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是無名火,說不清來處和緣由,但是五條悟嘛,會克制情緒就不是他了。
他頓下步子,回頭望向挽着手臂走在一起的兩個同學,大聲道:“說到底還是要怪希音你太弱啊,我和傑是最強的 ,你勉勉強強才能通過二級評測,要為弱者考慮可真累啊!”
果然很像貓,脾氣太難以捉摸了,明明拜托他幫忙的時候答應得很爽快,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不情願的樣子。
希音心裏想着,落寞般地垂下眼,一副難過到不想說話的樣子。
夏油傑額上崩出井字,反駁道:“你很看不起二級嘛,不過我記得沒錯的話,你自己也是二級啊。”
是的,沒錯。
最強的兩人組早在一年級時就已經祓除過複數以上的特級詛咒,每次完全任務的姿态都堪稱從容。
但是啊,他們倆還是二級術師!
被戳中痛處的白發DK的表情失去管理,裂了:“嘁,你自己不也是二級?”
夏油傑笑眯眯地說:“所以我不會看不起二級啊。”
五條悟嘴硬:“我之所以還是二級,不過是不想求着那些沒本事不說,還一個個超會擺架子的老家夥罷了。”
要取得二三級咒術師的資格只要通過測試就好,但一級就沒那麽簡單了。
首先必須得到一級術師的推薦,然後再跟着另一個一級術師一起出任務實習,由他認定有獨當一面,蹍壓同級詛咒的實力,才能正式取得一級術師的資格。
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目前還沒有一級術師願意推薦五條家的六眼,就連他們的班主任夜蛾都不肯,所以他也只好相當憋屈地繼續做個二級了。
夏油傑算是被他拖累,不過他本人也不在意這種虛名就是了。
“咒術界的制度太腐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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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大聲抱怨,“區區一級,誰稀罕,特級咒術師的資格可不是靠誰推薦的,直接用超出那群老頭想像的力量蹍壓過去,讓他們心服口服,啞口無言就好。”
可是偏偏還差一點,他确實很強,但還沒強到這種地步。
一切都正好處在,還差一點的微妙節點上。
太陽還差一點就要沒進地平線了,高專後山空地的試練場上,路燈還沒有開。
五條悟倚在電線杆上,嘴裏叼着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盯着天空,好在沒等多久,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就響起來了。
他沒回頭,看也不看來人一眼,只問:“你吃過飯了沒有?”
“沒有,怎麽了嗎?”希音擡眼望他,平靜道。
白發DK咧嘴一笑,一臉惡人相:“那就好,省得你吐出來啊。”
這個幼稚的家夥吓唬過女同學之後,饒有興致地觀察着她的表情,看她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不由無聊地切了一聲,道:“你怎麽沒帶弓來,難不成要空手和我打?”
希音向他揚了揚手,示意他看。
“我雖然習慣用弓箭,但弓實在不适合近身戰,特地拜托你給我特訓,當然要換更合适的武器了。”
五條悟生了雙好眼睛,一眼掃過就看出她套在纖白手指上,護甲般一套六個的咒具,品質優勝于她慣用的弓。
希音的弓是一級咒具,在增幅咒力和加強穿透性上效果顯著,那這護甲就很有可能是特級咒具了。
他有了幾分興趣:“這東西看起來很尖銳嘛,撓起人來一定很痛吧。”
“‘流光’不是這樣用的。”雖然那樣用也不是不行。
希音想了想,兩手交錯了一下,做出牽拉的動作給他看。
尋常人會覺得她指間什麽也沒有,五條悟卻清楚地看到她在‘護甲’間勾出了條透明的絲線。
這線幾近透明,是反光接近于無的不知名材質,甚至附着在其上的咒力也非常內斂,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他不由又加深了幾分興趣,“看起來更利了,你之前有試過嗎?”
希音點頭道:“這還是去年回家拿出來的,一直有在摸索用法,算是有點心得。”
“那就好。”五條悟活動了下手腳,提醒道:“但你還是小心一點,割到你自己就不好了。”
半小時後。
希音彎下腰,手撐着膝蓋大口喘氣,汗水從額頭滲下來,和她臉頰上狹長傷口裏溢出的血漬一起,濡濕了鬓邊的劉海。
比起她這個身材纖細的體力渣,肌肉結實的高個DK就從容多了,只有手臂處的制服被割出數道口子。
“這種武器沒玩熟之前很容易傷到你自己。”
他打量着手和臉都被割傷的希音,說:“照這個進度,你恐怕要再這樣适應一個月,才能用它祓除詛咒。”
不過運用純熟之後,再配合适宜中遠程的弓箭,差不多也達到一級咒術師的水準了吧。
雖然言語上一直在潑冷水,可實際上,五條悟一直在行動上支持希音努力,而且從沒懷疑過她能否如自己所願成為一級術師。
天賦是很重要的,可就算刨除掉那個不知道能否用于戰鬥,五條悟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看透的術式,希音也是有天賦的。
雖然咒力量只能說不錯,甚至也沒有水準線以上的體質,但她心性極佳,善于忍耐,永遠能在戰鬥中保持清醒,做出最準備的判斷。
關于這一點,五條悟覺得蠻神奇的,在他看來,她瘋得還挺厲害。
後來他想通了,戰鬥時她也蠻瘋,不過是以看起來冷靜的方式發瘋而已。
“你這次起碼割了自己十多下。”
這次陪練也證明了這點,希音會割到自己不是因為笨拙——照她這樣的進攻方式,真笨的話把自己手指頭割下來都不奇怪。
“我說,有必要這麽拼嗎?”
他走近她,湊近過去打量她狼狽的,氣都喘不勻的樣子,頗惡質地拖長語調:“反正你再怎麽努力撐死也就是一級,充其量也就過得去。反正你把傑拿捏得死死的,他說要照顧你,都巴不得賭咒發誓了,你沒必要吧?”
希音擡頭看他,覺得他像只正伸出爪子試探的貓。
雖然可愛,但如果這時候露出弱勢,大概就會被踩到頭上耀武揚威了。
于是她直起身,望着他湛藍如晴空的眼睛說:“悟果然像個小孩子呢,從來不會考慮以後。”
“哈?”六眼的術師果然像個孩子似得睜大了眼睛。
真是又累又痛,希音用手拭了下臉上的血漬,心想,不過流光的好處之一就是太鋒利,切割出的傷口非常平整,是硝子可以毫無痕跡抹平的那種程度,小心點就不會被傑發現。
她坐到一旁的長凳上,示意五條悟也坐下,然後一臉平靜地說出勁暴內容:“不出意外,畢業之後,我會和傑結婚。”
五條悟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希音看着他,道:“傑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我們結婚之後,他會理所當然把大野家當成自己的責任。”
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
白發DK不快地想,你這種人,要是不是迫不得已,才不會管什麽家族,處心積慮欺騙傑,就是想騙個苦力給自己賣力嘛!
傑真是太可憐了,遇到你這樣的女人!
某個一直幫着壞女人欺騙摯友的家夥氣憤起來,并且還不打算在摯友面前揭露她的真面目。
要問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奇葩局面,大概只能歸結于他和傑之間那緊固卻又一直處于對抗中的奇怪情誼上了。
“不過傑有他自己想做,而且非做不可的事,”
希音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沒管他奇怪的表情,繼續道:“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踐行他的信念,他是不可能停下,替我守在大野家的。就算結婚以後,他也會滿日本跑,永遠奔波在收服詛咒的路上。”
“而我,絕對不可能成為束縛他,讓他絆手絆腳的存在。所以要守在家裏,履行當主義務的,一定是我。”
這是很平靜的講述,但聽到的人,絕不會懷疑她能踐行自己的話。
不過她沒有說出口的是,這些只會維持在夏油傑依舊堅守他的信念期間。
當有一天,信念崩塌了,她的愛戀也會随之死去,她就不會再這樣一心為他考慮了。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想必他們也不會分開。
因為他們之間想必會有新的聯結誕生,比如孩子,比如利益。
五條悟愣了下,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喂,我早就想問了 ,你這樣不覺得累嗎?”
事已至此,他已經無法欺騙自己,大野希音只是因為單純的惡趣味,或者某種目的才去‘騙’傑了。
“怎麽會呢?”
希音的唇畔揚起甜蜜滿足的笑容,沉溺而感傷地說:“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做這件事呢,我現在覺得能和傑戀愛真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
真希望能永遠做他理想中的戀人,陪他把這個美麗的夢做下去。
五條悟完全不能理解:“你這家夥,果然扭曲得厲害。”
“或許吧。”
希音并不奢望有人理解她的樂趣,轉而換了個話題:“悟你從來不想以後嗎?”
五條悟手背在腦後,仰着頭望向天空:“有什麽好想,反正我是最強,又不是你這種不仔細計劃就過不下去的家夥,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什麽能妨礙我。”
“要說想做的事嘛……最讓人不爽的果然是咒術界那些老家夥,我要找機會鬧個天翻地覆,看看他們臉上會出現什麽樣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吧。”
這是何等的,幼稚自負之言。
希音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