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哦哦。”虎杖不疑有它, 縮回手抓了把腦袋。
希音把裝着宿傩手指的盒子收進包裏,對伊地知問道:“你們應該有注意影響,沒把動靜鬧得太大吧?”
伊地知點頭應是, 這是希音之前叮囑過的, 讓他們密切留意這家的動靜, 出現什麽情況及時處理——但在此前提之下, 要盡量做得風平浪靜, 不讓周圍人察覺到異樣。
希音點點頭, “雖然不确定有沒有用, 但現在能做到的就只有這個了……我會讓人準備合适的屍體運過來。”
推算一下, 如果沒有他們, 在順平家将會發生的事,以及最後導致的後果。
希音認為, 那個擁有改造靈魂能力的詛咒, 大概是想玩一出操弄人心的戲碼, 長期處于被同學欺淩狀态的吉野順平,不知是被他精心挑選的,還是偶然看中的‘玩具’。
那孩子身上有不咒力,這倒不算稀奇,但他同時還有術式,但是之前無論再怎麽被欺負, 他都沒使用過術式, 以至于沒人知道他的天分,這就很奇怪了。
聯想到那只人形詛咒的術式可以通過改造靈魂的方式改造人體,那就只可能是它改造了吉野順平的身體,讓他擁有咒力,甚至得到術式……比想像中更可怕啊。
“虎杖, 說服那孩子的工作就交給你了,這次能不能抓住那家夥的尾巴,大概就要看你的了。”
這般思索着,她笑着把壓抛向了面前年輕的咒術師。
虎杖義不容辭的答應下來,“嗯,我會讓順平理解的!”
“另外,我覺得他也有成為咒術師的資質,大野老師,他可以進來高專做我們的同學嗎?”
小孩子的關注點就是和大人不太相同,八字還沒一撇,虎杖悠仁就開始暢想光明未來了。
希音眉梢微挑,對着虎杖期待的眼神道:“那孩子确實免不了要進來高專了。”
“啊,那就太好了!”
“畢竟他是個危險分子,如果不被好好管教,以後很有可能會是個詛咒師,只能啓動特殊條件進行收容了呢。”
Advertisement
“咦?”
吉野順平就讀于裏櫻高校一年級,是個性格陰郁,不怎麽讨人喜歡,稍有些電波系……除此之外,平平常常的男生。
喜歡看電影,聽音樂,閱讀,性格內向,不喜歡掩飾自己,或者表演。
并為此感到困擾。
如果媽媽,這個世上我唯一在意、愛着的人,凄慘異常地在家中死去,變成一具那種樣子的屍體,現在的我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和心境呢?
淩晨剛報了警,被從家中擡走一具只剩半截,面目模糊的屍體的他如此想着,低頭看了眼身上裹着的女式外套。
好在他身材纖細,氣質也偏陰柔,因此并不顯得異樣。
一路行來,人流熙攘而來,同這個緊鎖眉頭,雙目放空,似乎在注視什麽不存在于此世之物的男生擦肩而過,目不斜視,漠不關心。
吉野順平有些呆滞地想,一定就像現在這樣——我唯一愛着的媽媽,就算不存在了,這世界還是照常運轉沒有絲毫轉變,可我卻會由衷地希望這個世界就此靜止,再也不要有未來,再也不要有明天了,是吧?
他像被牽引的木偶一般,到了和那藍頭發,有着灰、藍二色異瞳的奇特朋友經常見面的地方。
背抵着牆壁,低着頭鎖緊眉頭,一副被困在什麽東西裏,找不到答案也不能解脫的奇怪模樣。
“嘿,順平。”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身上帶着縫合線的人形詛咒,熟稔而親切地向他招呼,“怎麽了,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
吉野順平确實很煩惱啊。
好在出發來這裏之前,他就被告之,他的‘表演’和任務,持續到見到這家夥為止就能結束了。
少年擡起眼,用刀鋒般冰冷犀利的眼神望向這個魔鬼一樣的詛咒,“真人,是你把那個東西……那個宿傩手指,放到我家裏,就因為我和你說過,不希望看到母親出事嗎?”
“咦?”
真人歪了下腦袋,一副懵懂無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表情,身體動作卻截然相反。
連環射出的箭矢,他左避右閃着讓過去了,只有第三支射到了他的身上。
帶着倒刺的箭矢穿透了詛咒的肩膀,他低頭看了一眼,被紮中的部位就分開一個小洞,他便若無其事地把箭抽出來丢到一邊。
“唉呀,今天來的客人有點多啊。”
真人眯着眼望向被堵住的出入口,逆着光看得不太真切。
上次和他玩得還算愉快的那個一級在,宿傩的容器也來了,另外還有位完全陌生的女性咒術師。
身材高挑,長卷發,手中拿着的弓箭還沒放下,體驗過威力的真人覺得這咒具還算不錯。
實力不明,底細不清,還是先溜為妙吧。
詛咒的動作迅疾無比,箭矢墜地的脆響還回蕩在空氣裏,他的身形便矮下去,竟一分為二,化做兩只方便奔逃的走獸模樣。
居然還能□□,果然很難纏啊,希音這樣想着,把目标定格在體型更大些的那一半上,定下心思一箭一箭的射擊過去。
人形詛咒化身的走獸且避且逃,弓箭有對它造成威脅,能讓它受傷流血,但始終無法給它造成致命威脅,另一半更小且更擅長逃跑,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追着它很快消失了蹤跡。
拿着弓箭一邊射擊一邊追逐的希音拐過一個彎道,那只狡猾的詛咒徹底不見了蹤影。
希音不敢冒進,凝神細察,左右四顧,突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尖細的呼喚。
“我知道你哦,你是大野希音吧,真是超好認的。”
野獸變幻成人類幼童的模樣,天真稚氣的臉竟顯得有幾分可愛。
它坐在牆頭,捧着自己的臉,饒有興趣地對希音道:“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早就想見見你了,聽說你一直在高專,很少出來做外勤任務,沒想到這次不光引來了一級咒術師,還見到你,真是一點也不虧啊。”
果然是能夠無障礙和人類交流的類型嗎?
思考和語言方式,怎麽看都覺得和人類沒有區別……真是讓人由衷覺得惡心。
希音這樣想着,臉上卻揚起笑容,甚至放下弓箭,仰頭望向它好奇道:“你聽誰說起過我嗎,我明明只是個不起眼,又派不上用場的咒術師而已。”
“原本我也覺得你沒什麽特別。”
孩童模樣的詛咒在牆頭晃蕩着小腿,滿是興味地說:“不過聞名不如見面……現在看起來,你真是很特別啊。順平有沒有告訴你,我是由人類對自身的厭惡衍生出的詛咒?”
“嗯,當然有詳細向他了解過有關于你的情報,沒記錯的話你的名字是真人吧。”
“那孩子看起來機靈,其實也是個笨蛋啊。”
真人哈哈大笑,“都已經告訴他了,他還是沒想通呢,由人類對自身的厭惡和恐懼中誕生的我,當然是打心底裏厭憎着所有人,他還那副被騙到的模樣,真是蠢得可愛。”
希音看着它不說話。
真人停下笑意,撅着嘴望向她,“我本來以為自己也會讨厭你,嗯,說不定還會特別讨厭……沒想到你是例外,在人類中,你格外讓我中意呢。”
希音有些不快,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冷淡地問:“是誰向你提起我的?”
真人看着她,啧了一聲,“唉呀,脾氣一點都不好嘛,那家夥向我提起你的時候,說得好像你是個具備人類女性全部美德的存在,可把我惡心得不行,其實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嘛。”
他笑起來,那笑容裏帶着天真的,毫不掩飾的惡意。
“但你确實非常美麗,不論身體還是靈魂,還有那種帶着不詳意味的扭曲咒力,簡直讓人驚豔,一眼看去,就顯眼到不行,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希音忽略掉他沒頭沒尾,讓人聽不出任何意義的言語,不耐地問:“你說的那個家夥到底是誰?”
“抱歉抱歉,雖然我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他’可是三令五申,不許我們暴露他的存在,”
真人一點誠意都沒有地道過歉後,說:“‘所謂底牌要在最後才能亮出來’,他是這麽說的哦,是個讨厭的神秘主義者對吧,他和我們其他人都不太合得來呢。”
”這種家夥偏偏是我們的同類,真讓人傷腦筋啊。“
□□而已,就算被釘死在這裏大概也只能折損它的部分實力,主體那邊才是關鍵。
雖然到現在為止都是廢話,但果然還是再忍耐一下,試試看能不能探聽出有用的情報吧。
希音幹脆放下了手上的弓箭,一副打算和他閑聊的模樣。
“那家夥是你們的組織者或者首領?”
她問:“所以就算合不來,也要聽他的話嗎?”
真人露出思索的神态,摸着下巴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像人類,所以才問出這種問題?“
”雖然是很像沒錯啦,不過我們和人類可不是一回事啊……那家夥很有主意,想做出番大事業,大家是詛咒嘛,想弄出點大事件也很正常,對吧?“
”他的計劃還蠻有趣的,成功的話會把世界攪成一團亂麻哦~所以大家姑且願意幫他,因此聚集在一起,姑且也算是同伴吧。“
他打量了希音兩眼,笑着說:“你的話,難道一點察覺也沒有嗎?”
“那家夥之所以能作為我們的同伴存在,和你的意志也脫不了幹系,你真的猜不出來嗎,還是說,我的提示還不夠多?”
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在暗示什麽?
因為是人類對自身的惡意凝聚而成的詛咒,所以喜歡用這種雲裏霧裏的話混淆黑白,惑亂人心嗎?
希音緊鎖着眉頭,握緊手中弓箭對着真人的方向瞄準。
“啊呀啊呀,你還真是個急性子呢。”
真人搖搖手,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然後道:“那家夥,之所以不肯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存在,除了明面上用來糊弄人的原因外,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如果沒辦法證明自己是正确的,根本沒法再厚顏無恥出現在她面前’,他是這麽說的哦~”
“怎麽樣,有沒有想起什麽呢?”
耳鳴,頭痛。
一直徘徊不去的,漂浮在腦海中的不詳預感,此時得到驗證,如同巨石般重重壓下,砸得希音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不能言語。
‘可是最後還是什麽也沒做成啊,沒辦法向家人,向你……證明我選擇的道路,才是唯一正确的。’
‘我多希望你是正确的,可是傑……為什麽你偏偏是錯的呢。’
那時與他滿是不甘和遺憾,絕對稱不上圓滿的道別再次浮現于她的眼前。
……原來如此,真人沒說謊啊。
如果夏油傑會在死後化做詛咒,從墳墓裏爬出來,那一定是她的詛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