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天之後的訓練也沒什麽好說的,無非是一些常見的項目,長跑俯卧撐紮馬步仰卧起坐負重什麽的都有。我雖然說過不會幫忙,但是看着小瓶的小身板在做那些訓練,還是心疼得不行。有一次終于忍不住上去想幫他,哪知道小瓶也倔強得很,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故意施力與我,跟我杠上了。我跟他對視好幾分鐘,最後還是我敗下陣來,縮回了自己的雙手。
我算是明白了,小瓶是鐵了心要自己完成訓練,絕對不要我幫忙。
我雖然舍不得小瓶受苦,但後來總算能勉強控制自己不上去幫忙。不過有一個訓練真的是吓到我了,那天,不知道那個刀疤男腦子抽了什麽風,突然讓他們倒挂在樹上做“仰卧起坐”,下面就是土地,一點防護措施都沒有,吓得我差點要躺平在地上給小瓶當人肉墊。這可不是開玩笑,他們現在是倒挂着的,要是真撐不住雙腳一松掉下來了,或者樹枝承受不了重量斷掉了,那可是腦袋先着地。如果沒有練成鐵頭功,還是不要用腦袋來檢測土地的硬度比較好。
後來小瓶跟我說這個訓練也不是第一次了,現在沒人會掉下來。我知道小瓶是想安慰我來着,讓我不用太擔心,但我一聽現在沒人會掉下來,我就忍不住想現在沒有以前有對不對?我又想以前小瓶有沒有掉下來?有沒有受傷?痛不痛?總之,每次他們一做這個訓練,我就萬分警惕地在小瓶下面護着,萬一他真的掉下來了,我還可以在下面當人肉墊。小瓶說了幾次我都沒聽,後來也就不說了。我覺得他是覺得說不動我自動放棄了。
除了長跑因為被我連累而跑得慢之外,小瓶其他的訓練都很厲害,尤其是腰力。我說嘛,在海底墓的時候悶油瓶能扭斷海猴子的脖子,原來他小時候訓練了這麽久。
小瓶對于刀似乎也很厲害,他的徒手搏擊不是最強的,但我看得出來,在那一群孩子裏面,論刀功,已經沒人是他的對手了,不過是他不愛出風頭,才沒有那幾個班中鳌首惹眼。我想了想成年版的悶油瓶,他當初拿着那把重死人的黑金古刀舞得那叫一個虎虎生風帥得掉渣,果然是小時候苦練出來的。
以後如果能把悶油瓶帶回家,得讓他幫忙切菜。
而張家的訓練讓我比較感興趣的,還是張家對于風水和尋龍定位的知識,尤其是大頭風水,學問很深,我基本上可以算是一知半解。悶油瓶倒鬥的時候雖然不聲不響的,但我知道他在這方面的造詣不會比他對機關知識的了解少。鑒于這些孩子們還太小,所以教的并不深。我在爺爺的筆記上也看過類似的內容,什麽古圓近方、秦嶺漢坡、九淺一深的,哦不對,呸,他媽的我又亂想什麽了。總而言之,并沒有什麽奇思妙想、不傳之秘之類的,我聽了幾堂課之後也就沒什麽興趣了。
張家孩子們的訓練還包括挖土打盜洞,對于下鏟的位置及盜洞的形狀都很講究,是北派的作風。我就在一旁看着他們拿着鏟子打洞,有點在看小鼹鼠打洞的感覺。
我守着這個小孩,就這麽過了一個多月。雖然理論課跟體育課課程密集苦不堪言,但我致力于改善小瓶的飲食及休息,時時心心念念着想讓他成為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孩。高強度的運動下小瓶是胖不起來了,但臉上的氣色總算比初次見面的時候好了很多。
期間小瓶又經歷了三次恐怖的縮骨訓練,每次從那個陰森森的房間走出來的時候都被折磨得非常凄慘,小臉煞白,黑沉沉的眼珠子裏盡是痛極的茫然。我看着都心疼得想哭,恨不得以身代之。虧得張家人的體質獨特,再配合縮骨時泡的藥水,一兩天後就能恢複過來。我不知道我該感激這兩者讓小瓶少受了痛苦,還是怨恨它們使得張家虐待孩子能肆無忌憚。
之前提過,住在這孤兒院子裏的除了小瓶,還有五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小張。小瓶對其他人的事不感興趣,更不會主動提起。我旁敲側擊了很久,又東偷聽一點西旁觀一點,才逐漸認全了其中四個:阿秀是早就認識的冷姑娘,我偶爾會讓小瓶給她送一點湯水借一些事物,拉拉鄰居交情,可惜似乎只是我一頭熱,小瓶跟阿秀都是淡淡的;老是躲在房間鬼鬼祟祟不知幹嘛的是一對雙胞胎,影形不離,文武課上的表現比較中規中矩,一下課就雙雙消失,很是神秘;還有一個叫張海強的年紀最大,整日跟在那些正統出身的孩子屁股後面搖尾乞憐的,根本不理睬孤兒院子裏其他小屁孩,據說是因為他沒幾年就要去放野了,所以才急着讨其他大孩子的歡心,怕沒人幫襯着要一個人上路送死。
至于院子裏剩下的最後一個我從沒見過,聽說是被幾個本家人帶着出去倒鬥,半年了一個人都沒回來,應該是兇多吉少了。
此外,張海林還是對小瓶糾纏不休,心心念念着要把我這個守護神讨過去。不過他改掉了以往不可一世的樣子,時常拿着一些新鮮玩意給小瓶,來引誘他交換。小瓶當然是不理他,每次都板着一張臉拒絕張海林帶來的交換品。
我每次都在一旁笑得打顫,我覺得這就是小瓶對我依賴的表現。
他能有更多普通小孩該有的感情,他會這麽喜歡我,而不是像悶油瓶那樣冷淡漠然,我真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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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從那個小黑屋出來,我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農歷十二月十五。
這不是要過年了嘛?
來到張家老宅以後,我忙着給小瓶調養身體,改善他孤僻的個性,還有陪他做各種繁重的課程訓練,每天想的不是他的飲食營養,就是心情狀況、人際關系,稍微得空了還得擔心他的未來前程,忙乎得連中國人最重視的頭等節日都給忘了。我不是母性強大的女人,整天像個老媽子似的圍着一個小屁孩打轉,自然也有厭煩的時候,可是一對上小瓶那跟悶油瓶一模一樣的淡然遠邃的眼神,我又馬上心甘情願去替他做牛做馬,打點所有生活瑣碎了。
不得不說,悶油瓶無論大小都是我吳邪命中的克星,碰見他我連吳家小佛爺的脾氣都自動收斂了。
小時候覺得過年挺有意思,跟着父母回長沙冒沙井的老家,村裏擺起流水席,老老少少都會出來吃吃喝喝的。我媽會給我做新衣服,更重要的是長輩會發壓歲錢,這可是小時候全年唯一的金錢來源。我還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鞭炮,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不知道有多熱鬧。高中以後,學業繁重加上父母年紀漸大,我們就很少回冒沙井過年了,也越來越覺得過年沒意思。吃喝都翻不出新意,衣服自己買,壓歲錢早沒了,鞭炮也玩膩了,春晚一年不如一年,感覺現在過年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頓豐盛的,然後吃上一星期的剩菜,無聊透了。近幾年為了找那勞什子的真相上山下海,連命都危在旦夕,就更顧不上什麽過不過年的。
縱然如此,可是莫名其妙地到了這裏後,我又突然很想過一次,跟父母、二叔、三叔他們一起,最好再加上小哥、胖子、小花和潘子,大家聚在我父母的宅子裏,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享受我媽炮制的長沙菜。我媽會喜歡悶油瓶這種帥帥的小夥子,沉默點也無所謂;我爸喜歡跟二叔下棋,還會把我拉在一旁觀摩學習;胖子他們可以開一桌麻将,雖然潘子肯定會給三叔放水;春晚什麽的,再好的聲藝也比不過小花那脆生生的一嗓子……
這麽無聊的過年,在我腦海的想象中豐富生動起來。可惜我知道這只會是空想,我的父母注定要擔憂着他們不在家的不孝兒子,真假三叔都不知所蹤,小花在北京城冠蓋滿京華,胖子在巴乃孤單地想念雲彩,而潘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算是我不惜一切要找到的悶油瓶,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也許,他迷失在另一個空間,碰見了年幼的我。也許,他就是我眼前的小瓶,在他的靈魂深處沉睡。也許,他早就不在了……
我們這群人,永遠不可能會有我想象中的安樂日子。
我不禁苦笑,在這種喜慶日子裏我偏要做不可能的幻想,這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嗎?
我不打算沉溺在這種無意義的傷感裏,強迫自己趕緊想點別的。往好的方面想,這可是我跟小瓶第一次一起過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