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咋不上天呢!
蕭曼往下接着他的話頭, 唇角也慢慢噙着笑:“既是這般的話,往後也就不會被束手束腳了。”
她說着轉身便要走,一副兩人終于不再有任何“牽扯”的模樣。 *
秦恪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當下又喊住她道:“曼娘, 有些話,我還是想同你說。”
蕭曼迎着他的目光回望過去, 似乎是瞧出了她的猶豫,他又說道:“就當是聽我說一個故事,行不行?”
他目光中滿是懇切,也無半點算計,反倒是叫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應下了。
“曼娘, 我在湖邊等你。”
他說着就已順着長梯爬了下去,然後真就出了院子。
連拒絕都不留給人,這人怎麽就能這般随心所欲,自己想要做什麽便做什麽,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蕭曼心中有氣, 轉身回了房。
愛等就等, 誰去誰傻!
她輕輕跺了跺腳, 在屋子裏徘徊着, 旁邊的小婢也不敢說話,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
落日彤沉, 一點點往下墜, 小半已隐沒在了遠山之後。
跟着過了沒多久, 莫名其妙竟忽然起了霧。
外面一片鉛灰沉籠下來,莫說遠望起伏的填山造岳,就連近處的銀月湖水面也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眼瞧着天陰得越來越厲害,料峭的風中能嗅到那股微淡的腥味兒。
蕭曼盯着外頭看了許久, 終于還是拿了傘,決定去湖邊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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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天時比往年都怪,說變天就變天,全然預料不到。
就像是身邊的人和事,也總是促急難料。
她一步一步走出通廊,冷不丁有人奔過來急急地報道:“娘子,大理寺那邊來人了,說是有急事兒。”
蕭曼額角抽顫了一下,發覺自己已成了驚弓之鳥,現在只要聽聞有人來找,便以為是不好的事,忍不住心驚肉跳。
大理寺這時候來人找她會是什麽要緊的事兒,該不會是又出了什麽案子了吧?
可父親先前還特意叮囑過,近來讓她莫要再管大理寺的事,怎麽這會子就讓人來喊她了?
她沒有搭腔,快步走過通廊,來到前廳,就見一個穿着大理寺衙差服飾的人站在外頭捶手咂唇,滿面憂急,似乎真是什麽着急的事。
這時一望見她出來,慌不疊地就迎了上去:“蕭驗官,大……大事不好了。”
這是個生人面孔,蕭曼并沒在大理寺見過,可看他的服飾還有腰間的牙牌又确實是。
心中雖然疑惑,可大理寺的衙差不少,也不是每個人她都見過不是。
見這人這般期期艾艾,仿佛事态嚴重,真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不由也正色起來:“究竟是什麽事?是蕭寺卿讓你來的麽?”
那衙差見四下無人,便小心翼翼輕聲道:“回蕭驗官,是這樣的,秦寺丞先前到的時候都好好的,也就一刻的工夫,就莫名其妙倒了,任怎麽叫也叫不醒,身上還有股子腥氣味兒,可又瞧不出傷來。蕭寺卿說怕是蠱蟲,所以才讓小的來請蕭驗官。”
人突然昏迷不醒,身上還能聞到腥氣,這倒真像是被蠱蟲所侵。
蕭曼驚詫之餘心中也不禁生疑,先前秦恪不是說在湖邊等自己麽,怎麽轉眼又去了大理寺?
況且這才不到三天的工夫,他身上的蠱蟲才被驅了,怎麽就有惹上蠱蟲了呢?
還有,若不是這幾天讀了那箱子裏的書,她也不知道人無症狀就昏迷不醒,而且還有腥氣便極有可能是中了蠱。
所有的巧合,讓她那顆心不由又高懸了起來。
“他不是在家歇養麽,怎的又回大理寺了?”她不由不開始懷疑。
“小的也不知道。”那衙差苦着臉,似乎真是半點也不知情的樣子。
不過這倒是讓蕭曼覺得有些可信,若他真是說得頭頭是道,那就是有備而來,必然是不能信的。
于是,她也不去琢磨這些,只想着若秦恪又中了蠱,一旦肆虐起來,真就難以收拾了。
“現如今人如何了?”她一邊讓人去備醫箱,一邊悄悄讓人再去湖邊瞧瞧。
“只昏着,就在大理寺。”那人引着她就上了馬車。
蕭曼坐上馬車,不知怎的,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
目光落在那錦緞的車簾上,忽然一頓,她蹙着眉,伸手撫上那車簾,略想了想,神色凜起當下就掀開車簾,作勢便要下車。
驀然只覺天旋地轉,腳下像踩着棉花,站也站不穩,身子一傾,登時向前栽倒……
雨終究是沒落下來,只天色越來越暗。
那衙差站在廊內,往風燈下亮的地方挪了挪,遠遠望着那一片靜默的宅院,墜着唇似乎已有些不耐煩了。
不遠處腳步聲猝然響起,他微聳了聳身子,轉向大門處,很快就見那才名冠絕京城的人從外邊走了進來。
再往後面瞧瞧,并沒見蕭用霖,當下不由松了口氣。
他趕忙拂了拂袖子,換回那副憂急難抑的臉色,趨步迎上前去,躬身行禮:“小人見過蕭寺卿,秦寺丞。”
秦恪眸底寒色隐現,只掃了他一眼,并沒說話,目光轉而望門口那些車轍。
蕭家老管事臉上也是黑沉沉的,也極不好看,壓着 * 聲音冷然問:“這位差爺,到底怎麽回事,可是你來請我家娘子去大理寺的。”
“我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只照蕭寺卿的吩咐,趕緊請了蕭驗官來,這人剛上了馬車,那馬車便飛奔向了那邊的湖,一下就沖了進去,然後怎的都尋不到……”
“什麽!你讓她一個人上車,你沒在邊上跟着?”
老管事“啧”了一聲,沖他凜起眼來。
小主子在自家門口“丢”了,這事兒說出去,他這管事以後還有什麽顏面在蕭家呆着?
那衙差滿面委屈,苦着臉怯聲回話:“這都是蕭驗官親口吩咐的,叫我在外候着,又說任何人不許靠近,我哪敢說個不字,所以才……”
“……”
老管事虎着臉盯着他,一肚子火氣,自家小主子可沒那種壞脾氣,一聽就知道這人在胡說八道!
若不是顧着遵紀守法,他還真想一腳踹死這小兔崽子。
“好了,先過去瞧瞧。”
秦恪這時突然開了口,徑直朝門口那些車轍走去。
老管事見狀,也伸手扭過那衙差的手,生怕他跑了一般,押着他一起跟了過去。
秦恪只走了一段便停了步,目光淡淡地望着風燈下那一片斑駁的車轍。
“就是這樣一直沖進了湖裏,然後連人帶車,全都不見了。”
夜色中,他顫着聲音說着這些,就仿佛那湖中真有吞食馬車的怪物似的。
說話間,他還怯怯地瞧着秦恪。
“你說直接就沖進了湖裏?”
秦恪面上沒什麽變化,只是雙眼比方才微狹了些,仍舊灼灼地望着,仿佛能将那些車轍看穿似的,那凜起的眸光已足夠讓人膽戰心驚。
“是啊……我親眼瞧見的。”他顫着聲,受了驚吓般臉色也不好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臉色大變,連秦恪也唇角一沉,眉間糾蹙起來。
光天化日之下,連人帶車竟然會落水憑空失蹤,這可不是出了鬼麽?
那衙差滿眼懼色:“說不準……是銀月湖的女鬼?從前不是有這樣的傳聞麽……”
他話還沒說完,就覺眼前身影閃動,一陣風從旁掠過,最後那半句話也被硬頂回了喉嚨裏。
秦恪徑自走到湖邊,那地上依稀還能瞧見新鮮車轍印子。
若是遇上別人,指不定也就被這“天方夜譚”蒙蔽過去了,只可惜他們遇上了他。
呵,上不得臺面的障眼法,也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老管事上前道:“狀元公,主子不在,這……要不然咱們還是報官吧?”
“好,那是自然。”他又冷笑了一聲,目光卻仍盯着那些車轍。
老管事只道他應了自己的主意,趕忙回身對 * 底下的人吩咐:“快,趕緊去報官!”
随行的仆厮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秦恪忽然叫了聲“慢”。
“用不着那麽敲鑼打鼓的,回頭告訴蕭寺卿就成了,鬧大了,怕是驗官的命就真保不住了。”
老管事臉上一怔,但畢竟是蕭家的老仆人,當即就想明白裏裏面的彎彎繞繞。
“那……”
“那什麽?”秦恪撩挑着唇,眼中卻看不見半點笑意,“找個人而已,不必勞師動衆,在這裏問一問就成了。”
他說着便瞥向一旁的那衙差:“你過來。”
“小的在,秦寺丞請吩咐。”那衙差走上前來,卻連頭也不敢擡。
“你來大理寺多久了?”
他忽然又問起這個,衆人更是詫異。
只聽那衙差又答道:“回秦寺丞,小人是兩年前進的大理寺。”
他正說着,擡眼就見對方已俯到近處,堪堪只有幾寸遠。
秦恪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重又仰身挺起,從上面俯睨着他,那雙冷眼自然便有一股威壓之勢,叫人不敢直面。
“來兩年了,怎的都沒見過你?”
他問話的語聲仍舊平緩,那衙差的身子卻已緊繃起來,雙手在袖筒裏攥起了拳頭。
“是……小的一直……不出衆,普普通通丢人堆裏也不顯眼。”
“只怕不盡然吧。”
秦恪一笑:“我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記心好,無論是聞過的味道,還是見過的臉,都能記得。可你說,你來大理寺兩年了,我都沒見過你,呵,不過麽,你這牙牌的主人,我倒是見過,跟你現下這模樣卻不一樣,可別告訴我,你才換去換了張臉。”
他話音剛落,就看那衙差像登時變了個人,從畏縮便得靈捷無比,“嗖”的退開幾步,轉眼就到了數十米之外。
正要反身逃走,就覺肩鎖上一痛,已被制住了要穴,擡眼見秦恪無聲無息間竟已來到了跟前。
“說,她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