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日蛇珠
襲魇重樓第二章
慕雪臣與沁兒到達襲魇宮揚州分舵時,天色已晚,月已參半。
進了分舵外圍的機關城,慕雪臣經歷重重守備關卡,方才進入內壇見到揚州舵主楊塵,他并未贅言,只交予楊塵那份十萬火急的兵譜。
慕雪臣遠赴揚州,又貴為樓主,在楊塵眼中是難得的貴客,此刻既已月上重樓,楊塵便留了慕雪臣在分舵小住。他早已命手下為慕雪臣收拾幹淨了客房,又派來侍女恭敬伺候着。
只是,慕雪臣防人之心很重,只容得沁兒一人在身邊,便将那些侍女盡數打發了出去。
客房之中,沁兒服侍着慕雪臣更衣洗漱,看着慕雪臣神色淡然,全沒了白天時對顧景言興致盎然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樓主,你既對顧景言那樣感興趣,卻又為何匆匆離去?客棧一別,七日後,你又要去何處找他呢?”
慕雪臣神色沉郁,只道:“你我奔波數日,不就是為了這封十萬火急的兵譜?我又怎能抛開宮主交予我的任務,去跟着那人?”
“這麽說,你白天說的事,只是說說罷了?”沁兒笑笑。“這樣便好,我以為樓主真的要去接近他,還在心裏擔憂呢。那顧景言估計也不是省油的燈,我怕樓主也讨不到什麽便宜。”
“怎麽會只是說說呢,下一步如何做,我都打算好了。”慕雪臣淡淡道。“今日,我在他龍色劍上打了凝香粉,待處理完這檔子事,我便召喚出靈蝶順着香味尋去,自會追到他的蹤跡。”
沁兒皺皺眉,不解道:“可是樓主,你若想去救他,便要解他的蛇珠毒,這蛇珠被尊為至毒之毒,無藥可解,你又有何解法呢。”
“這蛇珠毒,我也沒有解法,但卻有一個能暫時把毒壓下去的法子。”慕雪臣道。“我離開總壇之時,骨蝶曾送我幾顆可解天下百毒的天山血蓮子,雖然不足以化解蛇珠,但卻可壓制毒性,看上去與解毒無異。至于幾年以後,他若是蛇珠複發,那時我若已經得手,他便也與我沒什麽關系了。”
“可樓主若正巧碰上他為他解毒,不會覺得太過突兀,引他疑心嗎。”
“這點你半天提過,我也在心中想了方法。”慕雪臣道。“那黑衣大漢既然要以蛇珠取他性命,自然是想要看他痛苦受辱的模樣,恐怕待等七日後毒發之時還會派人來圍剿,等到他們雙方鬥得兩敗俱傷時,我再出手救那顧景言一命,到時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謝我都來不及,又怎會來懷疑我。”他頓了頓,又道:“他若還是疑我,也是忒沒良心了。”
沁兒歪着腦袋,道:“樓主知道有人給他下毒,在下毒的時候去阻止,不也算救他一命?何必弄得這樣麻煩?”
“阻人下毒,不過一句話罷了,又有什麽分量呢,他又怎麽會從骨子裏信我呢?”慕雪臣道。“所謂世上恩情之重,不過是雪中送炭,救人于危機,沁兒,你不是江湖中人,這些你不會懂。”
“所以,樓主是想着等顧景言毒發垂死,又與旁人鬥得重傷時方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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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沁兒皺着眉,心中只覺得一片憤懑,她總覺得若明知那人有難卻任其發展,那不就是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只是...再想想,她也不是第一日行走江湖,如今又在魔教襲魇宮麾下,那些工于心計,她漸漸也要去懂,去用。
說到底,慕雪臣的狠,慕雪臣的冷,也不過是表明他其實是個聰明人罷了。
“對了,沁兒。”慕雪臣剪了燈花,淡淡道。“此次一行已送達兵譜,任務完成。此後,你便先一人回去總壇,先不要與宮主說明我的去向,只說我暫有私事便可,顧景言那邊,我一人前去。”
“樓主不帶沁兒?為何?”
慕雪臣瞧着她,淡淡一笑,道:“丫頭,你忘了?你是書客一派,右頰上紋着門派印文,如今又因為你叛出師門,印文上以紅紋表示棄毀,明眼人便瞧得出你是書客門中棄徒,我帶你前去接近顧景言,又怎會不引他起疑?”
沁兒聞言臉色微沉,她點點頭,下意識的用手去撫如墨長發下遮掩着的印文痕跡。
看着沁兒略微不快,慕雪臣輕輕笑笑,攬了她的肩道:“丫頭,你又在不開心什麽?本樓主最感謝宮主的,便是他将你送到我身邊。你這樣有才的女子,為何要在書客門中那樣狗眼看人低的地方茍活一生?跟了我,我自保你金銀不盡,一生榮華。”
沁兒聽了他的話,破悲為笑的點點頭,她擡頭看着慕雪臣冰瓷般的一張臉,笑靥如花。
那時她還不知,她注定看不透這男人的心事罷了。
翌日,慕雪臣婉拒了楊塵的挽留,離開了揚州,并于揚州城外包了輛馬車,送走了沁兒。
他用內力化出了靈蝶,發覺顧景言并未走遠,如今人尚在揚州。
距他毒發還有六日,如今,只需等着罷了。
慕雪臣雖是尊貴之身,但卻因甚少出門遠行,走在揚州城內,倒真像個孩童一般,看什麽都覺得新鮮,幾日之內,他玩過了揚州的大街小巷,吃遍了揚州的特産美食,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舒緩下來。不過幾日,整個身子好似都胖了一圈,纖瘦的骨架上終有了些圓潤,面色卻因修習至陰寒功仍是那樣毫無血色的蒼白。
光陰似箭,時光荏苒。
轉眼,已是顧景言喝下那杯毒茶後的第六天。
揚州城郊,慕雪臣跟着靈蝶一路前行。他知道,最多不過一兩個時辰,蛇珠便會毒發,他需要卡在顧景言最是性命攸關的那一刻,出手将他救下,從而順水乘舟留在他身邊,實行下一步的計劃。
跟着靈蝶走了很久,最終,他走到一片桃林中。
煙花三月,冰雪初融的揚州最是美。揚州城外一片紅粉連綿不絕,十裏桃樹,十裏桃花,是那樣勾魂攝魄的暖色的妖嬈。似是朱砂點墨筆走龍蛇,熏的人眼中都是微泛漣漪的桃花顏色。
而在這一片紅粉之中,顧景言就坐在那桃花樹下,吹着一支紫玉長簫。
簫聲微揚,吹簫的人也顯得是那樣的倜傥而又潇灑,簫音漫漫,其中夾雜着一種曠世之外的悠揚于豁達。
顧景言在那裏慢慢吹,慕雪臣就站在十丈之外細細聽。縱然桃花林立遮去了他的身影,他也不敢再向前邁出一步,顧景言內力深厚,難免不會對他的異動有所警覺。
索性,慕雪臣并沒有等多久,那些要取顧景言性命的人,便來了。
慕雪臣知道,那些人很會察言觀色,很是聰明,他也是剛剛看出,顧景言面上已然翻騰着毒氣,蛇珠欲發。
桃林之中,此刻從天而降十數名黑衣男子,每個都是利刃在手,黑紗覆面,那十數個人以方圓之勢團團包圍住了顧景言,似是有意攻其周身,一舉殲滅。
然而顧景言卻是不慌不忙,他站起身,收了紫玉簫,手中龍色劍出鞘。那龍色也果真不負仙劍之名,劍氣鋒利,不過出鞘這一輕動之舉,劍氣便削去了半樹桃花,千瓣紅粉倏然而落,極是妖嬈。
為首黑衣大漢見那龍色劍如此厲害,也有幾分懼色,卻仍是大聲道:“顧景言,今日你便要葬身于此,我龍蛇門今日殺你,不僅是看不過你們那些正道人士自诩正義的嘴臉,也是為了讓我龍蛇門名揚天下!哈哈,若是能殺了顧景言,那可該是多大的威風!”
顧景言持劍而立,冷然一笑,道:“只可惜,你們未必殺的了我。”
“若是平日,自然不可。”黑衣大漢朗聲道。“只是如今,你已中了蛇珠之毒,此刻蛇珠已發,只要你稍一運功便會毒入心肺,若是不信,你大可試試看!”
“蛇珠?”顧景言微一錯愕,随即稍稍運功調息,果真覺得心脈肺脈痛若刀絞,不禁冷笑道:“你們這些蛇鼠之輩,果然歹毒。”
“不歹毒,我們又如何殺得了武林盟主楚惜宸之徒,又如何能殺得掉未來的武林盟主?”黑衣大漢大笑道。“如今看來,連龍色劍也在你身上,我等今日不僅可以取你性命,還可得到這武林盟至寶。”
“呵,你們,便來試試看!”
話音未落,顧景言已然起了劍法初勢,劍上所舞的那一招,正是楚惜宸的獨門秘技——劍走雲臺。一時之間,桃花林中忽然旋風大作,卷的漫天滿地的桃花色。
桃花樹後,躲藏着的慕雪臣不由心驚,他聽過顧景言的名頭,卻對那人并不了解。他未曾想過顧景言的內力會是如此精純,如此深厚,甚至可以一邊以內力壓抑毒性,一邊又以真氣卷起旋風。
若留他在世,日後定會是襲魇宮之大患!
只是,顧景言畢竟身中劇毒,雖奮力砍殺了八名黑衣大漢,但面對餘下的六人,仍是處于下風,漸漸的,他身上多了十數道深深的刀口,他的內力也再也壓抑不住毒性,一張口便是一口猩紅的血。慕雪臣知道,蛇珠發作之時,人體會如同如骨附蛆,癢極痛極,如今顧景言也不過是咬牙忍着,不想他竟會有這般毅力。
那為首的黑衣大漢雖然受了傷,但看那顧景言已然是強弩之末,不由笑道:“顧景言,看來今日,你注定要被我們這些蛇鼠之輩殺死!只記得,下了地府見到閻王爺的時候,莫忘了報上我們龍蛇門的姓名!”
顧景言聞言,卻是輕輕一笑。
那笑容極是陰冷,和他平日的道貌岸然全然不同。
慕雪臣正不知顧景言有何對策,不知那人為何這般有恃無恐。卻只見顧景言默默開口念着口訣,周身真氣環繞,劍氣也驀然淩厲了幾分,襯着他周身鮮血極是怖人,看上去宛若血池中的修羅。
慕雪臣正疑惑的偷偷望着,卻只見顧景言的身影驀然消失了,片刻後,那六名黑衣大漢周身爆裂般的綻出血花,随後尚來不及瞑目,便一個個倒了下去。
那六人,竟是在同一瞬間,身首異處。
慕雪臣從來不知這世上竟會有如此淩厲,如此快速的劍法,若是顧景言對着自己用這一招,自己雖不會被削斷了咽喉,卻也會重重的被砍傷一處!
只是,他還來不及想太多,便看着那一片桃林中的腥風血雨中,渾身浴血的顧景言,終也是體力不堪,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咳了幾口黑紅的血,便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慕雪臣知道,這時,該他出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熱乎乎的新出爐的二更> <求評論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