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個夢,是個噩夢,也是小說裏的情節。
嚴懷音,現代的名字叫嚴音,她是十多年前穿到這裏的,父母從小離婚,跟着爺爺長大,爺爺是軍人,後來高官退休,因為小時候性格調皮浮躁,從小跟着爺爺學寫毛筆字,沒什麽大的理想,大學畢業後心滿意足的當了一名中學老師,只想找個男朋友結婚生子,讓爺爺放心,沒想到男朋友沒找着,爺爺卻因病去世了,她在爺爺的靈堂上哭暈了過去,一醒來便成了之前看過的一篇熱門小說女主,才剛滿十歲的嚴府五小姐嚴懷音。
這是一本民國言情小說,女主嚴懷音,她一開始是華亭市有名的名媛之一,家境富裕,才貌雙全,寫得一手好字,名副其實的白富美,很會投胎,然而後面卻是被人們議論唾棄的綠茶婊和白蓮花,因為她三嫁兩離,名聲不好,前任現任個個皆是名人。
嚴五小姐上面有兩個嫡親的哥哥,兩個庶出的姐姐,她是家中嫡幼子,父母雙全,家庭富裕,若沒有後面那些糟心事兒,嚴懷音其實還挺滿意她穿越的環境,爺爺去世後她也沒有任何牽挂,哪裏都一樣過日子。
小說裏嚴懷音第一次嫁給了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哥莊森延,莊森延性格溫和,雖是留學回來,卻不像其他富家留學公子那樣放浪不羁處處留情,對感情反而十分純情和專注,這一點,小說裏寫了,嚴懷音接觸對方那麽久也看出來了。在這個混亂特殊的時代,嚴懷音只想要過安穩的生活,而莊森延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她很滿意,所以跟他結婚等他留學,她等得心甘情願。
然而……她看着窗外寧靜的月色,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些不安來,掀開被子下床,屋子裏有淡淡的月光,她也懶得開電燈,就着這昏暗的月光摩挲着走到桌邊,伸手去摸茶壺,卻不小心碰到什麽,砰地一下從桌上掉了下去。
一股香味頓時散發開來,濃郁的香味讓她忍不住颦眉。
她忽然反映過來,是香水。
她不小心打掉的是桌上放着的香水。
是今日莊森延特意從法國帶來送給她的,說是花大價錢專門定制的,有助睡眠的功效,她睡前突然想起來特意抹了試試,便順手擱在這桌上了。
嚴懷音趕緊蹲下去瞧,透明的玻璃瓶已經全摔碎了,一瓶昂貴的法國香水就這樣報廢了,才用過一次,她簡直有些欲哭無淚,今天可真夠倒黴的。
翌日,采苓一邊收拾碎瓶一邊啧啧可惜。
“我也挺心疼的。”嚴懷音嘆氣,囑咐道:“別讓人瞧見了。”
“我雖沒有小姐聰明,但也不是那麽笨的人。”采苓嘟嘴道,低着頭仔細檢查了地面,确定沒有碎玻璃渣了,拿藍布包着扔了出去。
嚴懷音吃過早餐,吩咐采苓收拾行李。
主仆兩人打開櫃子箱子屜子,埋頭翻東西,“這兩件新做的旗袍,小姐肯定是要帶走的,還有這件呢子衣,這幾天天氣還涼呢,早晚也可以穿穿,去新家估計一時半會兒也選不到喜歡的,這短襖小姐穿起來也是頂好看的,也是時興的款式……”采苓興高采烈的挑衣服,整理一箱子衣服了,又去整理小姐的首飾,忙得有些焦頭爛額的,“小姐,姑爺今天什麽時候來接咱們?還有好多東西沒收拾呢,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嚴懷音一愣,“我忘記問了。”
采苓頓時白了她家小姐一眼,“您心也忒大了,以前姑爺在外面留學的時候吧,你也不急不躁的,現在姑爺回來了,您還是不急不躁的,聽說現在好多女學生最愛勾.搭姑爺這樣的留學公子呢,您可上點心吧。”
采苓見對方不理她,只一味低着頭擺弄着手裏的東西,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咬牙氣道:“小姐,您就聽聽我的吧。”
嚴懷音站起身,無奈笑了笑,“我去書房收拾,你揀重要的東西就好了,太多了不好拿。”
采苓知道她家小姐是不想聽她說這些,借故走開,不由皺眉嘆氣。
嚴懷音推開書房,去書架上挑書,三言兩拍,随園食單,山海經,字帖,還有很多祖父父親幾代收集的古籍,以後經常回娘家不好,該多挑點書帶上,很多都是手稿孤本。
“懷音,做什麽呢?”
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吓了專心挑書的她一跳,她轉過身,他二哥左手拿着一個鳥籠,看着她道:“今天的太陽也不大啊,你拿書出來也曬不成。”
鳥籠裏的八哥跳來跳去,跟着學舌:“曬不成,曬不成。”
嚴懷音見了搖頭失笑道:“我不是要曬書,表哥說今天來接我,我在收拾呢。 ”
二少爺嚴思義拿着鳥籠的手頓時一松,鳥籠砰地一下掉在地上,他一臉心疼的趕緊撿起來,鳥籠裏的八哥壞人壞人的叫了起來,他兩只眼睛卻看向她,十分詫異道:“森延今天就來接你了!?”
“是啊,怎麽了?”嚴懷音很是奇怪對方的反應。
二少爺嚴思義皺着眉喃喃道:“這麽快……”
嚴懷音打開皮箱,把挑出來的書一本一本的放進去,調笑道:“二哥,我都等了他四年了,待在家裏這麽久,估計你們都嫌煩了。”
嚴思義把鳥籠放在桌上,繞到他妹妹的身旁,按住她的肩頭。
嚴懷音停下手中的東西,面上還帶着剛才的餘笑,疑惑的擡頭看向他。
嚴思義伸出右手,手裏拿着一個黑漆木匣子,眼睛看着她道:“這是有人托我送給你的。”
嚴懷音怔了怔,她的目光從木匣子慢慢移到對方的臉上來,嚴思義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接過去。
“二哥,無功不受祿,從哪裏來送回哪去吧。”嚴懷音淡淡道,低下頭繼續手中的動作,有些書很久沒看了,書脊和書頁上沾有淡淡的灰塵,她拿帕子輕輕的細心的擦了擦。
嚴思義被她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一噎,頓了頓,皺着黑眉,撓了撓下巴,瞧了瞧他妹妹一眼,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匣子,有些心急氣躁的繞到她另一邊道:“妹妹,人家的一番好意,我怎麽好意思退回去。”見對方不理他,他又哄道:“要不你先打開看看,要是不喜歡我再還回去。”
嚴懷音沉默着整理手中的東西。
嚴思義眼珠一轉,道:“懷音,你知道這東西是誰送的嗎?”
嚴懷音低着頭,再塞進去最後一本書,整整一個箱子都裝滿了,她拉下箱蓋,扣上鎖。
嚴思義仿佛忽然明白了什麽,開口道:“懷音,你知道是誰是嗎?”
嚴懷音放下箱子,又去腳邊拿另一個箱子裝書。
嚴思義見對方一直不理他,有些生氣了,自己就打開手中的木匣子,放在她眼前,匣子裏靜靜的躺着一本字帖,衛夫人的字帖,墨拓本,她一直很喜歡衛夫人的書法,尤其愛她的簪花小楷,然而衛夫人年代太早,墨跡早已失傳,真跡很少,刻帖中就僅存《古名姬帖》和《近奉帖》總共也沒幾個字。
嚴思義看見裏面的東西,微微一愣,頓時笑道:“這禮物可是送到你的心坎上來了。”
嚴懷音推開他的手,皺眉淡淡道:“二哥,你別打擾我收拾東西。”
嚴思義道:“這個禮物你真的不收?”他又道:“你既然知道是誰送的,就該知道那人的意思。”
嚴懷音生氣了,本來一直低着頭的擡起看向他,冷聲道:“二哥!什麽意思什麽禮物,我一個深居簡出的有夫之婦,我能知道什麽。”
嚴思義學習不好生意也做不成,并不是個十分聰明的人,聽到她妹妹這樣說,頓時有些拿捏不準對方的意思,想了想,疑惑道:“難道妹妹不知這送禮的人?妹妹這樣聰明,我還以為妹妹猜出了呢。”
嚴懷音暗自嘆氣道:“是誰都和我無關。”
“二哥不和你打啞謎了。”嚴思義頓時笑了起來,搖頭晃腦的伸出大拇指,好像十分自豪的、微微仰着頭看着她妹妹道:“這送禮物的人啊,就是昨日來我家吃飯、你二哥我的同學,咱們華亭市鼎鼎有名的市府秘書長,薛善。”
嚴懷音低垂的睫毛輕輕一顫,把箱子放下來,不由嘶了一聲,一箱書,出乎意料的重,勒得手疼。
嚴思義見對方還是無動于衷,低聲道:“妹妹,你知道二哥不會做生意,對生意也不感興趣,大學念的又是政治學,自然想從政。”
嚴懷音道:“政.府好像每年都有招人。”
嚴思義壓低眉毛道:“我的好妹妹啊,虧得爸媽從小誇你聰明,這朝中有人好做官。”
嚴懷音沉默,垂下眼皮道:“二哥即便想做楊國忠,我也當不了楊貴妃。”聲音雖輕,語氣雖淡,一般人卻都能聽出裏面濃重的不悅了。
嚴思義卻不是一般人,只是被她這直白的話說得臉上一熱,嘿嘿一笑,涎皮賴臉道道:“瞧你說的,我可就只有你這麽一個嫡親的妹妹。”
嚴懷音被對方這話瞬間氣得一窒,暗暗咬牙,還來不及說話,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小姐。”采苓大步走了進來。看見二少爺在,朝他拘了禮,便轉眼看向嚴懷音激動道:“小姐,姑爺和莊老爺莊太太他們剛到咱們家門口,可是這前腳才誇進大門口,他們管家忽然跑來跟他們說了什麽,結果他們後腳又急急匆匆的坐車走了。”
嚴懷音一愣,心頭有些不安的跳了跳。
嚴思義卻是高興的追問道:“你看清楚了?真的走了?”
采苓看見二少爺眼裏明顯的喜悅,有些摸不準對方的意思,點點頭:“走了,害我白高興一場。”
嚴懷音看見采苓臉上沮喪和失落的表情,朝她笑了笑,道:“可能是家中有急事,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你先全部收拾妥當了。”
采苓翹着嘴巴嘟囔:“早就收拾好了,就等姑爺來接咱們了。”說完瞅了她家小姐一眼,翹着嘴巴小聲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個時候,有下人過來通報:“二少爺,門口有一位薛善先生拜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