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農歷過年是中國人的傳統節目,但在民國時期曾經一度被禁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自從辛亥革命後,民國政府就開始實行公歷,并規定公歷1月1日為新年,舊歷都被廢除了,還有什麽“實行廢除舊歷,普用國歷”,“對于舊歷節令,一律不準循俗放假”之類的規定。據說一開始,人們都按照舊歷過年,推行新歷的政府還曾經強迫春節關門的店鋪開門做生意,鬧得人心惶惶。最後政府也沒辦法,只能折中。
我記得當時是袁世凱提出陰歷元旦為春節的說法,把傳統農歷新年在官方意義上正式易名為“春節”,傳統的“元旦”“新年”的名稱則被安置在公歷的1月1日頭上。于是中國出現了兩個新年并一直延續到二十一世紀。
根據我模糊的近代史記憶,春節的頒布是在1914年吧?現在還有好幾十年,官方應該尚未禁止過節。
“小瓶,張家會不會過年?”晚上洗澡的時候,我一邊幫小瓶洗頭一邊問道。小瓶嗯了一聲,表示有。他的頭發已經長了很多,比剛剪的狗啃頭順眼了不少。
我又問道:“那你過年的時候也要訓練嗎?”
縮骨是在每月的初一十五,算起來不就是春節嗎?要是春節都要練縮骨的話,我真的要考慮馬上帶小瓶離開的可行性。
“不用。”小瓶回了我兩個字。
我心裏說了一句還算人道,又問過年有幾天不用訓練。
小瓶想了想說,過年期間前一天後九天不用訓練。
也就是說大年三十那天就放假了?小瓶也可以好好的過年?雖然這個春假比起咱們現代的學生們是小巫見大巫,但該死的張家肯給小瓶放假我已經阿尼陀佛了。
和小瓶第一次過年的喜悅沖淡了我想家的離愁,萬分期待春節的來臨。
到了年廿九那天訓練結束,刀疤男樂颠颠地跑了,斯文男倒是對張家孩子們說了一句新年快樂。苦不堪言的訓練終于結束了,這些小孩子們活躍了不少,都撒着腳丫子跑了,似乎剛才累得快趴下的都不是他們一樣。
“小子你晚上千萬別亂跑,我給你拿好吃的!”張海林匆匆說了這句也跑了出去。這小朋友脾氣也夠奇怪的,既驕縱又倔強,吃了小瓶多少次閉門羹了還在百折不饒地讨好他。到了後來我覺得他已經忘記要什麽狗屁守護神了,而是不相信“人見人愛”、“高高在上”的自己會在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孩身上吃癟。好幾次被小瓶的悶不吭聲氣得要出拳頭了,被我狠狠敲了後腦勺,才悻悻然收了回去。明知道這樣,他還是死皮賴臉地纏着小瓶。這種小朋友心态很微妙,我也不太能理解,總之他別害了小瓶,我也希望小瓶能多個朋友。
咳咳,只不過是想到以後小瓶就不是專屬我一個,只對我好了,就有點像好不容易養大兒子卻被一個半途跑出來的媳婦搶走,心情有點複雜罷了。呸呸呸,我在胡思亂想什麽呢,小瓶是跟他做朋友又不是娶他進門,更何況他目前還煩着張海林的癡纏呢。
小瓶靜靜站了一會兒,看了我一眼,便慢悠悠地走出了門。
外面正在下大雪,這場雪下了好幾天了,堆得厚厚一層。我一開始還怕自己會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畢竟那啥鬼片裏經常出現的一個橋段就是鋪着白粉的地面出現了腳印就說明鬼來了。後來見那些人都沒反應,就知道我的腳印除了小瓶,其他人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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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省得我提心吊膽的。
回到院子之後,我看見幾個房間的門口都挂起了紅色的南瓜形燈籠,心想張家的年節裝飾居然包括這個破落孤兒院,真是錢多了沒地方花。小瓶見我在門口駐足不停打量着那燈籠,主動解釋道:“那是長壽燈。”
“長壽燈?”我反問了一句,小瓶點點頭,然後就沒下文了——好吧,他肯給我主動吐出五個字的解釋已經很給面子了,而且我也能猜到幾分,大概是這裏的習俗,過年挂盞紅燈籠在門前招好運,寓意日子紅紅火火之類的。而且照名字來看,應該是為了保佑長命百歲長壽的燈籠。不過話說回來,張家人都很長壽,還需要長壽燈麽?
關門前我又望了最後一眼,那個從未出現的張孤兒的房間門口并沒有燈籠。我想他大概不會再出現了。我與他素未謀面,倒也說不上有什麽傷心,只是聯想到小瓶,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唉,投生在這個泯滅人性的家族,實在是這些孩子們的不幸。
過年前自然少不了來一番大掃除,小瓶的訓練艱苦,我也沒打算過節還讓一個小孩子受累,就讓他在旁邊看着。我打了盆水擦擦櫃子窗戶,清理清理衣服雜物。小瓶沒有跟我争,盤腿坐在床上仰頭發呆,略長的劉海擋住了黑亮的眼珠子。
這孩子還真懂得利用時間跟屋梁交流感情啊,難道以後他跟天花板的深厚緣分就是在此時結下的嗎?
我忍住搖晃他的沖動,開始打掃衛生。從煮飯到清潔,一個悶小瓶讓我由四肢不勤的青年變成全能型家庭主夫,我還真她媽的不能怪他,別提有多郁悶了。
幸好小瓶的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跟一個木櫃子就填滿了,裝飾品是一點沒有。我抹了窗,用濕布擦了家私上的灰塵,再把幾件夏冬衣服疊好收起,就大功告成了。小瓶的黑心養父瑞峰在前幾天遣人送來了兩套新衣服。一套白的,一套深藍的,還有一雙棉鞋。料子挺不錯,摸着挺舒服,看上去也很暖和。我也把他們疊好放在床上,等小瓶晚上洗完澡就可以換新衣服了。
出于意料的是,我從櫃子底還翻出了一個用紅繩串着的麒麟玉佩,巴掌大小,是白膩無瑕的羊脂玉,細而勻潤、雕工精細,一只威武的麒麟踏火焚風,跟悶油瓶身上紋身的樣子十分相似。
我問小瓶,這玉佩是哪來的。小瓶搖搖頭,他也說不清楚,只是說送我,我心裏喜歡,便樂呵呵地收起來了。
當然,我在很久之後,才真正搞懂了那個玉佩代表的意義。
(另一種筆跡:吳邪,麒麟玉佩不珍貴,每個張家男兒都有一塊。)
(另一種筆跡:用來送給媳婦兒的。)
小心地把玉佩收好了,用過飯後,我便讓小瓶去洗澡。
說實話,這間浴室基本上沒什麽人來,小瓶說他以前也很少用,估計都是嫌燒水麻煩。
但這大冬天的,燒上幾桶水,泡個熱水澡,別提有多舒服了,還可以讓身體暖和些,減少凍瘡的發生。
泡在澡桶裏,我慣常給小瓶按摩了一通肌肉後,小瓶就爬出了浴桶,穿上了疊在一邊的衣服。
悶油瓶是個皮囊很好的人,幼兒版的小瓶又跟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似的,穿上那一套深藍色的綢緞對襟衫,立領、窄袖、直扣再加上暗色繡紋,活生生一個從畫裏走出來的古裝漂亮男孩兒,惹眼度又上升了好幾個點。如果我不是個帶把的,我現在馬上就把小瓶扯到懷裏來啃兩口……等等,我剛才在想啥?
我瞬間就跟給雷劈了似的。
我對悶油瓶有邪念我承認,對于小瓶,我琢磨着應該是愛屋及烏。再加上小瓶這孩子長相讨喜,人又乖巧,面癱望天的樣子跟悶油瓶一模一樣,被張家人虐待又多了幾分可憐,我一想到悶油瓶小時候過的是這種日子就難受得很,免不得對小瓶上心再上心,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搬到小瓶跟前讓他慢慢選慢慢挑。
但是,但是老子以前也只想掐掐他的臉,為什麽現在已經變成了想啃兩口?!
吳邪,你要不要這麽欲求不滿?!連五歲的悶油瓶子都不放過?!
(另一種筆跡:吳邪,你喜歡我五歲時候的樣子?)
(……我沒有戀童癖!)
我連忙低下頭,心裏默念九九乘法表。
媽的,老子不想當變态大叔啊!
興許是看我還沒起來,小瓶喊了我一聲名字,垂着手,一雙黑亮亮的眼珠子盯着我看,帶了點疑惑的樣子。
我暗地裏哀嚎了一聲,慌慌張張地應着馬上就好。
好不容易回了房,還沒把凳子坐熱,就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