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睡得正熟,突然背後一個推力傳來,我完全沒防備,整個人往前摔了個狗吃屎。下巴磕到地上,疼得半死。
我嘶嘶地抽着冷氣連忙爬起來。根據以往的經驗,再不爬起來就跟一個大型垃圾那樣被一個看不見的掃帚往小悶油瓶掃去了。
“小鬼,你又跑回去幹什麽?”還沒爬起來呢,就聽到張家人的訓斥。我擡頭一看,小悶油瓶就停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我趕緊拾起地上的東西跑了上去,走近一點就聽見兩個張家人興高采烈地說今天午後就能趕回本宅了。
說起張家的根據地,我腦子裏第一個冒出的是廣西巴乃的張家樓,和上面龍飛鳳舞鐵劃銀勾的張家牌匾。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種聯想是不正确的。
張家樓是張家人世代計劃下制造出來的奇詭墓樓,包括地形面貌機關毒氣無一不是經過思慮設計。但它充其量只能說是張家粽子的集中營、養屍地。從張海客的話推測,在悶油瓶小時候,張家的權力應該還是集中在中國東北。我們這些天也一直在向北走。
事實證明我想得不錯。
那幾個張家漢子帶着小悶油瓶匆匆回到了本家,那裏是東北吉林金嶺山區一處巨大的宅院。
雖然是十分低調地藏在深山,可是這世代盜墓賊可一點沒虧待自己,七棟連在一起的明清建築,前後不知有多少,層層疊進,院巷相連。每一處的雕刻裝飾都做工精細,又未至于過度雕琢繁瑣,大氣而沉穩。據觀察,這還只是本家人的居所,數十戶外族散居在外圍,形成一個龐大的家族。
我也沒看多少,張家人到了之後就把小悶油瓶打發了,估計是去見這一代的張起靈,而上報的內容,不是小悶油瓶能聽的。
說起來在張家古樓裏我看過一具張起靈的屍體,他是張啓山張大佛爺的爺爺,算起來的話,時間好像也差不多吧?原名叫什麽來着?張瑞竹?張瑞桐?他是第幾代的張起靈?現在坐位的應該就是他吧。
這麽說,小哥的輩分原來比張大佛爺還要高,難怪能當上九門最大盜墓活動的領頭人。
小悶油瓶也不多話,徑直地走回房。他的房間幾乎穿過了大半個宅院,在一處偏遠的小庭院裏,連着幾個房間,面積雖然有點小,但還算不錯。參考張海客所說,我估摸着張家好不容易出了個血統比較濃的子孫,又是個父母不知道是誰的孤兒,自然要養着好當放血器。他娘的,我說悶油瓶每次放血都跟不要命似的,原來是張家人從小把他培養起來放血放習慣了!
小悶油瓶也沒理我,和衣就躺在了床上,沒多久就睡着了。
我蹲在床邊,看他的鼻翼一動一動的就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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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張家人究竟有沒有良心啊,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就帶着他下鬥。放血也就算了,還不給他好好包紮,萬一感染了怎麽辦?到時候看你們上哪找悶式寶血去!
小悶油瓶一直睡到了華燈初上才醒來,随便吃了點東西又睡過去了。
我嘆了口氣,給他的傷口上好藥,也和衣躺在了他床上。
抱着小悶油瓶,我輕輕說了句晚安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小悶油瓶推開我的動作弄醒的。等我徹底清醒之後,他就出門了,我連忙跟了上去。
張家的宅子很大,一路上看見不少張家人,男女相貌都不差,基本上沒有老年人,不知道是被藏起來還是他們根本不會老。與悶油瓶年紀相仿的孩子也看見了好幾個,聚在後院一處天井旁說笑,可是小悶油瓶匆匆走過,沒有向他們投以半眼。他們嘻嘻哈哈笑着,似乎沒有看見悶油瓶。
看來這丫從小人緣就不好啊,悶騷就是吃虧。
我摸摸下巴,心想得想個辦法改善一下,不敢改變歷史事件,至少得讓小悶油瓶日子過得好一點嘛。
不過,我現在跟個鬼一樣,怎麽改善小悶油瓶的生活?
我邊走邊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
為什麽只有小悶油瓶能碰到我呢?我的東西他都能碰到,巧克力和餅幹他可吃了不少,這是為什麽呢?難道我進入青銅門的時候已經死了?然後我強烈想要找悶油瓶的執念帶着我的靈魂穿越了?因為想要對小悶油瓶好,所以只有他能看得到碰得到我?這樣解釋好像也行得通啊,電視電影什麽的不都是這麽演的麽?對了,那些鬼片裏的鬼不都是想出現就出現想殺人就能碰得到人麽?我是不是該驗證一下這個理論?比如拿起小石頭去砸那個攔着小悶油瓶一臉臭屁的小鬼!
靠!竟然還掄起拳頭想打人!
我頓時怒了。
我他娘最看不得人欺負小孩了!
我怒氣沖沖地跑上去,對着那個小鬼的腦袋就一巴掌拍了下去。“哎喲!”小鬼痛呼了一聲,晃動雙手張惶左右掃視着,因為找不到元兇,臉色都變了。
“誰?是誰打我?”
“是老子我。”我叉着腰得意道,表現出我七八歲時候的心理年齡,回頭想起來真他媽丢臉,居然跟個小屁孩斤斤計較。可是我當時被“悶油瓶被欺負了”這念頭激得熱血上湧,智商都燒沒了。
“到底是誰?快出來!”啧啧,就算是張家的孩子也不過是小鬼頭一個,大呼小叫還怕鬼,我以前還以為張家人都像悶油瓶那樣死淡定沒感覺呢。
不解恨地再往那個小鬼頭上拍了一掌,小鬼就哭着跑掉了。
啧啧啧,雖然張家人以後都是牛逼哄哄的,胖子斷定不能起屍的都能爬起來殺人滅口,但是現在也只是一個小鬼,被我打了幾下就跑掉了。
我瞬間升起了一種優越感,讓一直被張家人欺壓的我想要仰天大笑。
還沒笑出口,就被小悶油瓶望過來的眼神給壓下去了。
丫的他那根本就是看神經病的眼神!
我假咳了幾聲,然後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戳戳他的小臉蛋:“有人要欺負你你怎麽不還手?”
小悶油瓶看了我兩眼,擡頭望天,過了半天,我都以為他不會回答我了,他才淡淡道:“沒有必要。”
這句話的語氣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丫的你只是個小孩子別說得好像個看透世事的得道高僧好麽!是的你不在乎這種小事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你甚至不在乎一生換十年,可是我在乎!我就是犯賤的心疼!
想起青銅門前悶油瓶不由分說地捏暈我我就氣得牙根癢癢,卻不忍向一個裝成熟的孩子爆發。如果現在走在我前面的是成年版悶油瓶,老子絕對一拳揍上去!
媽的我從此确認悶油瓶說話能憋得別人吐血的本領是與生俱來的才華,就算他只有五歲也能氣死人不償命。
“你聽好,”突然有一種預感,老子當長腿哥哥養成悶油瓶的夢想絕對多災多難,命途荊棘。他娘的老子一定要糾正他這個壞習慣,“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辜負我的保護,知道了沒有?”
聞言,小悶油瓶臉上很明顯地出現了錯愕的表情,看得我心頭老爽。
果然是小屁孩版的悶油瓶,面部神經還沒有大的那麽癱瘓。想當初老子我說出“你要是消失至少我會發現”這麽煽情的話時,那個死悶油瓶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滾蛋了,留我一個人在那裏吹冷風。
“為什麽?”小悶油瓶有些困惑地問道。
我想他是很不能理解為什麽我這個鬼哥哥一直跟着他,還這麽護着他。我能把我想把你養大跟我處對象這種理由告訴他嗎?
“我不是說了嗎,我想對你好就對你好了。我看你順眼嘛。”我說着又覺得其實悶油瓶是個很善良的人,小悶油瓶應該更善良,于是說道,“你也發現了吧,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現在不能離你十米遠。一旦超出這個範圍就怎麽也走不動,還會被彈回來。再加上只有你一個人能看得見我,我當然要對你好,這樣你也會對我好一點。有你陪我說說話聊聊天,這樣的生活總比沒人發現我要好吧?再說了,萬一我惹惱了你,你找個道士和尚把我收了怎麽辦?吶。”我蹲下身,和小悶油瓶對視,“這樣好不好,我來保護你,你陪我聊天,我們一起過日子,怎麽樣?”
說什麽天生合眼緣,地上成佳偶都是假的,反而是我這一番類似于利益交換的言論讓小悶油瓶多了點相信的意思,點了點頭。
我雖不曾為人父也沒當過幼兒園老師,但畢竟還是跟鄰居和親戚的小孩子相處過,對小孩子會有什麽表現還是有點譜的。而悶油瓶(無論大小)都往往出乎我的意料,心想別的小孩子多了一個耐心溫柔的哥哥(不是我自誇,我對小悶油瓶可真是拿足了十二分的耐性),通常都是高興的吧,也許還會因為被寵愛而撒嬌得瑟之類的,哪裏還會整天疑心哥哥的出處和圖謀。而小悶油瓶這孩子天生缺愛無口也算了,小小年紀就這麽成熟,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我咧嘴一笑:“既然這樣,叫聲吳邪哥哥來聽聽?”
小悶油瓶拿死人眼來看我,我戳戳他的臉:“我比你大,”這話說得我一點都不心虛,按照實際年齡,我現在的确比他大,“小孩子要有禮貌,快叫聲哥哥。”
小悶油瓶這回看都懶得看我了,轉身就走。
我差點爆出口,這個悶油瓶!一定要讓他改改性子!要不然不必等到将來,就現在已經能把老子噎死了。
我看着小悶油瓶矮小卻挺得很直的背脊,心裏默默地下了要好好調教他性子的決定。
不成功便成仁,老子如果教不出一個好媳婦,就不姓吳!
(另一筆跡:你姓張。)
(悶油瓶說多少遍了不許偷看我的筆記更不準在上面寫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