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都計劃好了兩人的未來……
傷了根基, 子嗣艱難……
怎麽會這樣呢?
蕭曼怎麽都不信,她也不敢去看秦恪此時的樣子,只能目光森寒如利劍一般直直地戳在那位貌似仙風道骨的秦先生身上。
“什麽?怎會這般嚴重, 先生可是瞧錯了?”
不知何時又回來的趙王正滿臉震驚地站在禪房門口:“若真是這樣, 陛下曉得了該是多傷心,朝野內外也不知會說什麽, 先生能否多費費心,想想法子?”
瞧瞧,這字字心疼泣血的樣兒,不知道還以為是他兒子傷了根基子嗣艱難呢。
秦恪微狹起那雙凜中含笑的眸。
笑話,他本就精通岐黃之術, 這身子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別人還能比他自個兒更清楚了?
可瞥眼見瞧見那丫頭為這個氣得小臉都鼓鼓的,他又不好往明處指引她,只能等回頭再慢慢哄了。
他垂眼搓捏着手指想了想,清了清嗓子, 凄然笑道:“多謝殿下關懷, 臣家中只有臣一人, 這般也挺好, 做什麽都可心無牽挂……”
“哎,狀元公聽差了, 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還須得看造化。”
秦先生略想了想, 臉上的笑也是神秘莫測,頓了頓又繼續道,“狀元公博學多識,定也聽說過川南鮮家, 鮮家除了聞名天下的幻術和攝魂術之外,最厲害的還是醫術,傳聞,鮮家有一處隐秘的聖地,聖地裏全都是各種典籍、秘錄和神藥,只是除了歷任家主,沒人知道聖地在何處,若能找到鮮家聖地,想來一定能夠找到救治的方法和藥物。”
他這般說着,趙王的目光登時亮了,只是很快又垂了下去:“陛下當年派兵滅了鮮家滿門,說句不誇張的,鮮家都被掘地三尺了,也沒找到任何東西……”
秦先生忽然笑道:“當年鮮家上上下下并不是三十四口人,而是三十六人。”
“這不可能吧 * ,先帝那時候起,錦衣衛和東廠就已經盯着鮮家了,最後陛下下旨動手的時候,也都查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男女老少一共三十四口人。”
秦先生并未答這話,而是望着秦恪,繼續說道:“有兩個孩子自出生之後就被家主挑走了,之後誰也沒再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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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那兩個孩子真活着的話,如今怕是誰也不認得了,陛下在位都三十多年了。”
秦恪暗自輕呵一聲,漠着眼也沒再說話。
蕭曼卻是有些聽不下去了,胸中也是憋悶得厲害,為了別人的家學,竟會動手滅人家全族,這種皇帝……
還有現在這秦先生和趙王父子,寫滿了貪婪的臉真是怎麽瞧都怎麽讨厭。
忽然,趙王世子高慎瞥了秦恪一眼,似笑非笑:“秦狀元,這會子你可是清楚了,我們趙王府可沒有私通什麽鮮家餘孽。”
秦恪凜着眼,目光中滿是嘲弄:“說起來當初連錦衣衛和東廠都查不到的事兒,秦先生卻知道得如此詳細……不僅如此,還想法設法接近趙王殿下,并将這種信兒透出去,倒是讓人有些懷疑先生是不是別有用心了。”
他這話字字誅心,蕭曼當即就想拍手叫好了。
可不就是居心不良麽,這是慫恿趙王去跟皇帝“搶”東西啊。
但是這些事明明該是自個兒捂得緊緊的,他們可倒好,竟然還毫無顧忌地往外說,就不怕皇帝知道麽?
蕭曼着實有些想不明白了。
“這話怕是言重了,我們趙王府可是擔不起。”高慎眸色一變,像是有些出乎意料。
“哎,秦狀元,你想想自個兒現下的情況,雖說你是想得開,但若真是這般的話,百年之後,你何以見列祖列宗呢?”趙王唉聲道,“再說了,秦狀元你應該就遇見過鮮家人,真要是捅出去的話,只怕秦狀元項上的頭顱會更危險。”
那秦先生也不緊不慢補充道:“殿下說得極是,蠱蟲的成長期極短,就算是幼蟲,短短數月便可成年。老朽瞧過了,狀元身上這蟲就算當年被種下的時候是幼蟲,按理說早該破體而出了,卻能夠一直蟄伏十多年,當真只有鮮家人才能辦到,只是老朽有一點不明白,這蟲……”
他說到這裏,又将目光回落到秦恪身上,好半晌之後似乎還是沒猜透,只嘆了一聲便沒再繼續說話了。
趙王父子兩相互看了一眼,便見秦恪輕蹙起眉:“這蟲如何?”
本尊這會子開了口,秦先生望着他:“這蟲極為特異,是鮮家人自己養出來的,可殺人也可救命,老朽瞧狀元公這狀況,當初應是這蟲救命的,所以, * 你家與這下蠱的鮮家人應是有恩吧。”
“……此言當真?”
秦恪微垂着眸,當下也有些不太确定了,他那時還太小,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只覺得恐懼,況且那人對此又只字不提,徒留年複一年蝕骨鑽心的痛。
“老朽拿這話诓騙你做什麽,況且能不能找到鮮家人還得着落在狀元公身上。”他捋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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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弘業寺出來的時候,日頭便開始有些光熱不濟。
少了些溫暖,風卻變得更大更急切了,也不再是忽起忽停,一陣緊似一陣,幾乎沒個歇了。
半空裏積聚的雲已漸漸現出灰來,仿佛只是一下子,天就浸透着涼意了。
一路上,秦恪都沒有說話,蕭曼也沒有吱聲,兩人似乎都是各懷心事。
回到那座幽靜的小院,忽然間就覺得太過冷清了,連人味兒都沒有了,蕭曼想,大約是因為院裏沒有人待着的關系,所以連帶着這院裏也沒有了人氣,自己身上的那股子熱乎氣兒都要被這冷清的風吹散了。
“其實……我覺得他們一個個都別有用心,說的也都不一定是真的。”
許是受不了這樣的郁郁,蕭曼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秦恪淡着眸轉回頭,望着她硬出的笑臉,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
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她……
可是她那般冰雪聰明,稍稍一推,便會知道她自己的身世,還有她母親的身世,那麽往後呢?
依着她的性子,應該會躲着自己遠遠的,畢竟是他的“家人”屠殺了她的“家人”,甚至就連現下還想着趕盡殺絕……
好容易遇上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有口熱乎氣,還眷念着這人世想要拼命活下去的人,他不敢冒險。
至少現下還不行。
蕭曼期盼地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等到他的回應。
廊內空空蕩蕩,那打頭最深處的小間仍就緊閉着門,半點沒有要敞開的意思。
她心下覺得好笑,這不正好像極了現下他們兩人的狀态麽。
但是設身處地想想,若她是他的話,得了這樣的“症”,也确實是件難以接受的事。
不過她并不在意這些,但自己一個女兒家,怎好主動同他說這些事情?
“汪汪~汪~”
才聽到犬吠,就看那白絨絨的一團朝自己飛奔過來,蕭曼彎腰将它從地上抱了起來,忽然有了主意。
“你還沒給它起名字呢。”
說這話時,她覺得耳朵尖尖都熱燙起來了,垂着眼不敢去瞧他,只顧盯着懷裏的小狗。
秦恪輕笑着,盯着眼前柔若軟玉的耳輪,那上面的紅像沁血的胭霞,說不出的可愛,他故意湊近了些:“為何要我來起名?”
他說得又輕又緩,就像在呵氣,熱流順着耳朵漫向鬓頰和脖頸,刺得肌膚間悸悸的癢。
蕭曼不禁縮了縮脖子,扭過頭,緊張 * 得手指又開始繞小狗的尾巴打圈:“你讀書多,取的名字比較好聽,我随口叫個小白,算是小名了,你給取個大名吧。”
她自覺襟懷坦蕩,光風霁月,可一想起起名背後的目的,也忍不住一陣心虛,臉上也熱辣辣地發燙。
秦恪不由狹起眸來,眼中盡是如沐春風的笑,貓兒狗兒又不是孩子,還要什麽大名小名,不過麽,先拿狗練練手也行。
“既然是伢狗,若不然叫……蕭霸天,我覺得挺響亮的,也寄予了咱們對它的厚望。”
“……”
這什麽名啊!沒個正經!
蕭曼忍不住撇撇唇:“那還不如跟你姓秦呢,擎天之柱,就叫秦天柱好了,更響亮。”
“好。”秦恪伸手在那白絨絨的腦袋上呼撸了兩下,“天柱這個名兒好,往後孩兒的名字還是交給你來。”
“……”
蕭曼只覺那顆本就緊張的心愈發緊繃,耳畔也起了些嗡鳴,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好像并沒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該怎麽好?
“怎麽了?你覺得不好麽?”
秦恪見她久久不語,便溫聲問了句。
“其實……我的意思,就是以後真的沒有孩兒也沒關系,咱們還有,嗯……天柱。”
終于是将心裏頭的話全都說出來了,有些如釋重負,但更多的是期待。
秦恪不由愣住,他原以為她是個對“情”懵懂遲遲的人,在自己的百般誘惑下,才慢慢入了甕,但終究要算起來可能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可剛才她同他說什麽,她不在乎他“子嗣艱難”,甚至都想好了以後,閑來無事兩人便養狗為樂……
原來是他看輕了她對自己的感情。
想到此,他忍不住雙手覆上她的手:“曼娘,你忘了麽,我懂些岐黃之術,自個兒的身子還是知道的,那姓秦的老兒不過是玩了些把戲而已。”
“但他說你這蠱蟲原先就是為了救命才用的,要是取出來……”
蠱蟲在,他不能動情,蠱蟲不在,會危及性命。
這其實不也是差不多麽?