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客廳裏的座鐘敲響十二點的時候,已經迷糊的嚴懷音被這個聲音一下子驚醒了過來,薛善坐在她旁邊,皺眉哄道:“快上去睡吧。”
嚴懷音動了動身,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呵欠,懶懶道:“你不是說小吳今天一定能找到人嗎,我再等一下消息吧,不然記挂着也睡不好。”
薛善無奈了的嘆了一口氣,這人執拗的性子千年不變,他問道:“餓嗎?要不要吃點夜宵?”
嚴懷音搖頭,“我這段時間都胖了好幾斤,我可不敢吃夜宵了。”
薛善上下打量她,眼睛盯着某處,摸着下巴搖搖頭,笑得像一只狐貍。
嚴懷音伸手打他。
他笑,捉住她的手,開口道:“要不……我給你說個故事解困?”
嚴懷音看向他,随口道:“我發現,自從我認識你後,你時時愛給我講故事。”她頓了頓,揶揄道:“難怪別人都說……說你是個有很多故事的人。”她隐晦的點到為止。
“哦?”他目光閃了閃,仿佛十分感興趣的笑道:“我有什麽故事?說來聽聽?”
她眼珠微微一轉,食指點着下巴,狀似在思考道:“聽說你有很多……漂亮的女朋友?”
薛善聽了這話不由露出一個微笑來,目光裏也滿是笑意,不答反問道:“還聽說了什麽?
嚴懷音暗惱,暗自咬了咬牙,直接道:“還聽說你吃喝嫖賭抽樣樣精通。”
他也不急,仍然帶着笑看着她,“還有呢?”
嚴懷音眉毛一挑,終于忍不住瞪着他:“還有?!”
薛善漸漸笑了起來,嚴懷音嗔了他一眼,轉過臉去,顯得她好像吃醋了似的。
電話鈴聲這個時候忽然響了起來,電話就放在嚴懷音右手旁的茶幾上,嚴懷音心頭一跳,順手就提起話筒。
電話是小吳打來的,何汶昕找到了。
吳有喜沒跟着薛善之前曾認識一個地痞流氓徐大寶,他們這樣的人對于華亭的一些地方比警察憲兵之類還熟悉,吳有喜坐上這個位置後,兩人經常互相幫忙,很多事情辦起來就很順利,他想起何汶昕失蹤那一帶正好是徐大寶的地盤,于是馬上讓徐大寶打聽,果然沒多久,徐大寶的手下便打聽到那一帶有一個叫王大兵的男人,專門拐賣小孩子,他知道消息後,帶着人去了王大兵的住處。
王大兵夫妻倆剛上床,因為今天收獲不菲,王大兵喝了很多酒,酒興一上來,那方面也來了興趣,站在床下面,抓着他老婆的兩條腿,正準備行事,身後的大門突然砰地一下被人撞開,他叉着兩條腿全身裸着,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人從後面撲過來緊緊的壓在床上,腦袋上被人頂着一把手.槍,耳邊傳來他老婆難聽的尖叫聲。
薛善開車帶着嚴懷音來到警察局門口,兩輛轎車也正好在警察局門口停下來,前面那輛車裏,王大兵夫妻倆被人從車上押着走下來,等在門口的警察對着吳有喜的人點頭哈腰忙打招呼,然後兇神惡煞的接過他們押過來的夫妻倆以及一個小男孩。
而後面的那輛車的車門被人忽然打開,何汶昕跑下車,朝薛善夫妻倆跑過來,看見薛善的目光,頓時瑟縮了一下,然後撲進嚴懷音的懷裏,低低的叫了一聲,“舅媽。”
吳有喜跟着何汶昕的後面從車裏下來,看見薛善夫妻倆,快步走過來,微微低頭叫了一聲,“薛先生,薛太太。”
薛善颔首。
嚴懷音看向他點頭道:“小吳,幸苦你了。”
吳有喜忙搖搖頭,“薛太太太客氣了,這是小吳份內的事。”
薛善給了對方一個眼神,兩人轉身到了一個角落裏去說話去了。
嚴懷音微微彎腰抱住汶昕,上下仔細的打量了幾眼,關心問道:“沒事吧?”
何汶昕搖搖頭。
嚴懷音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身子忽然被人從側面微微撞了一下。
一個男孩的聲音忽然響起:“太太,您行行好,救救我,我不想坐牢,太太……不關我的事……”
嚴懷音偏頭看過去,一個大約八九歲的男孩撲在她腳下,一邊磕頭一邊可憐兮兮的乞求。
男孩穿着的衣服又破又小,可他本人更是将這衣服穿得空蕩蕩的,整個人面黃肌瘦很是可憐,有個男警察忙過來一臉兇狠的将男孩子一把拎起來,點頭哈腰的朝嚴懷音抱歉:“薛太太,不好意思,讓這小癟三驚擾到您了。”
嚴懷音看見男孩痛得臉上嘶嘶的叫了幾聲,顯見警察抓他抓得太用力,她頓時心生不忍,問道:“警察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警察本來抓着小男孩準備離開,聽見嚴懷音問話,停下了腳步,一臉谄媚的開口道:“這是王大兵的兒子!”
“王大兵?”嚴懷音挑眉。
“哦,就是抓了何小姐的流氓。”警察忙解釋。
“我不是他兒子!”小男孩忽然大聲道。
嚴懷音眼珠微微一轉,瞥了小男孩一眼,然後對警察道:“警察先生,我能跟他說說話嗎?”
警察忙讨好的笑着點點頭,松開了抓着小男孩的手,站在一旁,兩只眼睛卻緊緊的盯着他,好像生怕這樣一個弱小無力的小孩子會對嚴懷音造成什麽傷害。
嚴懷音朝警察微微颔首,“耽誤您幾分鐘時間。”
男警察頓時有些受寵若金,忙擺擺手,“不礙事,您盡管問。”
嚴懷音面帶微笑的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十分聰明,眼珠子在眼眶裏一轉,還沒等嚴懷音開口,他已經開口道:“太太,我本是孤兒,是被他們撿來的,他們本來是準備把我賣了的,因為看我機靈,所以才把我養在身邊,讓我跟着他們乞讨行騙,他們還經常拐賣小孩到各地去賣,有有些小孩不聽話,他們就把人打死或者弄殘,丢到黃浦江去喂魚,我左邊的這只眼睛就是他們打瞎的。”小男孩指着自己的左邊的眼睛道。
何汶昕在一旁聽見了,頓時開口道:“舅媽,他好可憐。”
嚴懷音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摸了摸何汶昕的腦袋,仔細看了一眼小男孩,小男孩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忽略那只瞎掉的眼睛,長得竟然挺不錯,想起剛才見到的那王大兵夫妻倆的長相,嘆了一口氣,擡頭問警察道:“警察先生,他若真不是王大兵的孩子,那麽也是受害者,這種情況你們會怎麽處理?”
警察想了想,開口道:“一般這種孩子我們都是送往福利院收養。”
嚴懷音點點頭,看向小男孩柔聲道:“小朋友,別害怕,跟着警察叔叔說清楚就不會有事。”
警察抓着小男孩走了,小男孩回頭看了一眼嚴懷音,又看了一眼嚴懷音身邊的何汶昕。
何汶昕擡起頭朝嚴懷音低聲道:“舅媽,其實他挺好的,我剛才被他們關起來肚子餓了,他還找了一個饅頭給我吃。”不過她嫌髒,沒吃。
嚴懷音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道:“所以汶昕,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麽幸福,也不是每個人都有任性的權利。”
薛善開車,嚴懷音帶着何汶昕坐在後面。
深夜一兩點的街頭冷冷清清,萬物好像都靜了下來。
嚴懷音抱着何汶昕,薛善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乖乖躺在嚴懷音懷裏的侄女,朝嚴懷音使了一個眼色。
嚴懷音輕輕搖頭,何汶昕忽然開口道:“小舅舅,我知道錯了。”
薛善打了一個方向盤,開口道:“古代女子十五歲就成年了,汶昕你今年也十歲了,舅舅今天跟你說的話,也許你今天不一定懂,可是以後一定能懂。汶昕,你生出在這樣的大家族,這是上天給你的命,這也是很多人求也求不來的好命,你若能借這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運道,這便是上天真正要給予你的東西,若是……”他頓了頓,笑了笑,“不過你是女孩子,倒也不必這樣。”
何汶昕眨了眨眼,顯然不是很明白裏面的意思,打了一個呵欠,好奇的問道:“小舅舅懂嗎?還是別人說給小舅舅聽的?”
薛善卻是默了一瞬間,開口道:“是小舅舅小的時候別人說給我聽的。”
“是大姨嗎?”
薛善瞥了一眼嚴懷音,聲音微微暗啞的開口:“是小舅舅的姐姐。”他是父親去周游中山國時和當地的一個夷女野.合生下來的孩子,被父親抱回趙家後,沒人能看得起他,除了這貴族的血統身份,他過得連奴隸都不如,可阿音說,你是晉國卿大夫嫡系趙氏之子,這便是命運給你最好的東西,是你所能依仗的最好的身份。
何汶昕迷糊的想,姐姐,不是大姨,她打了一個呵欠,埋進嚴懷音懷裏閉上了眼睛。
翌日,薛善便派親信把何汶昕送回了建寧,何汶昕倒是什麽也沒說,只是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嚴懷音,撒嬌道:“舅媽,你可記得要來建寧看我。”
嚴懷音柔聲哄了她幾句,這孩子經過這次事後仿佛是要懂事一些了。
夏天總是過去得很快,轉眼間又要到中秋佳節了,在過中秋節的前幾天,嚴公館辦起了一樁喜事,這喜事便是嚴家二少爺嚴思義的婚事。
嚴懷音一大早上就回到了娘家幫忙,到了下午終于把新娘子迎進來,一對新人在大堂裏舉行完舊式婚禮後,新娘被送到了洞房裏,新郎官則在外面應酬陪酒。
嚴大嫂不放心下人,讓嚴懷音親自去拿準備好的合歡喜酒,嚴懷音不知道這酒跟一般的喜酒不一樣,嚴大嫂卻是知道的,因為嚴思義婚前表示出來的強烈的不願意,嚴母怕小兒子不願意洞房,特意在這喜酒裏摻了一點點催.情藥。
嚴懷音端着酒壺進新房的時候,正好有人推門出來,兩人差點撞上去,嚴大嫂正站在新房門口,看見了頓時吓了一跳,生怕這酒灑了,忙接過酒檢查。
嚴懷音也沒察覺到嚴大嫂的異樣,只以為嚴大嫂怕這喜酒灑出來不吉利,忽聽見對面的女人出聲道:“懷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