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期一會/03
夏油傑的電話已經無法再撥通。
七裏夏樹不覺得他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 因此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懼。
她拿起手機就出了門,直接坐車去了咒術高專。
夏油傑曾經帶她去過一次咒術高專,那時候她想着這裏就是他生活和學習的地方, 所以不管路途多麽彎彎繞繞,她都牢牢記着這條路。
司機把她放在了公路旁就開走了,進咒術高專的山路只能靠她自己走進去。
然而當她到了咒術高專, 裏面一個人都沒有,她忽然不知道她該問誰。
她站在咒術高專門前,依然執着地一遍又一遍給夏油傑打電話。
可是這個世界上就像是已經沒有了夏油傑這個人一樣, 這個連接着她朝思暮念的號碼, 再也沒有了任何回應。
“你是……七裏夏樹嗎?”
不知道等了多久, 高專內有人出來。
七裏夏樹一怔, 沒想到會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她回頭, 看到的是一個女生,短發, 跟她差不多年紀大。
她來不及想為什麽這個女生會認識自己, 她開口便問:“夏油傑呢?”
對方的臉色不太好,大概是知道些什麽。
她說:“我是他的同學,我叫家入硝子。你先跟我進來吧,他……現在不在咒術高專了。”
七裏夏樹很敏感, 她聽出來家入硝子說的這句不在咒術高專不是臨時有事不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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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帶着七裏夏樹往裏走, 一邊說道:“現在夜蛾老師在處理他的事, 但是……他很難再回來了。五條現在有任務在外, 也沒有回來,所以我們暫時都無法找到他的行蹤。”
七裏夏樹越聽越難受, “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說實話, 我也不知道他出了什麽事, 只是從事實上來說……”家入硝子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把這件事說出來:“他叛逃了。”
“叛逃是指?”
“咒術師的責任是保護普通人,祓除詛咒,而他在今天上午的任務中,屠殺了要保護的村子裏所有的人,從這層意義上來說,他現在是站在對立面的詛咒師。”
七裏夏樹瞳孔一縮,“你說什麽……他殺了村子裏所有的,普、通、人?”
家入硝子點了點頭:“是。是你理解的字面意思。”
七裏夏樹感到一絲荒謬,涼意從心髒湧進血脈,從手心涼透,她感到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好半晌,她才從克制的意識清醒裏擠出一句話來,試圖理解他的行為:“是那個村子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嗎?”
“從資料上來看,都是普通的村民。而且就算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也該交給法律,或者交給高層審判,他的私自屠殺怎麽說都是違反規則。”
身體的發抖依然沒有停止,她擡頭看着太陽,卻覺得渾身依然冰涼,她艱難地說着:“他,不是最喜歡主張保護普通人的嗎?”
家入硝子沒再回答她,而是停在了一條石子路前。
她停了下來:“前面是他的宿舍,門沒有鎖,你去那裏看一看吧,也許有什麽他留下的痕跡,可以猜到他去了哪。”
七裏夏樹看着石子路盡頭的臺階。
垂了垂眼,“謝謝你。”
“不用跟我說謝謝,我只是覺得,他的事情得讓你知道。”
頓了頓,家入硝子說道:“我以前在他的手機裏看到過你。他把任務列表給我們看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他的手機屏幕,是你的照片,那時候你還沒拍戲,等你拍了戲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七裏夏樹一怔,“他的手機屏幕是我?”
家入硝子也笑了一下:“是啊,可能一直都沒換過吧。”
她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夏油傑曾經的住處就在面前,七裏夏樹是第一次來。
上一次夏油傑帶她來咒術高專的時候,她就很好奇夏油傑的宿舍是什麽樣子,但是再怎麽說也是一個男孩子的私人領域,她也不好意思提。
還是夏油傑的好友五條悟在一旁多嘴說了一句“傑的房間幹淨得不像話。”
對此,七裏夏樹倒是想象得到。
夏油傑很會照顧人,也很會打理家務,他的房間應該不會太亂。
只是在下一秒,五條悟又說了一句:“而且他的牆上還挂着……”
還挂着什麽,五條悟卻沒機會說完,因為被夏油傑打斷了。
門推開的一瞬,這個夏油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映入她的視線。
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樣,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窗簾在窗戶兩側垂落,窗戶沒有關,不時有風将窗簾微微帶起來。
向陽的一面,光線投落進來,光束中的塵埃像細細碎碎的星屑。
窗戶前是一張單人寫字桌,上面整齊地擺放着書本。
她随手拿起來翻了翻,都是咒術師相關,她又放了下來。
衣櫃裏是他的衣服,有咒術高專的校服,也有他自己的衣服,他都沒有帶走。
房間裏的一切都沒有絲毫改動,就好像這間房間的主人還會回來,只不過是暫時離開了一下。
她以前很想看看他的宿舍是什麽樣子,這次看到了,卻已經沒有了想象中的快樂。
七裏夏樹拉開了椅子,在他的寫字桌前坐了下來。
他的寫字桌正對着窗戶,一眼望去可以看到繁密的樹,院落,遠處還有一片湖。
如果還能見到他,她一定會說,學長的宿舍位置不錯,每天看到的風景很好看。
但是轉念又反應過來,她恐怕已經沒有機會跟他說這些了。
家入硝子讓她來夏油傑的房間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去了哪裏的線索,但是她什麽都沒有找到。
可她還是在他的房間坐了很久,久到日落降下,久到繁星密布,久到日出再起。
比起一開始的不安惶恐和憤怒,現在好像反而平靜了許多。
她把從認識夏油傑以來發生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想了一遍。
到底是從哪裏開始出了差錯。
到底是哪裏不對。
不然他為什麽,明明是一遍又一遍讓她去熱愛世界的人,最後他卻做了叛逃的那個人呢。
她恍然想到了最後一次見到夏油傑的那天,她的手機落在了休息室,她拍攝完已經餓得頭暈腦脹,直接回了福利院吃東西。
夏油傑打不通她的電話,直接找到了福利院來。
等她拿了手機回來,充上了電,開機,看到的是十幾個未接來電。
全部,都是來自夏油傑。
那時候還暗自得意,他因為擔憂自己,給自己打了這麽多的電話,一定是很在意她的吧。
直到現在他叛逃,她才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他平時幾乎不給她打電話,因為他很忙,她也很忙,很難挪出一個雙方都有空的時間,而發短信的話,可以随時分享。
那一天,他最初給她打電話的理由,是什麽呢。
再往前一點,是與夏油傑的倒數第二次見面。
她在從事務所回去的車上,很難見一面的夏油傑卻在她附近,讓她中途下車。
她問她怎麽會在這裏,他說他是任務剛剛回來。
他的任務很多,雜七雜八,什麽都有,因為咒術師稀缺,而詛咒大量爆發,所以每個人的任務都很多。
有時候在村莊,有時候在荒郊野嶺,有時候在城區,他好幾次就在東京市區內做任務,卻也因為任務堆積而沒能過來見上一面。
那一天他去了沖繩,卻在回來後就見她。
再往前……她忽然發現,她和夏油傑的見面并不多。
就這麽兩次見面,居然是一年的時間裏僅有的兩次見面,明明,他們都在東京。
家入硝子第二天早上來的時候,看到她還坐在這裏,吃了一驚:“你一晚上沒睡嗎?”
七裏夏樹恍然回神,站起身時有些搖搖欲墜,她扶穩桌子,精神不濟的笑:“我可以問你一點事嗎。”
家入硝子點頭:“你問。”
七裏夏樹把通話記錄打開,給她看了最後一次見面那天,夏油傑連續不斷的十幾個未接來電,“那天有發生什麽事嗎?”
家入硝子略一回想,“我們的一個學弟在那天的任務中死亡了。”
“……”
握着手機的指節泛白。
她勉強笑了笑,“好,謝謝你。”
家入硝子說道:“夜蛾老師也在找人了,但是,結果不太理想。”
“有線索還是沒有?”
“有,但是,不太好。”
“他又殺了人?”她開玩笑似的猜。
家入硝子卻點了頭:“是。”
七裏夏樹笑容僵住:“這次又殺了幾個人?”
“只殺了兩個。”家入硝子沉默看她一眼,“但,這兩個人是他的父母。”
“……”
長久的沉默在空氣裏攪動。
家入硝子沒再去看她:“我出去幫你做點吃的吧,你昨晚晚飯也沒吃。”
“……”
“不用了。”
七裏夏樹的手撐在桌角,手指緊繃泛白,她盡量克制着自己的聲音:“我還有事,就不再耽擱了。”
血液在胸腔翻湧,随時都會噴湧爆發,她極力忍耐着,從他的房間走出來。
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他的房間牆壁上有粘貼過什麽的痕跡,殘落的膠紙粘在牆壁上。
似有預感,她問家入硝子:“他的這裏貼過什麽東西嗎?”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我很少進他房間,只知道這裏挂的是一幅畫,不過他好像一直沒畫完。”
家入硝子看她臉色實在不好看,“你還是吃點東西吧,如果你比較趕時間,我去拿點面包給你路上吃。”
“……謝謝。”
這次她沒再拒絕她的好意。
只是手心仍然微微顫抖,她極力平複着自己的呼吸,等她找到夏油傑,一定要跟他打一架,說什麽都沒用。
她再次在他的寫字桌前坐了下來,這次不再是發呆,而是以旁觀者的視角認認真真看着這個他曾經住過的地方。
書一排一排擺放整齊,像他無論做什麽都認真的性格。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他的某一本書裏夾着幾頁紙。
七裏夏樹随手把那幾張紙拿了出來,本以為只是随手寫的東西,然而看清上面寫的東西,她愣了一下。
湖泊。
詛咒。
輪回。
她記得這個湖,是她在郊區拍戲的時候,信號不好,只有那個湖周圍有一點微弱的信號,于是她每天都去那裏蹭信號給夏油傑發信息。
有一天她在湖邊聽到有人跳湖,仔細看了才發現是詛咒之類的東西,她當時手機信號不好,上不了網,于是讓夏油傑幫她查。
但後來太忙,她把這事給忘了。
這個時候看到這張紙她才突然想起來還有這麽回事。
她翻了翻,似乎是查到的東西很多,他寫了很多詳細的東西,但還沒有完成,可能是想完成後才交給她。
最開始是一些跳湖的社會新聞。
幾年前有人在這裏跳湖,是個小姑娘,是這附近的住戶,跟一個大她十多歲的男人談了戀愛,後來才知道男人已婚并有一個孩子,男人的妻子找上了她,後來她來這裏跳了湖。
再往前是十年前,有個已婚的婦女,新婚不久,但是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丈夫也在同一天出了車禍,她抱着孩子的屍體到這荒郊野嶺投了湖,是後來景區管理人員在湖裏發現了屍體。
再往前……諸如此類,投湖的人都是女性,年輕的,年老的,各個年齡段都有。
她們都有一段感情史,也不知道是夏油傑只能從新聞中查到這些,還是确有這種巧合。
她不太懂詛咒這些東西,但僅憑直覺,投湖的人群範圍重合度太高,像是有一種微妙的聯系。
七裏夏樹翻到了最後一頁,上面記錄着一個詛咒,這個顯然已經不是社會新聞能查到的東西了。
她看了看夾着這幾頁紙的書,是關于詛咒的書。
估計是夏油傑查了書才找到的東西。
關于這個湖泊的詛咒,追溯到千年前詛咒全盛時代,有個普通的人類女人喜歡上了當時負有盛名的咒術師,兩人陷入愛河,女人很快就懷上了孩子,在她期盼着孩子出生的時候,咒術師親手喂了毒藥,想要殺了她。
按理說,最愛的人想要殺了自己,應該是恨的。
可她沒有恨,而是悲痛,她始終認為他是有苦衷的,他很可憐,他也被人逼到了絕路上才做了這樣的選擇,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一定會好好對待他,讓他不要活得那麽累。
她喝下了那碗下了毒的水,然後跳進了湖裏,她的痛苦和傷心在她死後化為了詛咒。
“七裏小姐,我找了點面包,還有一盒牛奶。”
家入硝子折返回來。
七裏夏樹将那幾頁紙疊好,準備帶走,她回頭對家入硝子禮貌地笑了笑:“謝謝。我給你留個電話號碼吧,如果找到了他,記得聯系我。”
作者有話說:
不會等到十年後夏油傑被悟鯊的時候了,夏樹氣得要死,她這暴脾氣根本忍不了
大概明天後天吧,最多兩章,夏樹就要去二周目了,這個湖是重點
感謝為我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傅遲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