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覓得音訊
清晨,滿園濃蔭,氤氲着淡淡的霧氣,連花似乎都還未從夢中醒來。花葉上圓滾滾的露珠,似落非落,在風中輕顫。憐星緩緩地彎下腰,輕輕地嗅了嗅含苞綻放的花朵,臉上是平靜而淡雅的微笑。
如果和姐姐分離是她經歷的最大的痛苦,這裏帶給她的卻是意外的寧靜和快樂。她心裏甚至要感謝,感謝上蒼讓她遇見一個如此美麗的地方,遇見一個如此善良真誠的朋友。
想到花滿樓,憐星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個彙聚了天下所有美德的男人,卻偏偏得不到應有的光明。任是她移花宮主醫術高明,對于花滿樓的眼睛也無能為力。
但花滿樓是一個幸福而快樂的人,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和快樂。和花滿樓在一起時,憐星能感到內心真正的平靜——那絕不是移花宮主孤高冷漠帶來的平靜,而是源于真心、源于生活的平靜,生動又鮮活。他們可以一起傾聽春雨落在屋頂的聲音,一起感受清風從竹林中徐徐吹來,汲泉試新茶,鋤草種鮮花,彈琴下棋,談詩論道……
那是從未有過的生活,就像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過憐星宮主,她只是一個平凡無依、四處尋親的小女子。有時候她常常會想,自己到底是幸運地掙脫了移花宮主的枷鎖,還是不過套上了另一種僞裝,偷得了這段平靜快樂的時光?
“姐姐,我真的好想見到你……再這樣下去我該怎麽辦……”憐星低頭呢喃着,心中也不知升起了一種怎樣的感情。
憐星正沉默着,忽然迎面走來一個花家的侍婢,行了禮回道:“憐星姑娘,南宮夫人到訪,已在花廳坐着了。”
“南宮夫人?”憐星擡起頭詫異地問道,心下思量着南宮夫人的來意。
婢女笑道:“正是南宮家的夫人。南宮夫人說昨日與姑娘相見如故,今日特意登門和姑娘好好聊聊。”
“我……”憐星整了整衣衫,理了理雲鬓,道:“那快走吧,別讓南宮夫人久等了。”
南宮夫人坐在花廳裏。枝柯扶疏,花開滿室。她斜倚在軟椅上,白皙的雙手捧着一盞新茶,杏眼微垂,靜靜若有思焉。
憐星蓮步輕移,已然走進花廳,向南宮夫人道:“憐星見過南宮夫人。不知南夫人大駕光臨,失禮之處請夫人見諒。”
花滿樓說過,與南宮家的人相處要小心些。憐星這樣想,斂衽作禮,全了禮數。
南宮夫人輕輕地擡起眼眸,也不說話,只默默地凝視着憐星。她的眼神平靜、深幽,又似乎帶着一種飄渺不可捉住的感情,看得憐星心裏怪怪的。
“南宮夫人……”憐星又輕輕地喚了一聲。她實在猜不透南宮世家的人所為何來,她也不認為南宮夫人會與她一見如故。
“憐星……”南宮夫人輕念着,已緩緩地從軟椅上站起,平靜地望着前方的景致,沉聲道:“這裏的花看起來可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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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星輕松地笑了笑,道:“這些都是花公子親自種的花。”當然,也有她部分的功勞。為了讓這些鮮花在壽宴應時而開,她和花滿樓可花了不少心思。
“花滿樓……”南宮夫人忽然間輕嘆道,“我曾經有段時間也很喜歡種花呢!”她輕輕地伸出手拉着憐星,緩緩道:“憐星姑娘蕙質蘭心,難怪讓人這麽喜歡……”
南宮夫人說完,又靜默地凝望着憐星,憐星也回望着細細打量南宮夫人。
南宮夫人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不但人美,看起來又溫婉柔順,自有一種妩媚風韻。憐星心裏輕輕嘆息着,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成為武林第一世家的主母吧。
“憐星是哪裏人士,今年芳齡幾許,可曾婚配了……”南宮夫人輕笑着,忽然又啐了一口,道:“你看我又說渾話了,連外子都說憐星姑娘和花滿樓甚是相配呢!”
“哪有……”憐星羞着臉道:“夫人真是說笑了,花公子只是好心收留我……”說着稍稍用了點力去掙脫南宮夫人握着的手。
南宮夫人的手卻突然用上了幾分勁力,語聲變得平淡而清冷,道:“初次聽到姑娘的名字,我便覺得有些熟悉,想了一夜,竟然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誰?”憐星望着南宮夫人,目光中帶着幾分警惕。無事不登三寶殿,南宮夫人果然有事才來。
憐星匆匆地跑上百花樓。世上任何語言都已經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只想第一時間見到花滿樓,想親口告訴他南宮夫人剛剛說的話。
“前些日子我師姐寫信來說,曾在玉門關附近見到一女,托我幫忙尋找其妹……”南宮夫人慢慢地松開鉗制憐星的手,淡淡地說道:“那人名叫邀月,她的妹妹叫憐星……”
那人叫邀月,她的妹妹叫憐星,她一直在找她的妹妹。這或許是這段時間來憐星聽過的最美妙的話,美妙得讓她一度要喜極而泣。
這些日子的等待,還有花滿樓的幫助,果然沒有落空,她終于确定了姐姐邀月的存在——
她們都安然無事,她們就在這裏,即使天各一方,卻總有相聚的一天。
憐星謝過南宮夫人,然後用最原始的奔跑的姿态,一路飛奔而來,即使烏雲散亂,氣喘籲籲,眼中卻仍是掩不住的興奮又喜悅的精光。她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花滿樓。
花滿樓不在百花樓。整座小樓寂靜無人,只有梁上窠臼裏燕語喧喧。窗上竹簾深垂,陽光透過簾子照進來,淡淡地照在窗下擺着的古琴上。
琴邊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憐星失望地垂下眸子,然後靜默地走過去,輕輕地撥了一撥琴弦。琴音叮咛,空靈清越,繞梁不去,她跳躍的心忽然間靜了下來。
憐星緩緩坐下。往常這個時候,她就坐在這裏,沉聲靜氣地聽花滿樓在窗下撫琴。他的琴聲輕靈美妙,宛若天籁,讓人陶醉其間,忘記所有的憂愁與苦惱。
她很喜歡那樣的感覺。那種感覺觸到心底,就像春風在綠水上蕩起一圈圈的漣漪,輕輕地,柔柔地。
她沉溺其間……憐星突然間猛地擡起了頭,仿佛剛剛從噩夢中驚醒,驚慌、錯愕又無助。她就像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憐星又沉沉地垂下了頭,靜靜地一動也不動,仿佛已經僵成冰冷的雕像。
花滿樓走來的時候,發現憐星獨自坐在窗下,遂微微笑道:“憐星,你來了。”
憐星并沒有說話,她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花滿樓一眼。
“你怎麽了?”花滿樓察覺到憐星的異樣,眉頭微微一蹙,對着憐星柔聲問道。
過了好久,憐星才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事……我,我等了你很久。既然你有事要忙,我不便打擾,先告辭了。”她說着突然站了起來,急速地轉身,想離開這裏。
像逃離那樣離開這裏。今天她才發現,其實百花樓是花滿樓一個人的百花樓,她只是誤闖進來,卻傻傻地從來沒有離開的意識。
因為花滿樓太溫柔了,溫柔地讓她忘了這一切。“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有些東西,靜靜遠觀便好,沉溺其間,只是将自己又推向一個深淵。
憐星匆匆轉身,花滿樓不明所以,他還有事要與憐星說,便下意識地喚了一聲,伸手相攔。
不經意間,花滿樓牽住了憐星的左手。花滿樓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已然觸到了憐星光滑如緞的肌膚。
芊芊玉手,滑膩似酥,但同樣也是冰冷的、僵硬的,沒有人應有的溫度,也沒有人應有的力度。花滿樓的心裏充滿了詫異,他發現憐星的左手竟然是殘廢的!
他整個人已然怔住。“我……我……”花滿樓不知道該為自己失禮的行為道歉,還是為自己發現了不該發現的事情。他只知道心中有一種無法描述的感情——
他一直認為,像憐星這樣的女孩,應該是完美無缺的。
憐星輕輕地脫出了自己的手,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眼眸微垂,平淡地笑道:“還有什麽事情嗎?”
花滿樓點了點頭,平靜了會兒心神,緩緩道:“我和你說過的那位朋友,他已經到了這裏,我剛剛已經去見過他了。”
“陸小鳳?”憐星想了想,回道。
“對,陸小鳳已經來了。”花滿樓終于笑了一笑,道:“我将你的事情和他說了,不想立刻就有了消息。”
憐星沉思道:“難道陸小鳳見過我姐姐?”
花滿樓點頭笑道:“對,世上竟然就有這麽巧的事情。陸小鳳在昆侖山羅剎教見到了邀月姑娘,還一同入了關。”
“玉門關,他們從玉門關進中原的,對嗎?”憐星追問道。
花滿樓愣着點了點頭,道:“憐星怎麽知道的?”
憐星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将南宮夫人的事情與花滿樓簡單說了一下。
花滿樓靜靜聽完憐星的話,沉吟道:“南宮夫人閨名石秀雪,是當今峨眉掌門人的嫡系師妹。她說的那個師姐,就是馬秀真了。”他說着頓了頓,忽然又無奈地笑道:“也就是從陸小鳳和西門吹雪身邊帶走邀月姑娘的那個人。”
“姐姐果然和西門吹雪在一起……”憐星恍然,又沉思道:“那個馬秀真為什麽要帶走我姐姐?聽南宮夫人的話,她後來應該又放走了我姐姐。”
花滿樓輕輕地嘆息道:“此事涉及到西門吹雪與峨眉派的恩怨情仇,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陸小鳳和西門吹雪都已經進城了,但他們卻不喜歡這麽快就住進花家。明天,明天我帶你去見見陸小鳳好嗎?”
“好。”憐星輕輕的點着頭,目光堅定而冷銳。她不管別人的恩怨,只要她的姐姐平安無事便好。峨眉派又怎樣?天下沒有一個人可以傷害到她的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我寫的好憂傷啊。。。憐星妹妹想想就讓人心疼噢
這裏會涉及到峨眉派,我其實就想讓他們坑西門吹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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