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
葉秋桐依舊雲裏霧裏,沒有實感。
不過緩期總比立即死刑好,這年頭工作不好找,當初他進入時銳這樣的大公司時,還給老家打了電話報喜,要是被開除多丢人。
而且緩期說明事情有轉圜的餘地,這段時間好好表現,說不定秦總大人有大量,就把這件事忘了。
葉秋桐一邊想着,一邊坐電梯去樓下餐廳。
眼下最要緊的事,是給秦譯打飯,秦總吃飽了,心情好了,看他也順眼些。
時銳大樓的餐廳跟很多不差錢的大公司一樣,菜品豐盛,甜食飲品也應有盡有。
葉秋桐走到餐廳,沒有跟員工們一起盛餐,而是直接去找當天的餐廳值班經理。
值班經理見葉秋桐來了,立刻明白:“來給秦總拿午餐啊,葉秘書。”
葉秋桐笑眯眯點點頭:“是的,麻煩了。”
值班經理吩咐下去,立刻安排秦譯的餐點。
秦譯偶爾會直接來餐廳,用以彰顯自己接近群衆,但也是單獨給他準備一份飯菜。
一是秦譯有潔癖,二是開玩笑,總裁說跟大家一視同仁只是意思意思,當然還是要分開。
葉秋桐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秦譯的午餐,突然聽見有人喊他。
“小葉!”
葉秋桐扭過頭,看見柯盈笑着朝他走來。
柯盈走到他面前,掩住嘴,不好意思地笑:“是不是不能喊你小葉了,葉大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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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秋桐失笑:“哪裏,還是像以前那樣就行了。”
柯盈點點頭,問:“你是給秦總帶午餐嗎?”
葉秋桐說:“是啊。”
他本來想吐槽一句自己淨做些打雜的工作,但一想到自己還在留觀期,不敢多說話,只是微笑。
柯盈撩了撩劉海,顯然有話要說,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葉秋桐主動開口:“你怎麽一個人來吃飯?”以前柯盈都是和李菲然一起行動。
柯盈這才說:“菲菲最近心情不好。”她為難地看向葉秋桐,問,“小葉,自從上次之後,你都不來我們部門了。”
她吭哧半天,終于說:“你不要跟菲菲過不去,她不是故意的。”
葉秋桐這才明白,柯盈以為上次李菲然不給他好臉色,讓他生氣了,特意過來說和。
葉秋桐失笑,說道:“我沒跟她過不去,我沒去行管部,是因為最近有別的事,一切公事公辦而已。”
柯盈卻不這麽認為,以為葉秋桐就是看不慣李菲然,她咬了咬嘴唇,小聲說:“之前……就你調崗的那段時間,菲菲本來也想換個崗位,私底下做了不少疏通工作。結果上面來了調令,你去了總裁辦,主管自然不會同意繼續少人,她的調動就黃了。”
原來如此,他是說他跟李菲然沒什麽過節,李菲然的态度怎麽那麽差勁。
“所以,你不要怪她,等她想開了就好了。”柯盈勸道。
說實話,葉秋桐去了總裁辦後不會再與行管部的人有什麽沖突,維不維持關系都無所謂,但他不願意跟老部門的同事交惡,于是說道:“沒事的柯盈,我沒放在心上,等以後有時間,我們一起吃飯。”
他都這麽說了,柯盈知道自己的話他聽進去了,感激地沖葉秋桐笑笑。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秦譯的午餐早就打包完畢,葉秋桐不敢讓總裁多等,連忙拿好餐盒跟柯盈說再見。
葉秋桐拿着餐盒站在電梯裏,仔細琢磨柯盈的話。
他不是很在意李菲然,反倒是柯盈的态度有些讨好的意思。
葉秋桐在心裏嘆息,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秘書,就被老部門的同事這麽讨好,生怕得罪他,特意過來打招呼,只是因為他是總裁身邊的人。
他又想到他剛得罪了總裁,萬一哪天總裁還是咽不下那口氣,直接把他開了,那些人不知道要在背後怎麽議論他。
葉秋桐這麽想着一愣,連他都不希望別人在背後嚼舌根,更不說秦譯了。
他再次意識到說秦譯壞話被抓包的嚴重性,羞愧地低下了頭。
*
不管怎麽樣,被緩刑說明一時半會死不了。
葉秋桐松了一口氣,厚着臉皮繼續待着,終于有空聯絡男朋友謝飛哲。
之前幾天,他天天提心吊膽,半夜做夢都夢見秦譯敲他的頭,根本沒空談戀愛,等回過神了,才發現自己與謝飛哲好幾天沒聯系。
謝飛哲倒也不是不關心他,事情剛發生的時候還給他發消息,那時候葉秋桐心情不好,沒怎麽回複,謝飛哲也就由着他冷靜了。
葉秋桐晚上趴在床鋪上給謝飛哲打電話。
謝飛哲第一聲就是陰陽怪氣的一句:“葉大秘書終于想起我了啊。”
葉秋桐連忙給男朋友順毛:“之前不是出事了麽。”
謝飛哲這才關心葉秋桐:“這麽說事情都解決了?要不也不會給我打電話。”
葉秋桐翻了個身躺着,在床鋪上翹起二郎腿,說:“我也不知道,暫時沒事吧。”
葉秋桐簡要地把事情跟謝飛哲說了一遍,謝飛哲沉吟片刻,說:“這麽說你們總裁還挺大度的。”
葉秋桐連忙點頭:“是啊,我也覺得,總裁人真好。”
現在他在背地裏也說秦譯的好話,再也不敢吐槽總裁了。
謝飛哲顯然知道他的想法,笑了幾聲,然後說道:“既然人家不跟你計較,你還是要好好工作。”
葉秋桐握拳:“那是,我還要進一步争取減刑。”最好能無罪釋放。
謝飛哲不跟他糾結這個,繼續說:“我本來以為你們總裁是個老頭子,沒想到那麽年輕,這樣我反倒放心了。”
葉秋桐不明白:“什麽放心?”
謝飛哲沒吭聲。
老頭子還會貪圖葉秋桐的美色,那個秦譯一看就心高氣傲的,身邊不缺美人,不會在意葉秋桐。
而且謝飛哲覺得,秦譯這次不跟葉秋桐計較,不是寬宏大量,而是不把葉秋桐放在心上。
所以他安下心來。
謝飛哲自然不會把真實想法跟葉秋桐說,随便扯了點別的,就把話題帶過去。
葉秋桐跟謝飛哲打完電話,癱在床上放空。
他突然想起什麽,翻身起來找了半天,終于把那只秦總玩偶找到了。
他坐在床邊,抱着秦總玩偶,看着玩偶腦袋上秦譯的大臉,說:“秦總,說好了哦,你大人有大量,不生氣了。”
葉秋桐心懷忐忑,把玩偶緊緊抱在懷裏思來想去,過了一會才發覺不對勁。
秦譯的頭像照貼在玩偶的臉上,此時正與葉秋桐的胸膛進行親密無間的接觸。
葉秋桐趕緊松開玩偶,把秦譯的照片撫平,嘴裏念念有詞:“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他小心翼翼地把玩偶放在床頭,給它調整了一個舒适的姿勢,朝着玩偶拜了拜。
衣食父母,需要供起來。
*
接下來幾天一切正常,葉秋桐的心就飄起來了。
誰說秦總心眼比針尖還小的,這多大度啊,不計前嫌,既往不咎,宰相肚子能撐船。
葉秋桐在心裏贊美總裁,覺得過陣子自己真能無罪釋放。
這天秦譯把葉秋桐喊到辦公室,問:“供應鏈的調查數據怎麽還不交上來?”
前段時間,上游供應商黃總提到了進出口政策的變化,時銳的供應鏈部分正在拟定調整方案。
葉秋桐說:“我去問問,秦總。”
葉秋桐給供應鏈那邊打了個電話,重新返回秦譯面前,說:“秦總,因為領航汽車的一個數據遲遲下不來,供應鏈那邊沒辦法核算,他們說必須要再等等。”
時銳科技專注于做新能源電池,最大的合作商便是汽車公司,很多事都需要下游汽車公司的配合。
“就知道等。”秦譯的臉色不怎麽好,不難煩地擺手,“你跟他們說等不了,必須半小時以內提交上來。”
葉秋桐跟在秦譯身邊一個多月,一下子看出他要發脾氣了,連忙說:“我再去催催。”
葉秋桐剛準備出去,被秦譯喊住。
秦譯唇角下壓,眸色陰沉,一臉黑雲壓頂的模樣,說:“你直接去領航汽車那跑一趟。”
葉秋桐愣住:“我?”
秦譯說:“供應鏈也沒說謊,關鍵還是在領航那邊。”
他指着門口,怒氣沖沖:“你去等于我去,我看領航那邊還敢不敢拖延。”
這事其實不太妥當,再怎麽也輪不到葉秋桐做這種事,他又不是對接人員,他只是一個秘書。
但秦譯不像在開玩笑,看起來是真的發火了,葉秋桐只好以總裁秘書的身份,去往合作公司拿材料。
可能秦總是想派出欽差大臣震懾合作方吧。
葉秋桐自己沒有車,也沒法調用總裁的車,只能臨時去借用公司的車,耗費了一些時間。
他急急忙忙地開車前往領航汽車公司。
汽車公司一般都在開發區,相較于市區來說比較偏遠,再加上堵車時間,葉秋桐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
領航汽車的總部其實在外省,S城只有幾條生産線和運營部門。
當葉秋桐出現在人家運營部的時候,對方都傻眼了。
“我們在一小時之前已經把數據傳給你們的供應鏈部門了。”對方的負責人看過葉秋桐的名片,不知道時銳把總裁秘書派來是幾個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釋,“而且不是什麽保密數據,不需要蓋章,直接線上發過去就可以了。”
葉秋桐頓了頓,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笑容,說:“是這樣啊,我明白了,謝謝你們的配合。”
葉秋桐不在人家那裏多待,迅速走出來,望着公司的車嘆了口氣。
他在心裏想,可能是烏龍了,陰錯陽差。
但又覺得總裁不至于搞錯。
現在數據已經回到公司,葉秋桐只能認命地重新坐上汽車,開始往回趕。
不巧遇上了晚高峰,路堵得不行,這一次葉秋桐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抵達公司。
等他到了公司,急急忙忙坐電梯,返回總裁辦。
葉秋桐敲門,秦譯讓他進去,他一進門,就看見供應鏈主管在和秦譯談笑風生。
“領航汽車那邊的數據說明我們的策略沒問題,這下就可以放心了。”主管笑得很開心,“之前進出口政策有變動的時候,我幾晚上沒睡着覺。”
秦譯坐在辦公椅裏,神态放松,嘴角隐隐帶着笑意,看着供應鏈主管的眼神裏帶着贊賞:“你們做的不錯。”
總裁心情不錯,态度甚至可以用如沐春風來形容。
剛才的怒氣仿佛是葉秋桐的錯覺。
主管看見葉秋桐進來了,親切地說:“葉秘書啊,有事吧,我馬上就好。”
秦譯神色平靜,淡淡地說:“不急,先把之前的事說完。”
供應鏈主管連忙繼續跟秦譯讨論,葉秋桐默默站在一邊。
結果主管越說越上頭,而且是背對着葉秋桐坐在沙發上,過了一會,竟然完全忘了辦公室裏還有個人。
秦譯既不出聲提醒,也不讓葉秋桐出去,只是專注地聽下屬彙報工作。
葉秋桐站在辦公室裏,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這麽站了半個小時。
距離秦譯發號施令派他出外勤,已經過去了五小時,這期間他馬不停蹄,一口水也沒喝。
葉秋桐站在那裏,終于明白過來。
總裁早知道數據的事,也早知道供應鏈那邊能把這件事做好。
不管是領航汽車還是供應鏈都沒有錯。
有錯的是他。
他錯在沒能及時發現數據是線上傳輸,也沒有立刻向供應鏈确定情況,還錯在沒發現總裁是故意的。
總裁就是在折騰他。
他必定會吃一次虧,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全看秦譯心情。
葉秋桐本來下定決心不說總裁的壞話,此時忍不住在心裏想。
什麽大度,什麽不計前嫌,根本沒有。
總裁的心眼,果然比針尖還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