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女朋友超可愛
蕭曼心下暗驚, 就覺一股微涼的風襲到鬓邊,頂上發髻間随之一緊,像被什麽東西釵住了。
猛地回過頭去, 那鷺鸶補子便硬生生戳入眼中。
她一聲驚呼, 手裏的“畫冊”落到了地上不說,後腰正磕在木架的邊沿上, 忍不住咬唇“咝”聲痛呼。
怎麽他會在這時候回來呢?
而且還悶聲不響忽然就站在背後,只差點沒被他 * 吓死。
而他卻好像半點也沒覺出這樣吓人有什麽不對,反而似乎還在欣賞她這副狼狽的樣子,眼中全是笑,一副頗得其樂的神氣。
但他的目光從她身前掠過之後, 便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別開眼。
蕭曼這才驚覺自己穿的是紅紗薄氅,其實平日裏瞧并沒什麽,可現下被“逼”到近處,人又斜着身子, 這般瞧上去似乎還真有那麽點不端莊。
她紅着臉, 登時站直了身子, 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這些, 只沖他笑道:“怎麽回來也不吱一聲?”
他并沒立刻回應,而是傾身過去, 貼近她耳畔, 低低地“吱”了一聲。
蕭曼臉上不自禁地簇起火來:“和你好好說話呢。”
原本還有些“做賊心虛”的怯怯, 這會子卻是被他這模樣給逗樂了,可垂眼瞧見腳邊的那本“畫冊”,她那顆心又被提了起來。
沒有人願意自己的隐秘事被人窺見,他應該也是一樣。
該怎麽辦才好呢?
畢竟未經他同意就私自翻他的書架, 怎麽說都有些說不過去。
發現不對勁了,不看直接放回去也行,可她當時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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躊躇了一會兒,蕭曼就彎腰将那冊子撿起來,整齊撫好,遞給他道:“我原是想找本書瞧瞧,不曾想就翻到了這個……嗯,你這一手妙手丹青真了不得,畫得真好。”
秦恪沒有接這話,而是垂着眼将那冊子接在手裏,翻都沒翻一下,直接就擡手掠過她的鬓發間放回了書架上。
這一擡手,一放書,也不過眨眼的工夫,可蕭曼卻覺時間過了許久。
“其實也沒那麽好,随便亂畫的,說來也覺得可笑,時間隔得久了,連人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不清楚了。”
忽然間他又開了口,淡緩的口氣,細細品了之後卻有些讓人喘不過來氣。
蕭曼聽他這般說,又瞧那瞥來的目光含着別樣的深意,心頭也不由一動。
他說的……是她想的那個意思麽?
秦恪又垂眼望向她,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唇角撩挑的笑稍顯發僵,但絲毫沒牽動臉上該有的溫柔:“若是還能尋得屍骨的話,倒真想請曼娘畫個像。”
果然是他父母啊。
蕭曼心頭微凜,眉間也不由蹙了起來:“不是說是在火場裏被砸了麽……”怎麽就尋不得屍骨了?
想起那些過往,秦恪寒意肅起,如刀似劍,從胸間橫掠而過。
那是壓藏在他心底的死穴,又像終身纏身的隐疾,不光甩不掉,還會時常犯了病似的想起,怎樣的痛不欲生,只有自己知道。
他墜着唇角吐出一聲殘碎的輕笑:“燒完了之後又被抛屍江中,便再也尋不回來了。”
蕭曼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當初不是說他父親趕來救了他麽?怎麽就被人抛屍江 * 中,再也尋不見了?
這事情中間究竟有多少曲折?
“其實先前那次在梅林說的,并不全是真的。”秦恪扯了下唇,又擡手扶了扶剛才并沒幫她釵好的花簪。
“你爹也是那會子随你娘一起……走的麽?”
蕭曼一開口便發現聲音幹澀,本來想好的話仿佛堵在喉間,像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沖破出來,緊蹙着眉頭,心中翻江倒海。
他似是沉浸在回憶中,眸光有些散,或許是悲傷到了極致,所有的情緒都已表現不出來了,就正如他此刻,淡淡的,瞧不出任何情緒,但卻神游天外。
“嗯,曼娘猜得不錯,他們是一塊兒走的。”
這事兒本是不容不得任何人碰觸的,誰也不行,但現下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想對她傾訴。
“我原本也是一起被抛進江裏的,可能是爹娘在天有靈,我倒是被人救了。”
蕭曼卻是想不明白了,不是也一起在火場裏被燒的麽,怎麽……
“一個五歲的孩子而已,哪裏值得他們費心思用火燒,只是将我吊在梅樹上,看着爹娘被烈火焚身,然後再将我與他們一同抛入江中。”
“那你手臂上的傷?”她低聲又問。
“後來讀書的時候犯困,不小心打翻了燈盞被火燒燙了。”他說着便擡起手臂,袍袖滑落間,那塊胭脂色的印記迤迤地露出來。
也不知怎麽,她瞧着竟出了神,腦中也是混沌的。
“官府沒受理麽?這案子。”
其實這本也不用問,按照她這些年在大理寺經過見過的來看,不見屍骨,就是說破天去也沒法子立卷宗,而且救下他的人又是鮮家死裏逃生的,就更不會去官府報案了。
“是啊,報不了案……”秦恪像是有些釋然道,“但如今我也是大理寺丞了,所以,可能會幹些假公濟私的事,當年的事若是不查個明白,我……确是枉為人子了。”
蕭曼點點頭,滿臉的正氣凜然:“有什麽難處,你只管告訴我,爹和哥哥肯定也會幫你。”
他望着她,眼中的柔情已濃得化不開,那顆心兀自跳着,忍不住想要去觸碰她。
手輕緩地撫上她的面頰,指尖和掌心觸到的是一片溫熱,拇指滑過櫻唇,這蜻蜓點水的一下竟叫人說不出的心悸,連手上的力道都像要被那片溫暖吸去了。
蕭曼瞧他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登時想起那夜的吻來,當下就吓得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退,可稍稍一動,他的手臂就橫檔在了她腰後。
“小心書架,剛才還被撞得呲哇亂叫的。”他一笑。
什麽呲哇亂叫!
她才沒有那麽失禮。
“你才叫呢,我哪有,盡胡說八道。”她紅着臉別開眼沒去瞧他。
瞥眼間瞧見書案上的漆匣,當即就像是尋了救星,忙在他攬着自己的臂上輕拍了兩下,朝那邊努嘴道:“都 * 差點忘了,那是有人送你的東西。”
秦恪瞧也沒瞧,只垂眼望着她笑:“何人,怎麽讓你拿過來給我?”
這問題也不難回答,但仔細琢磨一下,又覺得怎麽說都不太好,蕭曼這會子才有些後悔應下這“差事”。
反複斟酌了許久,才說道:“是我表親駱家,說是去西夷的商船回來了,帶來一些玩意兒,你又正好住在隔壁,所以就送上一份,也是慶賀你金榜高中的。”
“哦,原來是駱家表哥,回頭遇見他,我自個兒謝他,這才顯得有誠意。”秦恪看似随意地答着。
蕭曼聽在耳中也覺甜蜜,她也着實不想再見駱家人,但想起自己的事,不禁有些猶豫現下要不要同他說。
可秦恪卻松開了攬着她的手,轉身走到了書案前,将那漆匣給打開了。
她也有些好奇那裏頭是什麽東西,于是也湊過去瞧。
沒想到這匣子看着不大,裏面居然還有分層,上面裝的是幾本西夷的書,鬼畫符的字,她不認識,也不知道是書。
秦恪将上層那裝着書的端起來,就看到了下面的東西。
蕭曼側頭去看,只見下面正中又是個方匣子,上面的紋飾瞧着也是西夷玩意兒。
“想瞧瞧是什麽?”秦恪側目問她。
她點點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
秦恪将那小匣子從裏面拿出來之後,翻看了一會兒,竟将那東西遞給她:“這東西怕不是送錯了吧,我覺得應該是給你的。”
蕭曼不由一訝,給她的?
她蹙眉有些讷然地将這小匣子托在手裏大致瞧了瞧,看不出什麽端倪來,于是又擱在案上,試着打開。
稍使了點力氣剛往上一翻,那匣子便應聲而開,裏頭竟是匹桃核大的小白馬,昂首揚着前蹄,後蹄嵌在底座上。
更奇的是,沒拿手碰觸半分,那小馬竟一跳一颠地在裏面打起轉來,匣中随即響起樂聲,婉轉清脆,叮咚如磬,曲調雖然與慣常所聽的筝琴截然不同,卻如碧水蜿蜒,溪潭流觞,也是說不出的悅耳動人。
原來是個會奏樂的小匣子,怨不得他會說這東西給錯人了。
正想聽聽着裏頭究竟有幾首曲子,那樂聲便戛然而止,歡騰的小白馬也停住不動了。
她不明其理,愣了下,暗想許是這一曲完了,卻不知下一首該如何接續,伸指在馬身上按了按,不見有什麽動靜。
想問問秦恪,但又覺得這樣會不會顯得自己見識少?
回想了一下,似乎方才是開了蓋子才觸動的機關,于是将那匣子合上,複又打開,滿以為該行了,誰知那東西還是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臉上有些熱,心裏也有些急,有意無意地伸出手去,在那匣子上輕輕拍了兩下。
“莫急,我瞧瞧。”
正急切間,就見他寬大的袍袖拂過書案,将那只小匣子輕巧地抓在手裏,順勢翻轉到背 * 後,屈起手指摳開一扇小暗門,從裏面勾出一個半寸來長的“銅鑰匙”。
蕭曼眨眨眼,完全沒想到玄機竟暗藏在這裏。
可要是方才自己再瞧仔細些,該是能發現這個才是,也不至于要他“出手相助”,俏臉不禁又紅了兩分。
只見他拿拇指和食指捏住那“鑰匙”,自左向右“喀喀”地擰動起來。
“這西夷玩意兒瞧着新鮮,其實也沒有多少心思,裏頭就跟絞盤似的,整條擰緊了一放就能發聲,等停了便再擰一遍,我一開始瞧的時候也沒留心機關就藏在後頭來着。”
原來他一開始也沒留心……
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蕭曼心裏莫名輕松了些。
悄悄偷眼瞥過去,見他手上約莫擰了十來圈,便放回書案上,手剛松開,那清脆叮咚的樂聲就又響了起來。
那匹小白馬像是蓄足了勁力的緣故,騰開四蹄,奔跳得愈發歡暢。
蕭曼盯着瞧了一會兒,發現反反複複就那一段曲調,聽多了也覺得沒什麽意思。
正扭頭想跟秦恪說說話,就看他負手站在那兒,目光也是凝着那小馬,只是不知在想什麽。
瞧來他似乎也很喜歡,那這東西應該就沒送錯。
雖說那位表兄怪讨人嫌的,但既然秦恪喜歡這東西,就……留着吧。
她打定了主意之後,忽然就聽秦恪說道:“曼娘,你說有些事兒是不是就跟這東西一樣,弄不清底細的時候兩眼一抹黑,等摸清楚之後原來也不過如此。所以只要萬事多用點心,是不是都能成?”
“……”
不是看小馬聽曲兒麽,他怎麽就想到這些了,難不成又遇上難事了?
蕭曼詫異地望了望他,就看那平靜的眸中果然像有暗流湧動,也不知在盤算着什麽,但可以斷定是件要緊的事。
“怎麽了,是什麽案子又出了岔子了麽?還是……”
想到這些,她面上也轉為正色。
“哪有什麽,随口發發感慨而已。”
秦恪撩挑着唇,眼中盈起笑來,那些暗沉之色登時被驅散殆盡,再也瞧不出半點端倪。
“不過,說起來,龍川兄的這件案子至今都沒任何進展,陛下那邊也催得急,這案子要不快些解決,只怕陛下會對蕭寺卿發難。”
他說到這裏微蹙着眉:“不過,你也別擔心,真到了那一步,我也有法子。”
蕭曼幽幽嘆了口氣,他能有什麽法子,直接上書跟皇帝理論麽?
其實無論有沒有周邦烨這案子,皇帝都會對父親發難。
可是父親說他要搏一搏,秦恪現下又說他有法子……
總覺得父親和秦恪像是在并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