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很久以後,五條悟回顧自己的學生生涯,覺得還是一年級時最快樂,因為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發生。
也因為當時懵懂,才任由那流金般的時光從指間滑落,不知顧惜。
又到了多愁善感,萬物生長的春天,榮升二年級的他們開年對付的第一個任務目标是只狀如烏鴉的鳥型詛咒。
這只黑鳥體形龐大,力量驚人,速度也快,在一級詛咒裏也算棘手。
白發高個的咒術師足踏虛空,明明已經居高臨下,還非要昂着下巴,更顯得頤指氣使。
“喂,希音,你不能更快點嗎?”
他俯視着下方正在閃避黑鳥攻擊的少女,語氣刻薄到讓人想要扁他一頓,“你本來就只能靠咒具攻擊,體質也一般般,典型的皮脆血薄,再不機靈點,就只有送菜的份啦。”
希音實在沒有搭理他的餘裕,那只黑鳥向她俯沖過來,被她抱頭一個翻滾狼狽地避讓開去,她站起身後急忙拉開距離,拉弓搭箭向黑鳥射出一箭。
她準頭好,那黑鳥體型又大,箭支紮進了它脖頸之間。
黑鳥吃痛,仰首一聲痛叫,後背那片密密麻麻形如嬰兒的頭臉也一齊發出哭嚎,堪稱精神污染,令人腦中迷蒙一片。
十數米外靠在牆邊處觀戰的硝子忍不住皺起眉頭,捂住了耳朵,距離更近的希音受影響更大,踉跄着栽倒在地,五條悟不光不出手救她,反而斥道:“喂,別告訴我你連用咒力護住耳朵都不會,就可是咒力的基本功!”
黑鳥見她受到影響,于空中回過頭來,黑豆般的小眼睛裏滿是屬于詛咒的狡詐殘忍,振動羽翼,向希音射出一篷黑雨般的攻擊。
這是之前沒有過的攻擊方式,來得又疾又險,希音在地上側滾了幾圈,險險避讓,那黑雨擦着她的身體紮進水泥板裏,原來是黑鳥的羽毛。
希音顧不上後怕,急忙起身,拉開些距離後迅速就近找了掩體蹲下,彎弓向黑鳥疾射去一箭,這一下射中了它的右眼。
希音的弓箭咒具附帶的特殊效果是穿透,這一下幾乎沒進了詛咒的腦子裏,它搖擺掙紮着發出嘶吼,背上的嬰兒面們也紛紛發出歇斯底裏的鳴叫。
這一次,她卻一點也沒受影響,只專注地盯着自己下一步的射擊目标,心無旁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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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刺耳的聲響從她耳邊消失了,除了那只詛咒,她的視野中其他存在也漸漸淡化消失了。
應該結束了,右手放開弓弦的一瞬,她在心中如此篤定。
裹挾着黑色咒力的箭矢貫穿了黑鳥的氣管,讓它徹底停止掙紮,沒了聲息。
“像你這種領悟了黑閃,但只能用在弓箭上,近身戰完全不行的家夥,我還是頭次見耶。”
五條悟雙手插在褲兜裏,從空中落到黑鳥的身旁,彎腰湊近打量它的傷口,“你還是更适合躺在角落射冷箭吧。”
比起這個沒有同學愛的家夥,硝子就對希音可着緊得多,五條悟剛一落回地上,她就小跑着過去給她治療傷口。
“怎麽做到的啊?”
半是驚嘆半是抱怨,她說:“肋骨都斷掉一根了,手也擦成這樣,還能射箭。”
希音回答她:“別看我這麽狼狽,也是有留意取舍的,起碼要保留機動性和攻擊力,否則不就只能等死了嗎。”
不光是手和肋骨,她的腿和臉也傷到了,右腿是被詛咒的羽毛擦傷的,褲襪破了口,看起來格外狼狽,臉上傷處更有小半塊巴掌那麽大,破皮滲血,在她那張殊麗的臉上,尤其顯得令人驚心。
白發DK看了眼她的傷處,覺得實在刺眼,不爽地移開了視線。
絕少人領悟,五條家的六眼嘗試無數次也無法掌握的反轉術式确實威力驚人,可以治愈外傷甚至能斷肢重生,不過據硝子自己所說,她雖然能把反轉術式作用于他人,但效果是要次于用在自己身上。
具體表現為她雖然能讓別人的外傷愈合,但很難做到恢複如新,完全沒有痕跡,可以縫合斷肢斷骨,但更精密的器官受到損害時,就很難做到完美愈合了。
希音掏出随身帶的鏡子打量了下自己,褲襪和裙子上的破口都很顯眼,好在不至于走光,臉和手的擦傷都愈合了,破口破皮還有淤青卻都還在,在她過份白皙的膚色映襯下格外顯眼。
她重新梳理了下翻滾中散亂的頭發,頭痛道:“又要讓傑擔心了。”
五條悟看她這樣,心裏越發不爽,忍不住道:“我說,咒術師也不一是非得單打獨鬥,你幹脆早點接受現實,固定和皮厚能頂的隊友組隊,效率應該也過得去。”
“評估術師是否到達一級水準,是要全面考察他,确定他是否有獨立祓除各種類型的詛咒、甚至一般特級的能力的。”
希音把爛熟于心的東西又複述一次給他聽,“術師的強弱與年齡經驗基本上沒多大關系,高專這四年是實力成長的關鍵期,要是不努力在此期間達成目标,畢業之後想要更上層樓就是難上加難。”
硝子道:“你就非要當上一級術師嗎,對你來說也太辛苦了吧。”
在她有來,咒術師這行當還是主要看天賦的,比如五條悟和夏油傑就天生強大,平日裏吊兒郎當,找各種機會耍帥,但就是強得沒有道理,而且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強。
這固然是DK們習慣在JK面前佯裝淡定從容,給她留下了錯誤印象的原因。也和她自己的處境有關,她就是典型的靠天份吃飯,不管是學習和術式都是如此。
有別于慣常在外人面前的表現,實際上希音并不自傷于天賦,也很清楚她的極限。
她平靜道:“一級已經是我根據自身條件訂下的最低标準了,我要做大野家的當主,大野家好歹也有兩三個一級術師,咒術界本就靠實力說話,我如果連一級也不是,怎麽做這個當主?”
這時,五條悟望向另一邊,道:“傑那邊解決了,他過來了。”
很快,額前垂着一縷劉海的丸子頭術師步履從容地向這裏走來,視線掠過因體積格外顯眼的詛咒屍體。
“你們這邊也解決了?”他說。
“畢竟就是只傻鳥。”
五條悟伸出大長腿踢了下詛咒的屍骸,“可惜死透了,不能拿來給你廢物利用。”
夏油傑點點頭,又望向兩個JK,視線停在他實在有些狼狽的女朋友身上:“希音你這是摔跤了嗎?”
他微微睜眼,臉上露出痛惜的神态。
“不止摔跤,還在地上滾了兩圈。”
希音苦笑道:“抱歉呢,稍微有些大意。”
女朋友受傷難道還要怪她不小心嗎?
夏油傑露出牙痛的表情,把微帶譴責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黃金拍檔,拿手比了下自己過來的方向:“悟,是你說那邊更難解決,我才去的,輕松的留給你,結果你也做得不怎麽樣嘛。”
五條悟咧嘴一笑,那嘲諷不滿的意味簡直要溢出來了,“我這不是辦得很漂亮嗎?”
他沒心沒肺地說:“你看我身上有傷嗎?別說是衣服,我連頭發都沒亂,希音會受傷完全是因為她弱,你不怪她反而怪我?”
夏油傑看着他,覺得自己的拳頭硬了。
五條悟滿不在乎地回望着他,混身上下洋溢出一種‘怎麽,想打架?別猶豫,快來啊’的欠扁氛圍。
希音拉了男朋友一下,皺着眉頭擔憂道:”別這樣,這完全怪我自己不小心,悟他是怎樣的,傑你再清楚不過了吧?“
是的,五條悟是個什麽樣的人夏油傑再清楚不過,雖然副老子天下第一,目下無塵的樣子,但他不是個不顧及身邊人的家夥。
他略想一想,大概就有些明白了,一開始這樣三比一的奇怪分組,大概就是有意而為之。
主導這個的,很有可能是希音本身的意願,她前不久剛通過二級術師資格考試,不過評分不太好,因此希望多得到些實戰機會,以提升自己。
他得承認,他在場的時候,這一點做得不太好。
現在之所以受傷,多半是悟順從了她的意願。
希音什麽都好,就是太認真,太愛鑽牛角尖了。
巴不得女朋友能把什麽都交給自己解決的男朋友為此覺得苦惱,無奈地抓了把頭發,對摯友道:“抱歉,是我的錯。”
得到他誠懇道歉的五條悟反而更不爽了,他切了一聲,邁步率先向回走去,把其餘同學丢在後面。
在他身後,夏油傑低聲和希音商量:“我知道你最近很上進,這是好事,不過出任務的時候遇到的詛咒類型完全是未知的,情況又很複雜,一不小心就會出意外……正好我別的不多,就是詛咒多,平常陪你訓練也完全沒問題的哦。”
真傻,居然說得出這種話!
五條悟在前面翻白眼,聽到希音輕聲慢語地說:“可是咒術師本來就是會遇到各種突發情況啊,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這次确實是大意了,以後我會更小心些的,量力而行才能走得更遠啊。”
呵,說一套做一套,哄起人來尤其有一套。
不知道為什麽,五條悟心裏越發不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