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殺我自己?
望着那點幽幽的燭火淹沒在黑暗中, 蕭曼轉過身,正想将門窗掩了的時候,那盞燈籠莫名就擋住了她的手。
她吃了一吓, 那人竟然又折返回來了。
都瞧他走遠了, 怎的一轉身的工夫又出現在了眼前?
蹙着眉,剛想開口, 便見他将一個匣子遞過來:“喲,瞧我這記性,這東西還是物歸原主吧。”
蕭曼兀自看着那匣子,竟有些難以置信。
“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成了,不必謝我, 護着鮮家的東西,也是我該做的。你不是想救那書呆子麽,求人不如求己,打開來瞧瞧,沒準就找到法子了。”
他真有這般好心?
蕭曼目光游轉, 将信将疑, 他又啧了兩聲, 索性直接就将那匣子塞入她懷裏, 然後袍袖一揮,便如煙似霧般直接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若不是心知他是個人, 當真是跟見了鬼一樣。
蕭曼懷抱着匣子愣了好一會兒, 才掩了門窗, 坐回案前,卻有種歇不踏實之感,總覺有點心緒不寧。
盯着匣子看了好一會兒,依舊還是夢中印象深刻的飛鳳雕飾。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是母親的東西, 她越瞧越是歡喜,小心翼翼地将鎏金鎖扣打開,迫不及待地朝裏面望,就見裏面放的卻是一只青銅燭臺。
她愣了一下,半點沒想到竟是這東西,心下好奇,将那燭臺拿了起來。
細看之下便覺這東西甚是奇怪,周身都是一節一節塊壘堆砌而成,像朵将開未開的花,雖然難言美觀,倒也極是特別,叫人過目難忘。
她不免托在掌心又反複端詳了幾眼 * ,驀然就覺其中一片“花瓣”上隐隐似有陰刻,但已經模糊不清,拿到眼前仔細辨了辨,才認出那竟是一個篆文的“鮮”字。
蕭曼心中登時一凜,不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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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知道母親的身世,她此刻說不定并無多少感覺,現下卻全然不同。
這燭臺怪異的樣子,又刻了個“鮮”字,确實是和川南鮮家有關了。
關于此物,她從未聽母親提起過,更不曾見過,況且單看上面斑駁鏽蝕的銅綠,便知歷時久遠,也絕不是一二十年內的東西。
不過,若真是鮮家之物,恐怕便不是表面那麽簡單了。
她拿着那燭臺繼續左右端詳,這次看得更加細致,很快瞧出那些凹凸起伏,大小不一的“花瓣”竟然都是彼此分離的,又似乎與內中什麽東西相連,越瞧越像是個精巧玲珑的機關。
再聯系先前去弘業寺,趙王府那位秦先生說的話,難不成他們想要找的就藏在這個東西裏面?
可這東西該如何打開呢?
手指在那一片片的“花瓣”上輕輕撫蹭着,卻發現那些層層疊疊的“花瓣”是可以按動的。
越看着燈盞就越像從前母親哄她入眠時,唱着的那首歌謠。
“……那裏有朵青銅蓮花,當甘泉流過紫色的藤蔓,青銅花就開了,裏面住着金色的老神仙……”
每次都是同一首歌謠,就算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依然記得很清楚,問過母親許多次,金色的老神仙是什麽,她會摸着她的腦袋,告訴她,等曼兒長大了就會知道了。
那麽這歌謠會不會跟這燈盞有關系?
真有關系的話,這就是打開燈盞的口訣,“甘泉流過紫色的藤蔓”又該是什麽呢?
蕭曼蹙着眉,尋遍記憶中母親曾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深信,母親那樣聰明的人,定是很早之前就将一切告訴了懵懂的自己,這些東西也一定就是她見過的。
她霍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拿着燈盞直接去了藥房,從屜中翻出一包蝶豆花幹。
取了一點去廚房用水煮上,很快水變成了藍色,再滴了些白醋進去一攪,就變成了紫色,想了想,又丢了糖進去。
她試着将手裏的青銅燈盞浸泡在這一鍋紫色的糖水裏。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心中也是有些忐忑。
約莫過了盞茶工夫,就見有一串串氣泡從水裏往上翻湧,很快那水就像滾開了一樣,咕嚕嚕不停地翻着氣泡,青銅與鐵鍋發出铮铮的碰撞聲,繁複的氣泡中,完全看不見燈盞的模樣。
很快就看一道金色的光從那鍋紛亂中飛了出來,徑直朝蕭曼刺去。
但那到金色的光在碰到她肩頭的時候就停住了,她定睛一看,赫然竟是一只金色的甲 * 蟲?
這甲蟲的模樣倒是有些眼熟……
好像先前從王晉雲身上取出來的那只蠱王就是這個樣子。
這樣的蠱王有兩只麽?
等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肩上此刻正停着一只蠱王,渾身僵硬,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該怎麽好……
她也不敢動,就這樣一人一蟲“對峙”了不知多久,直到她腿腳都麻了,那蟲才撲扇了兩下翅膀。
那翅膀雖然薄如蟬翼,但在燭火下依舊金光熠熠,光彩奪目。
蕭曼認命的閉上了眼,可那蠱蟲并沒有再動了,學着蒼鷹那般立在她肩上,仿佛剛才只是在舒展一下筋骨。
她心下好奇,伸手試着去摸它。
指尖先是輕輕點了點,它依舊一動不動。
她膽子大了些,幹脆拿手直接捏了起來,它也不動,仿佛像是金子雕的死物一般。
“你就是住在那裏面的金色老神仙?”蕭曼捏着它輕聲自語。
那蟲又震開翅膀,眨眼間就從她的手裏飛走了,直接就飛出了廚房,朝着隔壁那宅子飛了過去。
蕭曼來不及多想,急忙去追趕,這一下,将整個蕭府都驚動了。
聽說是蠱蟲,所有人都被勒令待在屋子裏,并緊閉門窗,蕭曼自個兒挑着燈籠去隔壁尋它去了。
那蟲說來也怪,在夜裏也閃着金燦燦的光,極好尋找。
蕭曼找到它時,它就在那小院西邊的牆根下,翅膀不停地揮動,像是要往裏面鑽。
她用帕子撲住它,可它不知從哪生出了極大的力氣,竟将那帕子沖破,依舊回到原處。
“曼兒,是不是那裏面有東西?”
蕭用霖披着鶴氅,也提着燈籠走了過來。
聽父親這般說,蕭曼不由也看向那牆根處,蕭用霖轉身去了隔間,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鍬子,便走過去在那處挖了起來。
蕭曼也沒幹看着,也去拿了個花鋤跟着一起刨了起來。
想想其實都有些尴尬,三更半夜在別人家院子裏挖牆角……
回頭也不知該如何同秦恪說。
父女二人默然地挖了好一會兒,忽然就碰到了一樣東西,兩人不約而同地丢下工具,開始用手刨。
很快就刨出一個紅漆箱子來。
“從前你娘還在的時候,就心心念念想要将這宅子買下來,當時還以為她是喜歡這裏……現下想想,估計只是為了這個東西。”
蕭曼垂眼望着這箱子,夢裏卻是半點印象都沒有。
“爹,這是娘埋的麽?”
蕭用霖搖搖頭:“應該不是,你打開來瞧瞧。”
蕭曼也是滿心疑惑,忐忑地翻開箱蓋。
陳舊的墨香裹着淡淡的塵味兒撲面而來,裏面全都是她不曾見過的醫書古籍,脈案圖譜,還有不知是何人的手稿,全都都整整齊齊的放着,似乎埋進時的 * 樣,根本就沒被人動過。
蕭用霖拿手撫着這些“寶貝”,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亡妻,竟開始恍惚起來。
忽然,他手一頓,從一堆手稿中翻出一小節卷起的素白絲帛。
她捏着一角展開,就見裏面明明白白的寫有字跡,前後掃了一眼,神色明顯起了變化。
“怪不得……朝廷容不下他們。”
他們指的是誰,自然是不用明說的。
“爹?”
蕭曼也想瞧瞧那上面寫了什麽,可蕭用霖卻将那絲帛團起來就塞入自己懷中,一眼都不給她瞧。
忽然那道金色的光忽然又蹿了起來,從他們面前橫掠而過,直蹿進正房去了。
秦恪現下就在那裏,這蟲想去做什麽?
想到他體內的那只蠱蟲,蕭曼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來,忙追了過去。
蠱王之所以是蠱王,是因為它是在群蠱厮殺到最後,活下來的強者。
可她到時,秦恪心口上已破了洞,血腥味直蹿出來,暗紅的血浸了一大片……
她驚得手腳冰涼,可還依然強自鎮定地去靜了手,而這時,父親也将醫箱提了過來,拿藥和棉紗摁着他的傷口。
怎麽會這樣……
她不禁開始埋怨自己為什麽要信那個人的鬼話,怎麽就信了呢!
“爹,怎麽辦?”她淚眼朦胧,無助地望着父親,腦海中浮現的全是王晉雲死後的模樣……
蕭用霖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事情,可見女兒像是失魂落魄一般,他也只好定了定神,安慰道:“既然是你母親留下的蠱蟲,那必定不會害人。”
被父親這般一提醒,蕭曼也只能安慰自己,母親都說是“金色的神仙”了,神仙,那應該不會害人的吧?
忽然,掌心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出來。
她還愣愣出神的時候,就被父親一把拉開,只見一道黯淡的金光又從那血口子裏飛了出來,停落在離床榻不遠的地上。
原本燦金色的光此刻黯了許多,像是蒙上了一層黑氣似的。
蕭曼此刻滿心滿眼都是秦恪的安危,拿藥摁着他的傷口,更是不敢眨眼,生怕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會變了個樣子似的。
看着他愈發蒼白的臉,她喉間發幹,那顆心像已沉入海底,墜得難受。
“別哭,我沒事……”
幾不可聞聲音,驀然間響起,他的手搭在她垂在榻上的長發上,輕輕摩挲。
蕭曼怔顫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