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邬看起來很忙,還去陽臺跟人打了好久的電話,陳之聽到他一直說不行、“……我沒那麽多時間,車我都還你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再這樣,就別合作了。”
陳之看江邬那表情,想着可能跟借車有關系,等他回來,問了幾句。
江邬這才說:“車是兼職的一個朋友的,他想跟我合作,我最近沒那麽多時間。”
剛處理好新春特輯,下個月的更新還要畫,他不像別的漫畫作者,線稿和填色分開,他之前也找過人幫忙填色或者修改,可總是沒有那麽如意,他就自己弄,一個月更新一次,光是頁數都有二十多,頂得上出版的半冊,工作量本來就大,哪還有時間慢慢去磨合作。
陳之覺得奇怪,“合作?怎麽合作?幫他畫圖嗎?”
江邬猶豫一瞬,才說:“是我的圖和他的圖合作,不是誰畫誰的。”
陳之不懂,只好點點頭,“那你覺得麻煩就把錢給他吧。”
“能用錢就好了。”江邬到底不是社會閱歷豐富的人,沒想到這個朋友是個得寸進尺的,可讓他真的去找個工作室處理自己的工作,他又不喜歡暴露自己的信息。
不過現在碰到這種情況,也是沒有人幫忙處理的後果,江邬嘆息一聲,“算了,就當幫他個忙了。”
陳之看着他,忍不住說:“你要是有要幫忙的,一定要跟我說。”
“我知道。”他笑了起來,催着她吃飯。
等江邬走了,陳之想到什麽,起身去陽臺,外面的晚霞垂在天邊,照的沿路的風景都橙黃,她踮腳低頭看樓下,就看到江邬舉着手機打電話,另一只手裏還拿着飯盒,似乎不高興,蹙眉跟電話那頭人說着什麽。
走出幾步,他似乎想到什麽,頓了一下,夕陽搭着他的肩膀,他擡頭看過來的時候,調皮竄出來沖她打招呼,他的笑容在夕陽裏。
陳之咬唇,手抓着欄杆,踮腳感覺自己已經飛出去了。
他舉着手機,眉眼輕佻,揮了揮,繼續往前面走了。
陳之托腮,見他進了單元樓,才笑了起來,這種感覺不賴,他就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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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娟晚上回來的,沒帶什麽東西,累夠嗆,晚飯随便弄弄就過去了。
翌日年三十,陳之給江邬發新年快樂,他沒回,昨天晚上他一直忙着兼職的事情,陳之也沒怎麽找他,猜他應該又是在忙,便沒多想。
直到周眺中午打了個電話過來,慌慌張張說:“姐,梅越回來了。”
陳之正在幫周文娟包餃子,聽到這句,擡頭看向周文娟,開着免提,周文娟顯然也聽到了,她額前的碎發垂下,手上都是面粉,看眼陳之,猶豫一下,低下頭,發絲又垂下,“你去看看吧?”
陳之連忙起身,連拖鞋都來不及換,拿上手機就走了。
周文娟愣愣看着她着急離去的身影,失神看着沒有人影的門口。
陳之一路小跑,手上還有面粉,髒兮兮拿着手機,從隔壁樓上去,直接到五樓。
周眺家和江邬家的門都開着,陳之到了門口反而放緩腳步,心跳砰砰,耳膜都像被錘,悄悄看眼江邬家裏面。
舅舅将江邬往外推,紅着臉激動勸他:“江邬,你先出去,周眺,你帶江邬出去逛逛……”
周眺愣愣看着江邬房間,再看眼江邬,上前拉了把江邬,江邬突然一把甩開他的手,側身進了房間,一腳踹了什麽人,那人似乎撞上書櫃,聲音震得樓上有人探頭看。
“江邬,你別這樣……”周眺驚得身體一顫,跟着父親上前去拉江邬,然後就聽到梅越的罵聲,極其難聽。
什麽殺人犯的兒子,野種……
陳之慢慢走了進去,才看清客廳哭個不停的梅姨和小孩,還有拿着手機準備報警的梅叔叔,舅舅和周眺拉着江邬,陳之在梅姨的眼神下,淡定走向江邬的卧室。
一片狼藉,江邬的床上有血,他的筆記本被砸爛了,在地上胡亂踩着,書櫃上的書淩亂散落在地,梅越躺在地上,手上都是汗,鼻子裏的血胡了一整臉,比幾個月前,狼狽多了,胡子拉碴。
陳之看着他,又氣又覺得可憐,大概一個人越落魄,他身上的影子都是讓人可憐的。
江邬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呈怒放,看到陳之的那一刻,他咬牙忍住胸口的起伏,用力掙開周眺父子的手,拉起陳之的手,将她的眼睛罩住,轉了個方向,他呼吸還是急促的,“你先出去,我等會去找你。”
舅舅也反應過來,連忙道:“陳之,你先回去,這有我們,你一個女孩子,別吓到了。”
陳之拉下江邬的手,不解看向舅舅,問道:“這是江邬的家,為什麽要讓他出去?這是他的卧室,不是應該把入侵者趕出去嗎?”
陳之看向梅姨和梅叔叔,兩個人也是一怔。
陳之氣笑了,她捂住唇,覺得荒唐,“你們就認為梅越再怎麽發瘋,再怎麽欺負江邬,也該江邬出去躲着,也不是沒有出去發瘋嗎?”
梅姨只是哭,什麽話都不說,梅叔叔上前道:“江邬還小,我怕他受傷害,而且家裏不安全啊。”
“我只知道人受了傷害,會往家跑,沒有從家裏跑出來的道理。”陳之轉身一把推開江邬,周眺和舅舅來不及阻止,陳之從抽屜掏出一把裁紙刀,新買的,她将刀鋒推出來,扔給梅越。
“不是用死來逼他們拿錢嗎?你死吧,死了江邬就會出錢給你買個好棺材,比起你那些債,棺材更劃算,快點啊,拿起刀。”陳之蹲了下來,将刀拿起來逼近梅越,梅越突然後退。
陳之不耐煩傾身,抓住他的頭發,他立馬跟待宰的雞一樣,抖了起來,嘴裏說着:“不要不要……”
“不要什麽?不想死啊?”女人拿着刀,刀鋒對準光線,黑色的光在白色牆壁上閃爍,她臉上是生氣和不符合她這個長相的兇殘,她湊近些,漂亮的眼睛裏都是冷冽的冰尖,“那你鬧什麽呢?跟我在這唱戲是嗎?”
陳之将他的頭對準牆壁就是一下,周眺吓得捂唇,這聲音,真讓人頭皮發麻。
“我現在給你個機會敲詐敲詐江邬,怎麽不敢了?”陳之拽着他的腦袋,光暈打在她臉上,她居高臨下看他,忽的一下,“既然不敢,那你怎麽不經過我同意就敲詐他?我倒是想看看你連人帶骨灰盒有幾斤幾兩。”
她用刀片拍了拍他的臉,厭惡無比的眼神替換上剛才的神情。
江邬單膝跪在她旁邊,小心翼翼抓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手上的裁紙刀拿下來,安撫的語氣說道:“我沒事,你別擔心,他不能拿我怎麽樣的,你先起來。”
陳之沒看他,過了會,松開手,梅越吓得失神,半晌沒吭聲,頭發上還有面粉,看起來沒那麽慘,變得滑稽起來。
陳之走向舅舅,舅舅張開手,拿過江邬手中的刀,幾個人頓時松了口氣。
梅叔叔看向江邬,有些頭疼,也忍不住帶了點愧疚和心疼,帶着他去客廳說話,“我叫了救護車,你先去我們房間休息下吧。”
“不用了,年夜飯你們吃吧,我出去透透氣。”江邬看向陳之,拉着她直接走了,周眺問了句:“去哪啊?”
江邬在前面走着,陳之被他牽着,兩個人都沒說話,連中間的距離都是一致的,一直保持到出了單元樓。
陳之才抖着手,将江邬的手推開,一臉虛脫蹲了下去,喘了好幾口氣,江邬也跟着蹲下來,單膝抵着地面,伸手抱住她,安慰她:“別怕,我知道你不會的,你只是吓唬他,你沒有碰到他,也沒有傷害他。”
陳之也拍了拍他的背。
兩個人在互相安慰着。
過了好一會,陳之腿都蹲麻了,她起來的時候踉跄一下,江邬扶住她。
“我們買車票回去吧?”陳之做了決定,問他的意見,他點頭,“好。”
可年夜飯還是要解決的,陳之還穿着拖鞋,江邬送她到家門口,靠在走廊欄杆,沒進去。
陳之看着周文娟,周文娟立馬起身問:“怎麽了?”
“沒事,梅越發瘋,自殘找江邬要錢。”陳之耷拉眉眼,有些累,周文娟氣得拍桌,“這叫什麽事啊?”
“江邬沒事吧?”周文娟又問,陳之點頭,“他出來吃飯了,我跟他一起去吃飯吧?”
周文娟倏地收起關心的表情,不大情願看她,“你讓江邬來我們家吃呗。”
“他剛受了刺激,還是算了,離家遠點,他現在心情真的不好。”陳之蹙眉,可憐兮兮看向周文娟,“你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大過年在外面流浪吧?”
“這我倒不心疼。”周文娟哼笑,陳之依舊看着她。
周文娟覺得煩,将她拍開,“滾滾滾,煩人,大過年的,我一個人吃飯,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我晚上就回來了。”陳之認真保證。
江邬吹着冷風,耳尖都紅了,樓上樓下都是飯菜香,還有電視裏廣告的聲音,他突然覺得不自在,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讓他覺得羞愧。
他感覺渾身都凍僵了,直到陳之推着門出來,她換了件衣服,拿着包,笑着朝他走來。
他的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