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導航
夜色深沉,末班地鐵也停止了運行,大多人結束了一天的奔波勞碌,回到自己在這座城市的一隅天地沉入了夢鄉。
當然也有零星幾個加班到現在的社畜,拖着疲憊的軀殼,徘徊在橫濱深夜的街頭。
街上的大部分商店都已經關門打了烊,不過對于一些只在晚上營業的特殊行業來說,它們的一天這才剛剛開始。
青葉區二丁目有條很出名的風俗一條街,左手邊是陪酒女和牛郎的天地,右邊則是當地有名的情人旅館的紮堆地,時不時能看見一對對手挽着手的情侶走進各個情人旅館的大門。
今天是情人節,往日裏就喜歡黏在一起的情侶今天更是尤為膩歪,情人旅館的生意肉眼可見的火爆,經營這些情人旅館的老板們一個個的都樂得合不攏嘴。
有對象的找對象,沒對象的自然就去一些特殊的店裏尋找身體上的合作夥伴,今天不僅是情人旅館的生意火爆,像牛郎店,小酒館,甚至是一些更為特殊的店鋪今晚大多都賺了個盆滿缽滿。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在外面一片像是過了年一樣的熱鬧氛圍中,街道拐角處的某間不起眼的小酒吧裏,此刻卻只有三名顧客。
這家叫“LUPING”的酒吧藏在風俗街一處相當偏僻的位置,得跟走迷宮似的拐好幾個巷子才能找到這家酒吧的所在。
店面不大,也就二十來平米,店裏沒有獨立的小酒桌,來店裏喝酒的客人基本都是坐在店內唯一的吧臺上,對面就是正在調酒的調酒師兼老板。
吧臺最左邊的角落裏擱着一臺頗具年代感的老式唱片機,此刻正低聲吟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歐美民謠,歌手獨特的沙啞嗓音給這首舒緩的音樂增加了幾分滄桑感。
店內唯三的客人并列坐在一排,這三人雖然不是一起來的,但明顯都是老相識,最後來的那名看上去像是還未成年的黑發客人自覺坐在了另外兩人特意留給他的中間的位置,食指中指并攏微曲在吧臺上輕輕扣了幾下。
“老板,麻煩來杯番茄汁,牛奶也行。”
坐在他左手邊戴着眼鏡的男人瞥了他一眼,“你今天開車來的?”
“沒有啊。”
太宰脫掉外面的黑色風衣,對面的老板接過去幫他挂了起來。
“安吾你忘了,我還沒考駕照呢。”
他一臉無辜地沖着左邊的男人眨了眨眼。
“真稀奇,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你開車還需要駕照。”
戴着眼鏡的男人撇了撇嘴,端起吧臺上調好的威士忌喝了一口。
“你這話就不對了,開車需要駕照,這可是基本常識啊。”
太宰依舊一臉無辜樣,他偏過頭看着左邊的男人,“我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種沒有常識的人吧。”
“太宰,我想安吾的意思是你到酒吧沒點酒只點了杯番茄汁,他以為你是開車過來的所以才喝不了酒。”
坐在右手邊的是一個穿着米色風衣的男人,他和戴眼鏡的男人一樣,都是點的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而這個時候太宰的番茄汁也端上來了,橙紅色的濃稠液體裏也像另外兩個人的威士忌一樣放了一個手鑿的冰球,透明的玻璃杯沿還特講究的放了兩片點綴用的薄荷葉。
“織田作,你不用跟他解釋。”
叫作“安吾”的男人頗為無語地扯了扯嘴角,“太宰怎麽可能聽不懂我那句話的意思,他就是想欺負我們兩個老實人。”
“诶,織田作是老實人我承認,安吾你就算了,你跟老實人這三個字也就只有一個‘老’字能扯上點關系。”
太宰單手撐着下巴,笑着說道。
“所以我連‘人’都沾不上邊了是嗎?再說我今年才20,也就比你大四歲,我哪裏跟‘老’扯得上關系了?”
今年剛參加成人儀式的适齡青年正在為自己的年紀據理力争,一旁的織田作之助開口安慰他,“沒事,安吾,我比你還大一歲。”
他就算安慰人的時候,說話地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完全聽不出來半點安慰的意思。
顯然坂口安吾并沒有被他的這句話給安慰到。不過他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很快就過了這一茬,轉而開始了另外一個話題。
“我聽說你要退出港口黑/手/黨了?”
他看着旁邊的太宰詢問道。
太宰要脫離港口黑/手/黨這件事很快就傳開了,也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消息,現在不僅是港/黑內部的成員,就連橫濱其他地下組織的人都知道五大幹部之一的太宰治要離開港口黑/手/黨另謀生路了。
某些居心不軌的組織甚至以為是港/黑內部出現了什麽矛盾,一直在暗地裏躍躍欲試想要趁虛而入。
還有一些組織的人一直在打聽太宰的下落,這個十六歲就穩坐港/黑幹部寶座的少年向來是其他組織的領導們迫切想要招攬的對象。
“是啊。”
太宰點點頭,“離職申請書已經提交上去了,森先生也已經簽字同意了。”
“你怎麽突然想離開了?”安吾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對你來說,待在港/黑跟待在其他地方沒有區別吧。”
“嗯?”
太宰稍稍歪了歪腦袋,“原來傳出去的只有我離職這件事,離職的原因還沒傳出去嗎?”
他伸手戳了戳面前裝着番茄汁的玻璃杯,倏然嘴角向上勾起,咧開一個分外燦爛的弧度。
“因為我打算回老家結婚了啊。”
此話一出,坂口安吾臉上的不解立馬轉化為了震驚,嘴巴張得都快能塞下他杯子裏的那個冰球。
正好這個時候唱片機停止工作了,小小的酒吧驟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出聲打破了這份沉寂。
“哦,恭喜。”
織田作之助一臉淡定地向左手邊的少年道了聲賀。
“不不不,現在不是該道喜的時候吧。”
織田作的這句“恭喜”直接把安吾從震驚中拉回了神,帶着想吐槽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吐槽的憋屈心情,安吾将目光放在了太宰的身上。
“你至少找個靠譜點的借口,你這理由未免太離譜了,森先生竟然還批準了?!”
“這可不是什麽借口,這是事實。”
太宰輕輕敲擊着手邊的玻璃杯,清脆的回音中摻雜着一絲模糊的水波晃動的聲音。
“我确實是要結婚了,雖然具體的日期還沒定下來。”
聽到這裏,安吾才明白太宰這一次并不是在戲弄他,他說的應該都是真的。
“你真的要結婚?”
坂口安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哪家的姑娘這麽倒黴被你看上了?”
說完他又回過頭開始翻自己的公文包,一邊翻一邊嘀咕,“不行,我得趕緊記下來,到時候得準備兩份份子錢。”
“為什麽是兩份?”
“老實人”織田作之助不解地詢問道。
安吾擡起頭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因為以太宰的德行,很有可能在婚禮當天就拉着新娘跟他一起去殉情,另外一份是為了有可能發生的葬禮做準備的。”
織田作:“……”
安吾從包裏摸出他随身攜帶的黑色筆記本。不過他翻了半天都沒翻到他的筆,只能回過頭向另外兩個人求助。
“你們誰帶筆了?”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太宰從懷裏摸了一只筆遞給了他,安吾擰開馬克筆的筆帽,翻開筆記本準備在上面寫點什麽。不過他在本子上劃拉了半天,一個字都沒印上去。
“太宰你這筆沒水了。”
他朝着身旁的少年揚了揚手中的馬克筆示意道。
“哦,拿錯了。”
太宰又從懷裏摸出另外一只油性筆遞給他,把那只沒水的馬克筆收了回來。
安吾接過筆就開始在筆記本上面寫寫畫畫,等他寫完合上筆記本,還沒來得及把筆記本塞回公文包,就聽到一旁的織田作突然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其實我也要離職了。”
“哈?”
聽到這句話,安吾手裏的筆記本差點沒拿穩,“怎麽你也要離職了?”
“港/黑現在真的打算向一般企業靠攏了?只要想走就能随便走的?”
連續兩次聽到與“離職”有關的消息,坂口安吾鼻梁上的眼鏡都快架不住了。
“太宰幫我介紹了一份新的工作,去那裏工作可以解決幸介他們戶口的問題。”
織田作在龍頭戰争中收養了五個失去父母的孤兒,他自己的身份特殊,再加上這幾個孩子生父母的情報不詳。所以這五個孩子到現在都是黑戶,以後上學都成了問題。
“什麽新工作?”
坂口安吾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偵探。”
織田作平靜地回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安吾一臉懵逼,“哈?”
“所以現在就只剩我一個人還堅守在崗位上?”
坂口安吾頗為惆悵地灌了一口酒,“你們一個要結婚,另一個要帶娃,就只有我還是孑然一身,孤寡至今。”
“嘛,安吾,別那麽悲觀嘛。”
太宰笑眯眯地伸手攬住好基友的肩膀,安慰道。
“反正你遲早也會離開,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坂口安吾愣了一下,他看着這個攬着自己肩膀的好友,少年笑得一臉沒心沒肺,他也不知道這位少年剛才的那句話是随口說說的,還是他已經看出來什麽了。
這種失态的表情只出現了一瞬間,很快坂口安吾就調整了過來,他看着少年拿在手裏的那支黑色的馬克筆,正是剛才沒水的那支,于是他立馬換了一個話題。
“這支筆都已經沒水了,你怎麽還留着?”
“不是已經。”
太宰松開安吾的肩膀,笑眯眯地轉動着手中黑色的馬克筆,“這支筆本來就沒水。”
“你留着一支寫不出字的筆幹什麽?”
為了打消心底的那點疑慮,安吾開始努力地找話題。
“它只是沒水,但我沒說它就不能寫字啊。”
太宰掀開筆帽,在手邊的玻璃杯上劃拉了幾下,“看,這不就能寫字了。”
安吾和織田作的視線都轉向他手邊的玻璃杯,只見透明的玻璃杯上赫然印着“笨蛋”二字,杯子裏的冰球在杯子的外壁上凝結了一層半透明的水霧,再加上杯子裏裝着的是深色的番茄汁,“笨蛋”兩個字自然就更為顯眼了。
他的這番操作,就連一向捧他場的織田作之助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其實吧,這支筆真的能寫字,只不過寫出來的字只有我本人才能看見。”
太宰攤了攤手,“就比如說安吾你剛才就在筆記本上寫了‘就連太宰這個混蛋都有結婚對象了!!’,我就看得一清二楚。”
為了證明他這句話的可信度,他甚至把後面的三個感嘆號都說了出來。
安吾扯了扯嘴角,并沒有把他的這番話當回事。畢竟之後他又問太宰借了一支能寫字的筆,寫的內容也是跟之前的一樣,就連感嘆號都是一模一樣,估計當時寫的時候被太宰給看到了。
不過太宰依舊在不遺餘力地向他的兩位好友安利他這只神奇的筆。
“我跟你們說,我的這支筆除了能寫字外,還有一個特別強大的功能。”
“哦,什麽功能?”
安吾非常給力地給自家好友捧着場,只不過他此刻的表情充分說明了他對太宰那支沒水的馬克筆沒有半毛錢的興趣。
“它擁有非常強大的導航功能。”
太宰笑眯眯地向兩位基友炫耀道。
安吾此刻已經基本确定太宰就是在耍着他們玩,不過老實人織田作還是很捧場地說了一句,“哦,能導航的筆,那确實很厲害。”
“是啊。”
太宰低頭看着手中平平無奇的馬克筆,唇角微微上揚。
“畢竟它可是能夠帶我找到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