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嚴懷音把他的衣服放下,解釋道:“我剛才不小心把點心掉你衣服上了,也不知弄髒了沒有。”
薛善笑道:“一件衣服而已,髒了就髒。”看見桌上剩下的點心,“看來你确實挺愛這個。”
嚴懷音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從他身邊走過,到洗漱室裏刷牙。
他眸光閃了閃,轉身站在洗漱室門前看着她,“你看起來……仿佛有些不高興?”
嚴懷音心頭微微一頓,刷着牙搖搖頭。
他眼珠轉了一圈,笑道:“我記得你老家是浙江杭州的,你可去過鎮江?”
嚴懷音含着牙刷搖了搖頭。
他繼續道:“我過幾天要去鎮江出差,你和我一起去玩玩吧。”
“我不去了,你去工作,我跟着去耽誤你。”她洗漱好出來繞過他徑自上床。
他頓了頓,起身去關燈,然後跟着上了床。
她背靠着他側身躺着,他看着她灑落在枕上的黑發,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不高興,人靠上去,從身後抱住她,柔聲勸道:“沒你在我工作不安心。”這個亂世,任何一次的分別都有可能是永別,就像上一世那樣,他實在是有些害怕了。
混厚的男性氣息包裹着她,溫熱的胸膛緊貼着她的後背,她微微有些不自在,低聲道:“沒有我還可以有別人。”說完頓時有些懊惱的咬了咬唇。
他為她這話愉悅起來,微微勾唇笑着低聲道:“阿音,你要知道,我一看到你,就再也無法愛別人。”
她自是不信,低聲哼了一下,輕聲回道:“你這二十多年的時間,不知道愛過多少人。”
他在黑暗中惬意的輕笑了幾聲,胸膛微微的震動,她的後背也微微顫動起來,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手指絞着睡衣的袖口帶子,咬着下唇,他這一笑,心頭更不舒服。
他壓抑着抱緊了她,低嘆道:“沒有,從來都只有你。”
她想起那西裝外套上的香味,閉了眼睛。
早上六點過嚴懷音就醒了,薛善正在穿衣服,他有些詫異道:“吵到你了嗎?”
嚴懷音搖搖頭,也起床來穿衣服。
兩人洗漱好一起下樓吃早餐,餐桌上傭人準備有中式和西式的早餐,擺滿了一桌。
嚴懷音看着桌上的食物有些詫異。
薛善在她旁邊坐下,解釋道:“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讓他們都準備了一些。”
嚴懷音道:“早上我不喜歡吃太油太甜的東西,其他沒什麽特別要求,簡單一點就好,不要浪費了。”
薛外公正從後面走上來,聽見這話,不由點點頭,笑着稱贊道:“不浪費是個好習慣。”
兩人都叫了一聲外公。
薛外公在他們對面坐下,開口道:“我們那個年代可沒有你們這麽好的條件,外公又是孤兒,小時候苦啊,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那時候能得一個白面饅頭吃都覺得很幸福。”
薛善沒說話。
嚴懷音颔首道:“我爺爺也常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他爺爺是軍人,小時候常跟她說起打仗的艱苦,從小教導她不能浪費糧食。
薛外公笑道:“是這個理兒。”
薛善忽然道:“你爺爺不是在你兩三歲時就去世了嗎?”
嚴懷音正低頭喝粥,聽到他的問話微微一頓,噢了一聲道:“是我外公,我記錯了。”
薛善看了她一眼。
吃完早餐,薛善帶着她到了二樓的新書房,推開房門道:“知道你喜歡看書寫字,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書房。”
嚴懷音有些驚訝,四下看一眼,裏面的布局竟然跟她在嚴家的書房一模一樣,除了牆上挂着兩幅畫不同,左邊的是上次薛善在她書房随手畫的那副美人賞杏花圖,她題字還給他後,他上了色裱起來挂在了這裏,另一幅則跟她挂在她閨房裏的梅花九九消寒圖一模一樣。
他看見她眼裏的驚訝,笑着解釋:“我上次在你閨房裏,看見你房裏挂着這副九九消寒圖,我想你應該很喜歡,才會挂在擡眼就可以看見的地方,所以特意叫采苓給你取了帶過來。”
嚴懷音驚訝這人觀察竟如此細致。
他低頭看了看手表,笑道:“我該去上班了,今天還想吃榴蓮香酥嗎?”
嚴懷音眼睛轉了一轉,道:“你該不會又想去你昨天那位朋友家拿吧?”
薛善笑,“那倒不至于,我是想着要不要去朋友家把做這個榴蓮香酥的師父要過來。”
嚴懷音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臉頰上梨渦隐現。
薛善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她的臉頰,轉身下了樓。
她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他剛剛親的地方,心頭仿佛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
采苓照以往在嚴家的時候那樣,給書房裏點上沉香,點完香後過來給她家小姐研磨。
“小姐,我覺得這新姑爺對您可真好,您看,特意為您布置這書房,書桌,書架,椅子,還有這些,這些,都是一模一樣的,就是……”
嚴懷音正鋪紙,好奇接嘴道:“就是什麽?”
采苓看了看門外,小聲道:“我說了,小姐您可別告訴新姑爺聽去,否則他該不待見我了。”
嚴懷音停下手中的動作挑眉看向她。
“我就是覺得新姑爺看起來有點兇,特別那雙眼睛,不笑的時候看人真滲人。”
她以前也這樣覺得,可是看久了,反而覺得他那雙眼睛是最溫柔的地方。
嚴懷音練了一個小時,放下毛筆,轉了轉脖子,喝了采苓端進來的燕窩,休息了一會兒,踱去書架看書。
薛善下班回來,問了傭人太太在哪裏,傭人說太太一早上都在書房,他上樓直奔書房去,走到門口,本想敲門,想了想,輕聲擰開門吧,他太太站在書架前正低頭看一本書,似乎正看得津津有味。
嚴懷音在這個書房的書架裏找到好多孤本,心裏高興極了,練完字後一直蹲這書架看了一上午,忍不住擡了擡酸澀的脖子,一眼撞進對面男子的眼裏。
她頓時咦了一聲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在你面前站了半天,還沒你手裏的書有魅力。”他失笑,看見她手裏捧着的書封面,“《論百家姓的起源》?你倒愛看這種書?”
“你別說,這裏面是前人彙總各家姓氏的起源,還挺有趣的。”嚴懷音往書裏插.上書簽放到書桌上,準備下午接着看。
薛善含着揶揄道:“是姓還是氏?姓氏可不是一樣的。”
她聽懂了他話裏的撩撥,臉上微微一熱,瞪了他一眼,兀自低頭喝茶。
薛善笑了一下,靠在書桌上,抱着胳膊看着她道:“那你給我普及一下你們嚴姓的起源。”
嚴懷音哼了一聲,他眼裏含着笑意,逗她:“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出自薛姓。”
“是出自莊姓!”嚴懷音下意識反駁道,對方剛才還含笑的眸子漸漸冷了下來,驀地反應她前夫就是姓莊,他這個眼神頓時讓她心頭有些發憷,清了清喉嚨,開口解釋道:“嚴姓源于芈姓,出自楚莊王之孫,以谥號為姓,東漢時為了避諱明帝劉莊,所以才改為嚴姓。”
薛善意有所指道:“所以莊嚴本就是一家,不應該通婚。”
嚴懷音卻沒想多:“以前我們老家那兒是有這個說法。”
她這話取悅了他,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心頭一松,這人不笑的時候确實像采苓說的那樣有些滲人,又道:“不過還有一種說法,說是源于贏姓。”
他心頭一震,微微眯起眼眸。
“戰國時期,秦孝公庶子受封于蜀郡嚴道,便以封邑名為姓。”她笑道:“我可是秦始皇贏政的後代呢。”輕聲念叨着:“嚴懷音……贏懷音……贏音……“擡眸看向他笑道:“還挺好聽的,對吧?”
父親趙鞅眸子裏映着跳躍的燭光,咬牙低聲道:“趙無恤,我廢嫡離庶,花了多大的心血,我趙氏嫡女贏音也決不能出現這樣的醜名!再說,阿音的秉性我最清楚,你要知道,這次答應代國的求親,便是她主動要求的。”
他靜止,半響才找回語言,聲音裏帶着微微的異樣,黑眸看着她低聲道:“是挺好聽的。春秋戰國的趙國也是贏姓。”頓了頓,“贏姓,趙氏。”
他有時候真希望她也能擁有前世記憶,有時又覺得她沒有也是好事。
嚴懷音有些詫異道:“既然都姓贏,那都是同一個祖先,兩國還這麽水火不容的。”
他擡眸看向遠處,回憶道:“那個血雨腥風的時代,群雄逐鹿,一向強者為王,親兄弟之間都是互相殘殺,更何況兩個國家。”他轉念想到如今的時局,又暗嘆道:“如今我國這快鹿肉,各國不也都想來分一口嗎。”
嚴懷音默然,想到幾年後生靈塗炭的戰争,心頭也有幾分沉重。
薛善收回思緒,笑道:“阿音,你這是書中自有千鐘粟,我肚子可是餓得不行了。”
嚴懷音看了看手表,好像每次和他聊天都能忘記時間,不好意思道:“走吧,趕緊吃飯去,外公該等久了。”
兩人走下樓來,薛善笑道:“外公以前從不等我吃飯。”
嚴懷音反駁道:“想是你工作太忙,不等外公吃飯才對。”
薛外公坐在飯廳裏聽見了,頓時笑呵呵道:“還是懷音懂外公,我老人家一個人吃飯很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