看不過去要殺智伯洩憤,可他知道還沒到時候,父親之所以放棄大哥選擇他,也許就是因為他能忍辱負重。忍辱負重,他其實恨透了這個詞,因為他從小就是忍辱負重過來的,沒人比他更能體會到這個詞下面所帶來的痛苦。
他擡眸看向對面的女人,他那時候被智氏帥三家之兵困在晉陽時,想到便是阿音曾經說過的那句,無恤,我若是男子便好了,我想要趙氏成為像晉國一樣的諸侯國,我也想當諸侯國真正的公女。後來,趙氏真的成為了周王側封的諸侯國,只是她已不在了。
“可是……忍辱負重,真的就有用嗎”嚴懷音眉頭緊皺看向對面的薛善,她記得以前學的歷史知識,最初也是忍讓,後來又消極作戰,結果節節敗退,反而失去先機,國家失去了大片的疆土,國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薛善看向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不忍辱負重又能如何,你可知如今我們兩國力量懸殊有多大,我們如今最先進的軍艦才是二千多噸的輕型巡洋艦,可是月國已經是七萬噸的航空母艦了,我們的□□都還依賴進口,可是他們的飛機坦克早就已經出口了,更別說他們的軍力更遠超我們,他們想必早已經是有備而來了,我們卻什麽準備都沒有,不僅如此,還——”再深下去的話,他不好講了。
“不是的。” 嚴懷音微微一頓,搖搖頭,“古人雲,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月國真的發動戰争,這種不義的戰争,我們可以尋求國際上其他國家的幫忙,況且我們是大國,月國是小國,他們根本不能跟我們消耗,只要我們全民團結起來,這場仗未必沒有勝算。”
薛善頓時十分詫異,黑眼睛閃着光,他沒想到懷音竟然跟他二姐的想法一樣,可是若不是有之前的忍辱負重,他也不可能最後能聯合韓魏兩族內外夾擊滅了智氏,還把智伯的顱骨做成酒器,報了曾經的侮辱之仇,二姐跟懷音到底是女人。
書房裏的座鐘叮的響了一下,薛善下意識便看了一眼,眉頭微微一挑,開口道:“竟然都一點了!你趕緊去休息吧。”
嚴懷音看向他,“我看你都熬了幾天了。”
薛善笑了,站起身來,拉起嚴懷音道:“好,我陪你去休息了,今天的事情也處理差不多了,小吳最近辦事倒是很得力,省了我很多事。”
他攬着她出了書房。
“小吳?”她挑眉看他,“是不是上次救汶昕的那個叫吳有喜的青年嗎?”
薛善點頭,“怎麽?”
嚴懷音眼珠微微一轉,直接問道:“他多大年紀?性格怎麽樣?結婚了嗎?”
他正推開門,聽見這話轉頭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我想把他介紹給采苓,這丫頭似乎有點思嫁了。”
“哦?”薛善眼裏蕩起笑意,“你倒當起紅娘來了。”
“怎麽?”嚴懷音微微一翹嘴,微微揚着下巴道:“難道我們家采苓配不上他嗎?”
對方狡黠嬌俏的表情愉悅了他,薛善嘴角牽出一抹笑意,微微一低頭,便在她的濕潤的紅唇上輕輕一啄,擡起頭來攬住她的肩頭,柔聲哄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夫人的丫鬟,自然跟夫人一樣出色,只有小吳配不上她的。”
嚴懷音紅唇微微一抿,兩頰的梨渦便顯現出來,她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含笑道:“那你找個時間請他來家裏坐坐,就說……就說感謝他上次救了汶昕,想請他來家裏吃頓便飯,總得讓采苓先看一看,等采苓滿意了你再跟他說。”說到這裏,她好像很滿意自己這樣的處理,朱唇輕輕一咬,笑着擡起頭看向他,“你說好不好?”
“好,好,好,夫人說什麽都好。”薛善盯着對方的紅唇,心思早已飛遠了。
隔了幾日,薛善跟嚴懷音說已經約好了吳有喜,打聽到吳有喜老家是寧波的,特意讓家裏廚子做了一桌子寧波菜。
吳有喜想到上次上司在蕙仙書寓拿的榴蓮酥,特意去有名的糕點鋪買了榴蓮酥和其他糕點,最後還買了時令水果,提着一堆東西在飯點前來到了上司家的薛公館。
門鈴聲響起,女傭去開了門,嚴懷音正在客廳裏插花,轉過頭看見站在門口的吳有喜,心裏不由點點頭,對方穿着一套剪裁合體的銀灰色西裝,利落的平頭,雖然皮膚微黑,但五官端正,臉上見人便有三分笑意,讓人覺得很好相處。
吳有喜看見客廳裏的薛太太,心頭微微一動,忙笑着颔首道:“薛太太,您好。”
他将手上的東西遞給女傭,嚴懷音放下手中的花瓶,忙走到門口迎接,笑道:“快請進,快請進,來都來了,怎麽還這麽破費呢。”
嚴懷音将人請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吩咐傭人上茶,不動聲色的四處看了一眼,招了站在旁邊的一個年輕女傭,低聲問道:“采苓呢?”
女傭回道:“采苓姐剛剛出去買東西,說一會兒就回來。”
嚴懷音微微皺眉,揮退了女傭,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擡了擡手,“吳先生請喝茶。”
吳有喜忙點點頭,端起茶杯笑道:“您叫我小吳就可以了。”
嚴懷音笑道:“小吳,上次的汶昕多虧有你。”
吳有喜忙放下茶杯,微微低頭道:“您別這樣說,這是小吳分內之事。”
嚴懷音又找話寒暄了幾句,沒想到對方倒是挺健談,說話又進退有度,她心中漸漸有種看女婿的感覺,越看越滿意,聊了半天卻仍然不見采苓回來,薛善這個時候從樓上走了下來,看見坐在客廳裏的吳有喜,微微詫異:“你什麽時候來的?”
吳有喜忙站起身,微微躬身道:“薛先生,我來了一會兒。”
薛善站在樓梯上,點點頭道:“你跟我來一趟,我有事跟你說。”
吳有喜朝嚴懷音微微颔首,便跟在薛善身後上了樓。
嚴懷音正準備招人去找采苓,采苓卻正好回來了。
嚴懷音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跑哪兒去了?半天不見人影。”
采苓扯了扯衣角,眼神有些躲閃,走過來眨了眨眼道:“我、我去買點東西,小姐怎麽了?”
嚴懷音想了想,想到這個年代的人都比較保守,話到嘴邊便又吞了下去,只道:“你家姑爺的一個得力下屬來家裏吃飯,他是寧波人喜歡吃黃魚,我記得你桂花黃魚做的挺好,想讓你做一道。”
采苓頓時就笑着點點頭,“好的,小姐,我馬上去做,保管客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