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要自個兒的小娃娃麽?……
“那你知不知道那幅魚戲蓮葉圖?”
“說說吧, 在煩些什麽?”
兩人同時都開了口,蕭曼緊抿起唇,不用提醒也知道這次該輪到自己了, 可他問來問去全都是這些問題, 讓她想不疑心都難,想了想便斟酌道:“煩所有那些不可解的事。”
他輕哼了兩聲, 身形一晃,眨眼間就到了她身側。
蕭曼當即驚得挺直了腰杆,鼻間嗅到的也是一股檀香味,只是不知這味道究竟是他身上的,還是墳前的那些香。
“魚戲蓮葉圖是我師父畫的。”他語聲淡淡, 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他師父是鮮家人,那是為了替鮮家滅門複仇而來的麽?
略略一想似乎說的過去,可再仔細想想卻不可能,從吳鴻軒開始到最近的周邦烨,哪一個是跟當年的滅門案相關呢?
就算往上推及父母長輩, 似乎除了一個首輔吳仲漣之外, 其它人都沒什麽關系。
“要下雨了, 回去吧。”
正反複思量間, 他又出了聲,這一回什麽都沒說, 只是讓她快些回家。
蕭曼微微擡眸看看了天, 此時與早晨并無兩樣, 同樣的烏雲厚實遮住了天,悶雷響過幾遍,可就不見半滴雨落下來,反而後來慢慢地雲開霧散, 連日頭也若隐若現。
一日幾變,這會子倒又像極了要下雨的樣子。
她一撇唇,剛想說未必下的下 * 來,便見一陣電閃,像是要将這天地劈開,剖清這混沌似的。
緊跟着,大雨便如懸河倒傾一般澆灑下來。
雨點綿密地敲在樹葉樹枝,如馬蹄疾踏。
Advertisement
正慌不疊站起來想找個地方避避雨,便有一把傘遮在了頭頂,蕭曼驚詫地扭頭向旁邊望,就看那白袍白發的人正擎着傘。
他身上明明沒有任何東西,怎麽就忽然間變出把傘來了。
“這雨……也是幻術麽?”莫名其妙的,她竟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他像是聽了個笑話似的,開懷大笑了幾聲之後才說道:“小娘子高看我了,這種呼風喚雨的法術,我可不會。”
被人戲谑了一番,蕭曼不由面上有些熱。
“不過麽,雖然從血脈上說,我不是鮮家人,但撇開這一點,我也算是半個鮮家人了,也算是你在這世間上為數不多的親人。”
蕭曼自認見過不少人,但眼前這位真是讓她有一瞬覺得自己還是見識得太少了。
撇撇唇,實在是不想搭理他。
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說,還喜歡裝神弄鬼,怎麽看都不正派。
“你還別不信,如今能算是鮮家人的應就只有你了,而我只能算半個,這世間上,除了你父親,試問,還有誰比我更你更親近?”
“你師父呢?”蕭曼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側目間目光落在那他擎着傘的手上。
一般人打傘的時候,手肯定是露出來的,而他連手還藏在白袍的衣袖中,不得不說這心思缜密得讓人覺得害怕。
“不在了。不過麽,當年的出賣鮮家人的那位,也有着落了,只要你繼續順着藤找,就一定能找出那人來。”
他這話一聽便是意有所指了,蕭曼先前還想不明白的事,這會子倒是清楚了,他找自己并不是來說廢話的,只怕是想拉着自己一起幫着“複仇”吧。
蕭曼定了定神,索性這會子也不去看對方了,似垂非垂着眼,假作深思的樣子。
“知法犯法的事兒,我是不會幹的。”
“這不是想差了不是?我也不能叫你幹那些事,只是想在這兒提醒你一下,免得落了別人的圈套而不自知。”他略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趙王府那位秦先生是假的,不過是那人故意放出來的餌,想要引那書生背後的人現身。”
聽他忽然提起秦恪,渾身一震,但面上依然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那他身上的那蠱蟲可是你師父放的?”
要是當年的事全是真的,從那場劫難裏逃出來的人是一對兄妹的話,那麽妹妹應該就是自己的母親。
秦恪如今也才不過二十的年紀,中蠱 * 也是十多年前的事,真是鮮家人的話,那麽不是母親便是另外那位了,可母親那時已經生下了她,整日裏都在她身邊,就算出去,也是幫父親驗個屍,除此之外基本上是不見外人的,又怎麽可能拿蠱蟲去救一個小孩的命呢?
“應該是吧。”他笑了下,似乎目光望着傘檐下垂散的雨滴,又陷入了沉默。
“能救麽?”既然是他師父放的,那麽他是不是會解呢?蕭曼此刻像是抓住了一線希望,整個人都轉過來看向他。
“師父獨獨沒有教我蠱蟲之術,你可信?”原本淡淡的聲音陡然間帶上了幾分冷寒,又像是棘刺一般硬生生戳入了她耳中,“一個書生而已,也沒點用處,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好牽挂的。”
他滿口嘲諷,蕭曼卻覺得字字惡心,心裏的那股無名火登時就冒上來了,看也不看他,當即就沖出傘外,朝下山的路走去。
大雨滂沱,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蕭曼只覺自己可笑,這人是什麽樣人,還不清楚麽?居然還指望能從他這尋得“幫助”,傻不傻?
“怎麽了,芝麻綠豆大點的事兒,怎麽就生氣了?”
只一眨眼的工夫,邁出去的那一步,腳下還沒踏實,胸前衣襟便被揪住,将她整個人生生地扯了回來,那傘又遮回到了她頭頂上,
她驚呼一聲,人也不自禁地向後退,她胸口的衣襟反倒是被拽得更緊了:“啧,還真生氣了啊?”
“你放手!”蕭曼扭了兩下,發現對方力氣奇大無比,她越是掙紮,他就越不放手,甚至一只手拽着她的衣襟将她提了起來,雙腳踏不住地的感覺着實叫人驚惶。
“好好說話,別動不動就扭頭跑了,你若應了,我就松手,要不然我就這般拎着你。”
蕭曼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對上這樣的瘋子,只怕再惹怒他不知會有什麽後果,猶豫了一會兒便點頭應了:“成,成,成,不跑,不跑,只是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這般像什麽樣子。”
秦恪狹着眸俯近,他看她可以瞧得清楚仔細,而她卻是半分也瞧不見自己,別說,有時候這感覺也怪好的。
“這麽在意那個書生麽?他真就那麽好麽?”
這人……
都說了要好好說話,怎麽一開口還是這個樣子?
她當即橫了他一眼,賭氣似的道:“當然好了,人家是狀元郎,有才華不說,長得又好看,況且還一身正氣。”
雖說知道自己在她眼裏是千般萬般的好,可這頭一回從她嘴裏聽到,感覺還真不同。
怎麽說呢,就像是冬日裏的日頭,叫人暖意暗生,連僵緊的身子也舒緩開來了。
幾乎與此同時,揪着衣襟的手也松開了,蕭曼身子墜下來 * ,雙腳終于是踏踏實實踩在地面上了,只是說完那番話之後,手心裏也不自禁地攥出了汗,耳根也起了燥。
“如今他在心裏這般好,可萬一哪天就是這樣一個你歡喜的人,他不得已幹了些壞事,你将如何?”
蕭曼心口一跳,一時間連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辦。
“喲,這是怎麽了?這樣的問題都答不出來了麽,瞧來那人在你心裏也不過爾爾。”那聲音又帶着尖酸和刻薄,聽在耳中叫人極不舒服。
“這不過是你說的,他就是真身不由己做了什麽,那也與你不同,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我自然是不會在意的。”
秦恪不由挑眉,這個“傷天害理”的事,應該不算報父母之仇吧。
“不過,你不打算告訴他你的事兒,是擔心他會嫌棄你不能生小娃娃麽?”這般把話挑明了說,就像削尖的竹篙,直插人心窩子。
蕭曼蹙眉緊抿着唇:“那也是我自個兒的事,與閣下似乎沒什麽關系。”
“啧,怎麽能叫沒關系呢,我師父曾傳我一套功法,先前我總想不明白這功法有什麽作用,現下遇上你了,倒是明白了,那功法就是為了護你的,呵,真是兄妹情深,這麽早就替你将夫君都準備好了。”
蕭曼杏眸瞪着他,這人的嘴也不知怎麽長的,竟說些不要臉的胡話!
“別瞪我,我還覺得委屈呢,瞧瞧,被人當工具擺弄了這麽許多年,難道不該心疼心疼我麽?”含譏帶諷的話,掩不住他心裏頭那股怨。
她也沒了聲,腦袋裏一片混沌,這種事,該讓她說什麽好?
驀然間,就覺得腰間被他輕拍了一下,驚得她差點兒跳起來,只聽那人又道:“你瞧,就這一點,那書生就比不得我,我能讓你有自個兒的小娃娃,還能讓你瞧着小娃娃長大,成家立業,自然終老。”
秦恪自個兒說着,心裏頭那股酸勁兒都要溢出來了,可又忍不住想試她一試。
“用不着!我不喜歡小娃娃,我就喜歡和他一起養狗!”
蕭曼心裏頭有些暴躁,一刻也呆不住了,奔進雨地裏,只想在這山林裏跑個痛痛快快。
“曼娘,我尋了你許久,你果然是在這裏。”
她愣了愣,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怎的莫名其妙耳邊就響起了秦恪的聲音,下意識循聲瞧去。
這一看不要緊,冷不丁便見秦恪就在不遠處,正擎着傘大步朝這裏走過來。
她當即就愣住了,沒再擡頭去看,那股子被雨水都沖不淡的熟悉藥味,順着風就鑽進了鼻子裏,無不在提醒着她,他來了。
此時心中不知所措遠遠大于驚訝,也不知那個白袍白發 * 人走了沒,要是兩下裏撞見了……那該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