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運命始動
襲魇重樓第四章
慕雪臣再入揚州城,在一家藥鋪中按方子抓了藥,又找了個藥房小僮帶回荒宅之處熬制傷藥。
宅院之中陣陣濃郁苦澀的藥香并不好聞,慕雪臣進了門坐在顧景言床邊,他左右閑來無事,只靜靜端詳着床上的那人。
顧景言的容姿并不如宮主那般恍若天人似的絕世明麗,卻是個挺耐看的模樣。五官生的端端正正的帶着幾分英氣,泛着正義凜然的陽剛之氣。
慕雪臣總覺得自己是閑的發瘋了,才會不住的去看那人。
不過,慕雪臣也從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心中對于日後的計劃已然成了,只等着一步步實施便可。他的目的,并不為別的,而是為了藏在武林盟中的那傳說中的至寶——水銀燈。
這水銀燈乃是傳說中的上古神器,相傳是當初神農煉藥所用的工具。那水銀燈效用極是神奇,若是放入益草丹藥,可煉成可解世上百毒可起死回生的無上仙丹,還可以是武功增進。若放入毒草蠱蟲,則可煉成無藥可解見血封喉的絕世毒蠱。
這十數年間,江湖之上各大勢力為了得到那水銀燈,早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風血雨。卻怎奈何水銀燈被當今第一勢力武林盟封存,藏在寶庫之中,即便是武林第一名門正派理雲門掌門也不曾見過水銀燈正體。守護水銀燈乃是歷代武林盟主的責任,而水銀燈也是武林盟中與龍色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又一神器。
慕雪臣想得這水銀燈,想用那神器煉成丹藥增益功體。除此以外,他還想殺了日後注定會與他為敵的顧景言,還想毀了那一群自诩正義的蛇蟲鼠輩聚集的武林盟,他想要的,還有太多,太多。
或許他心冷面淡,但這世上,但凡是人,總免不了幾分貪婪。
很快,傷藥便熬好了。
慕雪臣不想讓旁人看見顧景言的臉,便掏了錠銀子打發了小僮,自己端着藥碗去喂。他用瓷勺舀了半勺藥湯,藥湯剛剛起鍋,灼熱半沸,他也不曾吹吹,便一股腦将瓷勺塞進顧景言口中。
也不知是嗆是燙,顧景言蜷起身子咳了咳,那咳聲似乎震動了心肺,痛苦的連慕雪臣都覺得神思被牽動。
但或許就是這樣的刺激,顧景言咳着咳着,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慢慢醒轉了過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顧景言仍還記得那日他睜眼時看到的景象。那時天色已晚,日色沉半,紅橙色的夕陽幾分和暖。日光下澈,透入窗格,柔柔打在坐在床側的慕雪臣身上,紅色的日光襯着他如雪的肌膚,如雪的肌膚襯着他如玉的容色,美絕、冷絕、豔絕,再加上慕雪臣那一身白衣獵獵,更是潇灑倜傥,俊美若天人。
或許那時,他便已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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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潇潇夜雨,荒宅小屋中,一燈如豆。
“這麽說來,是公子救了顧某?”草榻之上,顧景言經過了剛才一番打坐調息,此刻已全然活了過來,眸中的光星子般亮。“即使如此,閣下便是顧某的救命恩人,日後公子若有何事用得到顧某,顧某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報公子恩德。”
“顧大俠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為大俠請了郎中,煎了湯藥罷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這番心,世人皆會有的,算不得什麽大事。”
“公子心懷悲憫,垂憐蒼生,是大人物也。但顧某也不能抿了良心,這番情,顧某記下了,來日必将回報。”顧景言淡淡笑道。“倒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是哪裏人士?”
慕雪臣聞言微微一頓,方道:“在下姓墨名塵,江陵人。”
慕雪臣在江湖之上享有盛名,雖無人見過他的臉,但也都聽過襲魇宮慕雪臣的名聲。而這墨塵,也并非他的真名,而是他所居住的樓宇之名。他慕雪臣,乃是襲魇宮墨塵樓樓主。
顧景言并未識破慕雪臣的謊言,只淡淡喚了一聲:“墨公子。”
慕雪臣輕輕一笑,道:“那大俠可否告訴墨塵你的名諱呢?”
“在下武林盟弟子,顧景言。”
“顧景言?”慕雪臣假作驚愕道。“就是那位武林盟主楚惜宸膝下的得意弟子,號稱武林第一劍的顧景言?”
“區區不才,正是在下。”
其實,慕雪臣又哪裏不曉得顧景言的名諱和身份呢。他思前想後,雖也考慮過要不要假裝不識得顧景言,不知什麽武林盟。但後來又想,這顧景言也是如今天下響當當的一號人物,雖算不得婦孺皆知,但凡是在江湖中行走的人,大都曉得。若自己強裝聞所未聞,怕是才會讓顧景言起疑呢。
如今,兩人就這樣互知了姓名了。
只可惜,慕雪臣所知的是真的,而顧景言所知的是假的。
事情正在一步步的,按照慕雪臣的計劃走。
“在下也是四處雲游偶爾路過揚州,聽聞揚州城外十裏桃花紅粉花海,便來此觀賞,卻不料在花林之中看到大俠重傷倒地,身旁還有十數屍首,我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将大俠帶到這無人居住的一處荒宅中,倒是委屈大俠了。”
“墨公子這又說的哪裏話,公子救顧某一命,顧某便感激不盡了,此番恩情,無以為報。”顧景言道。“顧某暫時也沒什麽能答謝公子的...只是如今,顧某在江湖上也算得有幾分薄面,各大勢力也都敬讓幾分,公子若是不棄,可願與顧某義結金蘭?日後公子行走于江湖,或許仗着顧某的面子,萬事也好打理一些。”
“真的?墨塵自然願意。”慕雪臣淡然一笑道。“只是,墨塵不過是一平凡劍客,而大俠貴為盟主弟子,你我二人身份懸殊......”
顧景言卻是按了他的手堵了他的話,道:“這江湖之中,哪有甚麽身份貴賤之說?公子有一顆悲憫之心,又是顧某的救命恩人,便是公子要了顧某的命去顧某也自然允的,難不成,公子是嫌棄我不成?”
“怎會呢。”慕雪臣道。“既然大俠提了,我們便義結金蘭,明日我便去采買香燭和香案。”
顧景言卻搖搖頭,道:“江湖中人,要那樣多規矩形式做什麽?只心到了便可,你我二人只用言語約定,奏表天地,便是一生不變的兄弟。”
“好。”慕雪臣點點頭,欣然道。“顧大俠是哪年生辰?”
“顧某生辰乃是華宇元年四月。”顧景言道。“墨公子呢?”
“墨塵生在華宇四年七月。”
“既然如此,那我便是大哥了。”顧景言翩然一笑,朗然道。“墨公子年幼于我,便是我義弟,日後,你便喚我一聲大哥。我直呼你的名諱墨塵,如何?”
“好。”
“那墨塵,你便叫我一聲聽聽。”
“大哥。”
顧景言聽他喚着自己,朗聲一笑。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在幾月後的很長一段時光裏,他最想聽,卻聽不到的。
所謂正邪為何?誰對誰錯?
這世上最為殘忍的,比不過一句物是人非。
慕雪臣未曾料到顧景言的內力會是這樣深厚,不過一夜調息運功,待等道翌日清晨,顧景言便已可以下床走動。
只是元氣恢複了,那些皮肉傷卻還是會疼。顧景言不過在床邊走了幾步,便已出了冷汗,慕雪臣連忙扶着他在榻上躺好,道:“大哥傷勢畢竟沉重,還是多多靜養才是。”
“我卻總是靜不下心,總覺得應多走動走動才是。”
“我知道大哥內力深厚,但畢竟人身都是肉長的,受了損傷,還是要耐着性子等它愈合才是。”慕雪臣微皺着眉,淡淡道。“這時候大哥若是不注意,日後落了病根,更有罪要受呢。”
“好,便聽你的。”顧景言道。“不過墨塵,你日後有何打算呢?是要繼續在這江湖中磨砺,執劍行走雲游四方嗎?”
慕雪臣淡淡一笑,道:“其實如今,我也不過是漫無目的的四處漂泊罷了,我小時跟着一位高人學習劍術,前些日子他老人家也去了,我又沒有爹娘兄弟,無依無靠,也無牽挂羁絆,便也只得四處雲游,一人一劍走江湖。如今,有了大哥......大哥若是不棄,可否将墨塵帶在身側?墨塵雖武藝不精,但也粗通劍術,不會給大哥添麻煩的。”
“我也正有此意,你若無依無靠,可以先跟着大哥在這江湖之中游歷。”顧景言淡然一笑,柔聲道。“待等我傷口初愈,我們便起身離開杭州,雲游中原,走遍四方。”
“好,我正想看看這神州華夏南北風光。”
“這神州廣袤,地大物博,各地各處的風土人情,壯觀美景,可都有的瞧呢。”顧景言呵呵一笑。“光是這吃食,各地做法口味大不相同,你唯有去過嘗過了,方才知曉其中精髓,其中巧妙。”
慕雪臣點了點頭,心中卻又是一番思慮,片刻後,他道:“可是大哥,你身為武林盟主之徒,難道平日內就無什麽大事去處理,就無什麽江湖恩怨去調停,去游說?我本以為你身居高位定是身擔重任,怎會有那樣多的閑情逸致陪我四處游玩?”
“若是平日,我事務繁忙,自是無暇。但如今,我師尊正好允我外出散心休假,或許,是因為日後,我再沒有工夫這樣灑脫的四處游玩了罷。”顧景言輕戳了口碗中清茶。“再去深究,便是我武林盟中的事了,不說也罷。”
“武林盟中事務繁多,也不是墨塵能夠懂得。”慕雪臣道。“不過,若我有才有能,到真想輔佐大哥,在武林盟中為大哥分憂呢。”
顧景言淡淡一笑,眸中流光卻帶着幾分玩味精妙,他望着慕雪臣,柔聲道:“或許,日後會有機會的。”
“真的嗎?”顧景言說這話時,慕雪臣正轉身倒茶,聽他這樣說,不禁莞爾,回眸一笑。“大哥可待我真好。”
顧景言瞧着他,只看那笑靥如花,一時竟看得呆了。
荒宅院中,滿園春色。
卻可惜心不同色,迥異命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