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落的劍
西門吹雪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華麗的屋子裏。柔軟的床鋪,芬芳的香味,床頭站着兩個少女。
兩個美麗的少女,不但人美,風姿也美,一身輕軟的紗衣将身材襯得婀娜多姿。只是她們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冰雪雕刻的一樣。
西門吹雪慢慢地坐起身子,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身幹淨雪白的衣裳,但是現在全身上下還沒有恢複力氣。想來強行催動內力,導致內力反噬,迷藥造成的影響不是一時三刻就能消退的。
“我的劍呢?”這是西門吹雪說的第一句話。他從來都是劍不離身,連睡覺的時候都抱着劍。
兩個少女竟像什麽都沒有聽見,連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
“邀月呢?”西門吹雪又冷冷問道,
少女們仍然像具石像般,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
西門吹雪不再理會她們,直接下了床想往外面走。卻不料其中一個少女突然五指成爪,就像五柄鋒利的小刀,直刺西門吹雪的咽喉。
西門吹雪的身子一偏,躲過了攻擊,人卻突然間失去重心倒在了床上。
虎落平陽被犬欺。西門吹雪何曾遇到過這種情形?他的手緊緊地抓着被褥,若是劍在手……
他的劍呢?
邀月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冷冷地瞧着西門吹雪。
或許她就是看到了這一幕才走了進來。
西門吹雪緩緩地站了起來,也冷冷地瞧着邀月。
兩個人的目光,就像兩把冰冷的劍,在剎那之間便已交鋒,然後相錯。
兩個侍候的少女早已經跪了下來,齊聲道:“參見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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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這才偏過頭冷冷瞧了她們一眼,冷冷道問:“誰動的手?”
先前動手的少女早已渾身發抖,顫聲道:“婢……婢子錯了,請宮主恕罪……”
邀月厲聲道:“我讓你們照顧他,你卻敢陽奉陰違,擅自與他動手。你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邀月這個宮主?”
那少女被駭得面目蒼白,哭泣道:“宮主,求求你……求求你饒婢子一命,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邀月不再看她,緩緩道:“你出去吧!”
少女已經泣不成聲,突然間昏倒在地。
邀月冷哼道:“沒用的東西!”
西門吹雪冷眼瞧着另一個少女沉默着将昏迷的少女拖走,忽然問道:“她會怎麽樣?”
邀月冷笑道:“想不到你還會憐香惜玉?”
西門吹雪冷冷道:“我殺過的人雖然多,但也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殺女人。”
就算那個少女對她無禮,西門吹雪也不會用劍殺她的。
邀月冷冷道:“殺,倒也未必,不過是砍下她一只手,以示懲戒。”
邀月咬着牙冷冷道:“今天她敢陽奉陰違,明天她就敢背叛移花宮,我邀月豈能容下這樣的人!”
西門吹雪凝視着邀月。他終于知道了為什麽邀月會連十二星相和十大惡人都畏懼。因為邀月是一個武功高強,而且做事狠絕,冷酷無情的人。
“殘忍不仁,嚴刑脅衆。得到的只是畏懼,而不是真心。”西門吹雪淡淡地說道。
邀月突然盯着西門吹雪,眼睛紅得像是燃起了火焰,狠狠道:“你敢再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因為邀月聽到西門吹雪的話,不知怎麽就想起江楓。她能主宰一切,卻偏偏得不到一個男人的心。那個男人不但沒有愛她,還偏僻愛上邀月的貼身侍女。
“你若想殺我,何必多費口舌。”西門吹雪毫不在意地回道,又冷眼問道:“我的劍呢?”
邀月道:“你想要你的劍?”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
邀月揮了揮衣袖往外走,冷哼道:“想要你的劍,自己回去找吧!”
西門吹雪果然回去找劍了。
直到走出那間華麗的屋子,他才知道自己住的并非什麽豪宅大院,而是一間破廟。廟宇很大,像是幾百年的古廟,歲月滄桑,到如今已經荒廢不堪。
西門吹雪離開的時候,邀月正站在寺廟的大雄寶殿內。大殿內塑立三尊佛像,雖然積滿了塵土,但看起來仍然高大巍峨,寶相莊嚴。
是,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
邀月靜靜地望着佛,佛也靜靜地望着她。
若問,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現在的邀月怕只懂得用恨來填埋寂寞空虛的心。
西門吹雪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尋找。依邀月話中之意,她并沒有在意西門吹雪的劍。西門吹雪只得搜尋殘存的記憶,一點一點去尋找來時之路。
那把劍應該就在最後昏迷之處了。只是那夜身中迷藥,他只得盡力克制,逃離人群,往偏僻的地方走去,哪還記得自己走了哪些路,去了哪些地方。
暮霭蒼茫。蒼茫的暮色中,西門吹雪的身形看起來是那麽蕭索和寂寥。西風漸冷,荒草漫漫,星夜暗沉。天地悠悠,似乎只剩下了西門吹雪一個人。
連他的劍都沒有找不到了。西門吹雪找了整整一天,無果。
那天最後停留的地方,風卷雲過,連枯枝樹葉上都不剩下一絲血痕,哪還有他的寶劍?
西門吹雪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了破廟。疲倦的不只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心。
邀月正仍然獨自站在大殿內。大殿兩側點滿了紅色的蠟燭,紅色的燭火将大殿照得通亮光明。
西門吹雪忽然看得有些刺眼。為什麽老天要将他帶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陌生的事,陌生的人,本全然與他無關……
邀月也看到了西門吹雪,見他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大殿之外,随意問道:“沒找到你的劍?”
西門吹雪冷冷地望着邀月,似乎想望穿邀月那雙冰雪般冷靜的眼眸,道:“你沒有拿我的劍?”
邀月冷笑道:“我為什麽要拿你的劍?我要的是打敗你,而不管你用的是什麽劍!”
西門吹雪沉默着,緩緩地垂下了頭。垂下了頭,也掩埋了眼眸裏的最後的希冀。他甚至一度希望那把劍不過是邀月拿走的,因為看他不順眼才沒給他。
看來西門吹雪的劍真的丢了。
邀月看着西門吹雪沉默着跨過門檻,拖着沉重的腳步往寺廟後面走去,忽然開口道:“明天,我讓人幫你去找。”
西門吹雪停下腳步,轉過頭望着邀月,淡淡道:“不用。”
邀月冷笑道:“不過是丢了一把劍,又不是丢了老婆,這副樣子給誰看!”她難得大發慈悲一回,西門吹雪竟然拒絕得如此幹脆,真是打她的臉面。
西門吹雪望着邀月,冷冷道:“你不配和我這麽說話。”
“你!西門吹雪你不要太過分,我邀月的耐心是有限的……”邀月聽後簡直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立馬将西門吹雪弄得煙消雲散。
“你有沒有珍視的東西?”西門吹雪的話冷冷地回蕩在空曠的大殿。
每個人都會有最珍視的東西,你的是什麽?
“沒有。”邀月回道。
親情、友情、愛情還是事業?邀月說沒有。
“你有一個能為你死的妹妹?”西門吹雪道。
邀月緩緩道:“她雖然是我的親妹妹,但她什麽事都要與我争一争高下,我從小就煩透了。”所以她的妹妹憐星,可以永遠呆在她的身邊,但邀月絕不認為那是她一生所最珍視的。
“你的移花宮呢?”西門吹雪道。
邀月冷笑道:“移花宮算什麽。只要我願意,江湖上明天就能崛起一方新的勢力,成為武林新的聖地!”
西門吹雪緩緩道:“看來你最珍視的是你自己。”
“不……”邀月忽然緩緩地否定道。她的聲音很輕,輕不可聞。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一生最珍視的東西是什麽。
她擁有凡人最遙不可及的一切,高絕的武功,傾世的容顏,高貴的地位。上天給了她美好的一切,這一切卻不讓她覺得珍貴。
這一切不能帶給她任何幸福。
邀月沉默着,西門吹雪也沉默着。
沉默的夜,沉默的佛殿。可能只有慈悲的佛,才能看透紅塵萬象,看穿過去、現在、未來。
西門吹雪開口道:“但是我有我珍視的東西……”
他的聲音緩緩地劃破沉默的夜,道:“朋友,對手,還有劍!”
“但是你的劍丢了。”邀月擡起頭望着西門吹雪,回道。
西門吹雪竟然笑了一笑,道:“我會找回來的。”
“你能找回來嗎?”邀月道。
西門吹雪道:“只要它存在這個世界,我就一定能找回它。”
只要它存在這個世界,就一定能找回它。西門吹雪如是說。
邀月望着西門吹雪遠去的背影,忽然長長地一聲嘆息。她明亮的眼睛此刻猶如黯淡的星辰,緩緩自問道:“那我珍視的應該是什麽,我是什麽時候将它弄丢了?”
夜色深沉。深沉的夜裏有多少未眠的人?棧,燭光搖曳,窗格上倒影着一個清冷婀娜的佳影。
“姑娘,早點休息吧,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否則慕容山莊的老爺夫人要着急了。”說話的是一個貼身侍奉的丫鬟,雖是丫鬟身份,卻打扮得像個十分體面,長得也美麗動人。
“你說,這把劍的主人會是誰?”佳人回首,連聲音都是那麽嬌柔迷人。不施脂粉,淡雅脫俗,美人如玉,閉月羞花。
那丫鬟嘆聲道:“我的好姑娘,你已經握着這把劍看了很久了。依我看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劍,沒什麽好稀奇的。這樣的劍,不說慕容家,就是我們張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美人的玉手輕輕地撫摸着冰冷的劍鋒,緩緩道:“但我覺得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劍……”
“為什麽?最多是鋒利了一點,便是千年玄鐵鑄的好劍,也沒什麽稀奇的。”丫鬟不屑地回道。
“你懂什麽!”美人神色清冷,凝視着手中的長劍道:“殺氣,我感覺到了這把劍濃重的殺氣。它的主人一定是絕世的劍,不知道為何丢失了這把寶劍……”
她說着,輕輕嘆息着,娥眉微斂,楚楚動人。
丫鬟笑道:“江湖第一神劍乃是燕南天,這劍的主人要是活着,不知和燕大俠比起來如何?”
說道燕南天,美人竟然黯然失神道:“吾慕燕大俠已久,卻未曾有幸相見……”
這美人便是江湖第一美女,人稱“玉娘子”的張家三娘。這話若是被別人聽去了,不知要脆了多少江湖少年郎的心。
丫鬟寬慰道:“姑娘不要傷心。我們去慕容家做,慕容老爺交友滿天下,與燕大俠也是有交情的。若有慕容老爺幫忙,以姑娘的才學容貌,誰人不傾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
丫鬟說着輕輕地笑了起來。玉娘子冰肌雪膚上也不禁染上了一點紅暈,更是增添了幾分動人的顏色,清眸流轉,柔情萬種。
“但願吧……”玉娘子嘆聲道,将手中的劍放下,收在一個精美的劍下中。
那日她們的車馬經過山中一條大道,卻不知哪來的野狗叼着一柄劍驚到了馬。那野狗吓得跑掉了,只留下了一柄劍。
一柄無鞘的劍,形式古樸,冰冷如水。
玉娘子揭開窗簾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能移開眼睛。
絕世的好劍,不知有什麽樣動人的故事?從此,玉娘子便将這柄劍收在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