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投木報瓊
西門吹雪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平靜:“這一次,你是不是又在開玩笑?”
邀月眨了眨眼,忽而又輕輕一笑,道:“不,這次我是認真的。 ”
她握着西門吹雪的手又緊了緊,柔聲道:“我對你說過的話,從來都是認真的。”
她曾經問西門吹雪:“如果我去萬梅山莊不想走了,你會不會照顧我一輩子?”
現在她又問他:“那我以後不走了可好?”
雖然兩次都在期待她心中的答案,但兩次前後的心态卻全然不同。
“西門吹雪,這次你能不能也認真地回答我?”邀月的聲音溫柔而迷人,凝眸注視,眼裏就只有了她愛着的這個人。
西門吹雪,你如果願意,我便永遠愛你;你如果不願意,我,我……
邀月感到自己的手都在輕輕地顫抖,她的手握得越發緊了、,恨不得永遠就這樣抓住,永遠不要放開。
讓那手中傳來的微微的熱量告訴她,這個男人的血還是熱的。
西門吹雪看着邀月,他沉默着,忽然間站了起來。
那只蒼白且冰冷的手便從邀月握着的手中掙脫。
邀月愣愣地看着他毅然地往外走,一步,兩步……
直到邀月的眼神已經蒙上死灰的白,西門吹雪終于停了下來。他停了下來,脊背看起來冰冷而僵硬。
“你不是要跟着我,為什麽還不走?”
他的聲音雖依舊冰冷而平靜,但語中卻充滿了溫暖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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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心裏的冰雪也不禁在漸漸消融。
當邀月失蹤的時候,他會心焦和憂慮;但邀月又出現時,他的心裏是無比的喜悅。當離去又相見,也會因為她的反應而踟蹰、徘徊。
劍雖然是沒有感情的,但人偏偏是有感情的。一份真摯而熱烈的感情,此刻甚至比那冰冷而殘酷的劍更占據和震撼着他的心。
他做的,不過是誠于人,誠于己,從其心。
邀月癡癡地望着他,仿佛還迷失在這不可思議的轉變中。
西門吹雪微微一蹙眉,卻聽邀月忽然間冷冷哼了一聲,嗔道:“你走的這麽快,我哪裏跟的上!”
初夏的午後,天空很藍,陽光很好,而喜歡的那個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一切美好得就像在夢中,甜美是夢裏的光輝。
“西門吹雪,你看看這個!”只見邀月停在一個貨攤前,拿起一個黑色的劍穗,向西門吹雪嫣然笑道。
縛絲結同心,白璧點墨華,宛若陽春初雪綻放點點墨梅。
邀月瞧着手中精巧別致的劍穗,想道:“和你的劍倒是相配。”
西門吹雪淡淡地看了一眼,道:“我的劍,不需要劍穗。”
文劍佩穗,武劍則無。西門吹雪的劍,本就是殺人的劍。
邀月的笑容一滞,她沒有再說什麽,只輕輕地垂下了眼眸,沉默着又将劍穗放回遠處。
氣氛忽然間又沉靜下來。擺攤的大娘在旁冷眼靜看,道:“公子,多好的劍穗啊,小娘子的一番心意,你呀……呵呵……”大娘以一副我很明白的表情抿嘴笑了起來。
西門吹雪聞言,慢慢地轉過頭看向邀月。他看着邀月的時候,眼裏也不禁流露出從來沒有的溫暖的笑意。
他們雖然都是那麽孤獨和冷傲,卻也在一點點地接近,了解,和慢慢地相愛。
邀月也擡頭對上了西門吹雪的眼神。她深深地凝視了一眼,卻又立刻別過頭,冷冷哼了一聲,徑直向前走去。
剩下西門吹雪獨自留在原地。西門吹雪想了想,正待追過去,卻被擺攤的大娘一把攔住。
大娘手裏拿着那條劍穗,精明又讨好地笑道:“公子,別急着走啊,這劍穗給你便宜點!”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着擺攤的大娘。西門吹雪這樣看人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江湖高手膽戰心驚。
擺攤的大娘卻笑得四平八穩。在一個世俗又精明的生意人眼裏,沒有什麽比銀子更重要的了。看完東西不買?門都沒有!
西門吹雪在人群裏尋找。午後的街上人雖然不多,但卻沒有看到他要找的那個人。
只一會兒,邀月竟然就消失在他的視野裏。西門吹雪低頭望着手中的劍穗,眉頭微蹙,心裏竟有些無奈。
賣貨的大娘對他說:“你以後應該對小娘子溫柔點,這樣她就不會被你氣走了。”
她或許真的生氣了吧……西門吹雪擡頭遠望,輕輕地嘆了口氣,只得沿着大街繼續找人。
幸好邀月并沒有故意躲着他。 如果邀月宮主想躲一個人,只怕連聰明絕頂、屢破奇案的陸小鳳都束手無策。
西門吹雪看到熟悉的身影,冷漠的神色才微微柔和了些。他看到邀月就站在一家當鋪裏,她站在當鋪裏,似乎已經很久,低頭沉思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或許她就在那裏等着自己……西門吹雪心裏忽又湧起一股暖意,徑直向邀月走去。
邀月回頭,便也看到了西門吹雪。他慢慢地向自己走來,臉上帶着淡淡地笑意。
邀月神色淡淡的,旋即又轉過頭去,對着當鋪的掌櫃道:“這個镯子我要了。”
當鋪掌櫃咧嘴笑道:“這個好說,好說!姑娘真是有眼光,剛剛入手的貨。之前那姑娘要不是急着用銀子,也舍不得将這麽好的玉镯賣絕。”
邀月輕喃道:“那個青衣女子……她竟然缺銀子麽……”
她低下頭又看着櫃臺上的玉镯,置于黑檀木匣內,通體碧翠,純潔無暇,竟是極難得的上等翡翠。
掌櫃看着镯子的眼睛也發着精光,笑着道:“這樣的好镯子,想來姑娘和它是極有緣的。哈哈,姑娘誠意想要的話,我就大方地出讓了,只要一千兩銀子姑娘就能将它帶走了。”
邀月擡頭淡淡地看了掌櫃一眼,冷笑道:“果然無奸不商!你才出了一百兩銀子就買了镯子,一轉手就掙個九百兩銀子。天下最黑心的就是你們這群人了!”
掌櫃笑眯眯地道:“願買願賣,決不強求。姑娘要是嫌貴,請吧!”
他說着,伸手就要收起櫃臺上的玉镯,不料才剛剛觸到木匣,突然被一股勁力彈開,向後颠了幾步。
邀月的手裏已經拿着那只玉镯。她将玉镯套在自己的手腕上,輕輕地撫摸着,俨然成了自己最珍貴的寶貝。
“你,你,搶劫啊!”掌櫃怔怔地看着邀月,突然大聲呼道。
他才剛喊了一聲,忽然間身體一僵,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竟是被西門吹雪點住了穴道。
邀月瞪着西門吹雪,冷冷道:“誰要你出手的!”
西門吹雪見邀月薄面微嗔,眼裏的笑意似乎更濃了,道:“你如果喜歡,我買給你。” 西門吹雪頓了頓,又道:“謝謝你挑的劍穗。”
邀月咬着櫻唇道:“誰要你謝了!不過……”她輕輕地舉起帶着玉镯的手腕,嘆道:“這個镯子……我想見她的主人,剛剛就在外面,我看見她了!我知道,一定就是她。”
“你在找馬秀真?”西門吹雪說着,沉默地望着遠方,神色淡漠又平靜,卻又像沉浸在過去的往事裏。
邀月點頭道:“我想見見她。我肯定,她一定就在這裏!”
“峨眉前掌門隐退江湖已經好幾年。”西門吹雪輕嘆着,忽然轉過頭看向邀月,道:“她并沒有傷害到你,如果可以,請你不要打擾到她。”
“你……”邀月怔了怔,沉默了好久,忽然開口道:“西門吹雪,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西門吹雪道。
邀月凝視着西門吹雪的眼睛,緩緩道:“慕容真真和馬秀真,有什麽關系?”
她說着,右手又不禁撫上了左腕上的镯子。她感覺到自己的心也在重重地跳躍着。
在乎一個人,就在乎這個人對所有人的看法。西門吹雪對慕容真真的好,在遇到馬秀真後,更加讓邀月困惑了。
西門吹雪平靜地看着邀月,他靜靜地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她們長得很像,簡直一模一樣。”
“是嘛,有這樣巧的事情。”邀月垂着頭,也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只淡淡地應道。
兩人又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邀月開口道:“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西門吹雪望着她,道:“明天我來找你。”
邀月避開西門吹雪的目光,輕聲道:“好。”
邀月回到船,已是黃昏。落霞滿天,将碧綠的河水染成了瑰麗的彩色。邀月神情疲憊地回到船上,卻沒有見到憐星。
“我真是糊塗了。”邀月自嘲道,“她能找到西門吹雪,定是去找了花滿樓,此刻只怕還在花家呢。”
小船寂寂,只有風聲和歸鳥的鳴叫,船在風中輕輕晃蕩。邀月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不見憐星回來,望了望天色,直接去了花家。
夜幕降臨,花府中燈火輝煌,絲竹管弦,香煙缭繞,仍然好不熱鬧。邀月不想驚動他人,卻是直接躍過偏門,徑直往百花樓的方向走去。
庭院深深,繞過曲折盤旋的長廊,越過草木葳蕤的花圃,邀月忽然在一處假山後聽到了一陣嬌柔的女子的聲響,這陌生的語音裏,分明正在談論着憐星。
邀月頓住腳步,靜靜聽着假山後的談話。
“紫煙姐姐,你可知道那憐星的來歷?”一個女子聲音柔柔的,輕聲問道。
那名叫紫煙的女人道:“這我還真的不知道。”
“唉……”第一個女子長嘆道,“只怕這會兒,七哥哥的魂兒都被她勾走了!”
“來歷不明的女人,除了有幾分姿色,拿什麽和你這個名門閨秀比!”名為紫煙的人憤憤道。
邀月娥眉微微蹵起,卻聽紫煙接着道:“想攀花家高枝的女人多的事,還沒見那個能進花家大門的!好妹妹,你呀別在這麽自個兒憂傷了。我可聽說……”
“嗯?”第一個女子好奇道。
“當年,南宮夫人也是喜歡花滿樓呀,讓她的掌門師姐親自前來說親,花滿樓不照樣拒絕了嘛!”
“還有這樣的事兒!”
“哼,那還有假!你可是花老夫人的親侄女,誰還能比你更親的。想想那個憐星我就有氣!”
“她又怎麽了?難不成她還搶了你的心上人陸小鳳?”
名為紫煙的女人咬着牙恨恨道:“我看陸小鳳對她也好得不得了。這種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女人真是多了去了……”
可惜她的話并沒有說完,人突然如焰火般向上直沖,蹿起七八來丈,不偏不倚地落在一顆樹上。
樹丫剛巧勾住女子的衣袍,衣袍散開,露出□的嬌軀,女人吓得大聲呼號,在撕心裂肺的呼救聲裏,兩條白花花的長腿在空中掙紮亂舞。樹下的另一女子怔早已駭得面色慘白,怔怔地看着是假山後面走出的人。
白衣如雪,神情如冰,她一步步緩緩地走來,仿佛帶來了遠山亘古不變的嚴寒。
“你,你是?”女子顫聲道。
“邀月。”她仰首看着樹上的女人,冷笑道:“你再叫,只怕你的身子就要被所有的男人看光了。”
樹上的女子頓時就閉嘴了,她惡狠狠地看着邀月,道:“我是神樂山莊的司馬紫煙,你,你竟然敢這麽對我!”
“你敢這麽罵我妹妹,我當然要給你點顏色看看。”邀月悠悠道。
“你,你!”司馬紫煙用力地咬着嘴唇,道:“你是憐星的姐姐?你們,你們兩個不得好死的賤/人!”
邀月嘴角的冷笑更盛了,她忽然輕輕地彎下腰,從草叢裏摘下了一片綠葉。
“你想幹什麽?”樹下的女子驚恐道。
邀月溫柔地對她笑了笑,瞧着手中的葉子柔聲道:“不過是想讓她閉上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很喜歡邀月教訓鐵萍姑那一段,借來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